第二十二章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温缱都在后悔这一晚。
她抬起了脸
夜晚的环路车流不息，风噪声与鸣笛声交织汇成这座城市特有的喧闹。
比起车外的喧器，车内显得尤为安静
电台里放着经典粤语歌曲，刘德华的嗓音低沉迷人一一
一“人声车声开始消和逝,无声挣扎有个情感奴隶.....
温缱扭头望着窗外,长时间摸着包带的手心已然潮湿不堪
她不是没有挣扎过,却抵不过情感的驱使
悬在头顶的目光深沉且炙热，似乎要穿透夜色,直直看进她摇摆不定的内心
看清她试图藏起来的真实渴望。
动摇的念头如同山体滑坡，一旦触发便无法遏制,
当手背被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时，细碎的电流沿着皮肤纹路游走全身,身体的本能违背了意识，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已不自觉抬起了头。入目便是那双靡靡动人的眼
幽深黑亮,挟裹着暗流、风暴、漩涡.....足以令人粉身碎骨的一切危险力量,撰住了她
视线猝然相撞的下一秒,谭西平低头径直吻了过来
这是温缱人生中的第一个吻
柔软、潮湿、缠绵、炙热.....与她想象中一股无二
谭西平的吻和他的人一样占有欲极强
在含吮住她的唇的同时,原本扶着车门的手便移到了她的颈后,握住她的脖颈,阻止她后退，以便接下来抵开她的唇,长驱直入，席卷她所有气息，却始终保持温柔摧枯拉朽般的一个吻，
“滴
后方的鸣笛声惊醒了温缱
前方拥堵的车流松动，而他们的车却停滞不前
显然刚刚走神的不止她一个
谭西平比她从容许多，淡定地将视线从她身上收回，目视前方踩下油门。
车子加速向前开动，追上前方车辆
“在想什么?
他开口,嗓音略有些暗哑，听不出情绪
温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心中乱如杂草，既懊悔自己的轻率，将她这么多天的努力全然自费，又不可自制地一遍遍回忆他的吻、他的气息和他碾压式的热度，还要思考接下来怎么处理两人之间的关系，这些哪里是一句两句就能说得清的
最后她只能说:“没想什么。
谭西平没有意外她这个回答，毕竟已经被她这般敷衍了一整个晚上。
他甚至都觉得有些习惯了
“没有想要给我一巴掌吗?”他淡声问。
温缱听出了他言语中的讽刺意味。
刚才的吻完完全全称得上是你情我愿，她没有半点抗拒，甚至在他结束这个吻时还追着求索，
她凭什么给他一巴掌?
温缱倍觉难堪，低声道歉:“对不起。
谭西平简直要被气笑了。
这姑娘还真是铁了心地要敷衍他到底
前一秒还同他吻得难舍难分，下一秒就翻脸不认人。自打上车后就又恢复成吃饭时的样子，手也不让牵，脸也不让看，要不是车就这么宽，她恨不得离他八丈远,那满脸的后悔，完全都不加掩饰的
什么意思
他吻技很烂?
谭西平越想越气，索性冷笑一声，也不说话了
车子开始加速，在拥堵的车流中左突右闪，很快杀到了京大。
到达侧门附近，温缱说声谢谢，随后解开安全带，等他停车在路边时下车。
但谭西平车速不减，直着开向电闸门
温缱忙提醒:“学校不让进车，停路边就行。
谭西平懒得理她，降下窗户冲着岗亭打了个手势。
门卫出来到车前看了眼，随即打开电闸门
车子熟练地驶入校园。
温缱在惊异中忽地想起那一次在学校里看到的黑色身影
当时她以为是她看错了，现在想来，可能她没看错。
温缱想问问谭西平，但转头瞥见他明显阴沉的脸，又把求证的心思压了回去。
算了，是或不是又有什么重要的?
她转回脸，刚安静了几秒就听见谭西平冷淡的嗓音响起:“想问什么就问。
温缱一愣，又转回头看他
谭西平扯了扯唇角，略带讥讽地补充一句:“别憋着。
温缱意识到他误会了，以为她想问他车子为什么能开进来
她据住唇，先摇了下头，然后替他指了宿舍楼的路
气氛再次冷下去
谭西平几乎有点压不住火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贴人冷脸，还是他平生头一回
他不再说话，一路沉默将车开到宿舍区。
停车熄火，然后转头看向温缱
停车的地方是一处槐树下，高大浓密的树荫遮挡住路灯的光，车内更显晦暗，温缱看不清谭西平的神情，只能看见他眼底的亮光，如暗夜寒星，不容忽视。温缱知道他在等她开口
这一路她打了很多腹稿，想把两人的关系界定在正常上下级的关系内。可真到了这一刻，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谭西平冷眼看着她纠结为难，打定主意不再主动说话
树影似平更为深浓，黑暗几平将人的呼吸都吞没，车内陷入令人窒息般的沉默
温缱惶惶不安
封闭狭窄的环境不容许这样长时间的沉默，她只得硬着头皮开口:“谭总，谢谢您今天送我回来。
黑暗中响起很低的一声冷笑
谭西平真没想到他等了又等，等到的还是这些废话
“知不知道你今晚说了多少个谢谢?”他笑着问
温缱尴尬地抿住唇
谭西平继续笑问:“我有什么值得你这么谢的?
温缱张口结舌:“谭总，我.....
谭西平这下不笑了，嗓音很是冷淡:“你这一口一个谭总又是什么意思?现在是在公司吗?
温缱被他这么连着发问逼到手足无措，咬着唇，连连摇头
谭西平还想再问问她既然不情愿为什么不拒绝他的吻，但刚好一阵风刮过，树影摇晃，漏下一束灯光映照在女孩的眼底，乌黑的眼眸湿润润的，泛着水光，正惶惶无措地望着他,那是她独有的一种眼神，能以最快的速度让他心软
到嘴边的话一下就断了
车内恢复安静，甚至静得能听见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片刻之后，谭西平恢复平静，想给个台阶缓和一下气氛，还未开口，先听见了温缱柔软的嗓音
“谭总，先前我确实得过您的照拂，您可能觉得是随手帮忙，但我一直记在心里。只是我能力有限，只能请您吃顿饭以示感激，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所以才罗嗦了点，是我不好。最初的慌乱过去后，温缱反而冷静下来。
之前是不知道如何开口，而谭西平的诘问正好给了她一个出口
她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
”无论在不在公司，您都是我的上司。
一整晚的摇摆反复与动荡不安，全都终结在这句话里
明明坐在车里，温缱却感觉有长风透体而过，整个人空空荡荡的。
她呆不下去了，顾不上谭西平的反应，低低说了声抱歉，推门下车，快步往宿舍楼走
一路跑着上楼
等情绪平稳后去洗漱，温缱才发现她的行李箱忘在车后备箱里了
此时距离她下车已经过去将近半小时了。
阳台有个角度能看见他们刚才停车的地方。
温缱自是没幻想谭西平会在楼下等她，只是想看一眼，然而打开阳台推拉门，槐树下停着的黑色车子让她一瞬没了呼吸。他还没走。
谭西平没有走，不仅仅是为了等温缱回来拿行李箱
他还有一句话想要对她说
温缱刚才语焉不详的那番话倒是不难理解，话里话外就是要和他划清界限的意思
过去的关系就用今晚这顿饭做了结，以后他们只是纯粹的上下级关系
刚听明白时他是很生气
合着这一晚上她心不在焉都是在琢磨怎么和他撇清关系，担心他会在公司纠缠她
笑话
他当时就想追上去告诉她:她大可以放心，他谭西平再混蛋也不会纠缠一个对自己没意思的女人。
但气过最初的一阵儿后，他觉得特没意思
男女之间的那点事要还要拿到明面上来掰扯?多他妈跌份儿啊。
她既然已经表达了她的态度，他就权当今晚是闲的没事干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找不自在。
开车走人了事
可真发动了车子后，他又不想就这么走了
小姑娘好手段，不声不响，把他玩弄干股掌之中
一次又一次接近他的人是她，明里暗里勾引他的人也是她，现在她说不玩就不玩了?
他同意了吗?
温缱下楼走到树下，隔着半降的车窗就看见谭西平叼着一支烟，正闲散地玩手机
等她走近后才歪头冲她挑眉一笑
这是很痞的一笑，有种大院子弟特有的虽儿郎当感
温缱很少在谭西平身上看见这种痞气，但每一次看见，都意味着她要遭殃
不过此刻，温缱还没有察觉，只是本能地不敢靠近
幽暗的光线，轻吳的烟零，猩红的火光，与男人似笑非笑的眼，每一个元素都透露出危险气息。
她踟蹰好几秒才敢走上前，弯腰隔着窗与他说话。
”不好意思我忘记拿行李箱了。
谭西平先是轻飘飘吐了个烟圈，等烟圈在空气里完全散开才慢悠悠开口:“不好意思没听清，你忘记什么了?"温缱第一次见他这等纨绔做派，愣了一下，抿抿唇才又重复一遍:“我忘记拿行李箱了。
怕他不记得，接着提醒:“在后备箱里。
意外地谭西平没继续为难她，把烟头揿灭，解锁后备箱。
温缱松了口气，说了声谢谢就绕去车子尾部
后备箱已经打开，自己粉色的行李箱躺在正中间，温缱刚要弯腰去拿，忽然从身后探出一只手，摁在行李箱上。谭西平不知何时也下了车
温缱心下一惊，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谭西平把行李箱拿出来，没有直接放在地上，而是一直拎在手里
他还穿着上班时的正装，只是解开了领带，白衬衫散开两粒扣，敞开的领口露出一片冷玉白。这一身装束没有西装革履的正经感，斯文败类的气质反而浓厚。温缱只看了他一眼就不敢再看，微垂着头，等他把行李箱放下，然后自己再拿走
但等了又等，也没见他有要放下的意思。
温缱犹疑着抬头看他。
谭西平虽没有再叼着烟，但眼神依然玩味，痞气四溢
见她看过来，才慢悠悠把行李箱往前递了递
这是要直接交到她手上?
温缒暗暗吸口气，伸手去接
行李箱的提手短，被他的大手握着，基本就没剩什么地方给她了，她小心翼翼尽量不碰到他的手。好不容易抓住一小节提手准备拎过来，箱子却纹丝不动。温缱的心一下子又提起来，迟疑地看向他
”谭总.....
谭西平迎着她的目光，轻轻一笑:“你有东西忘我这儿，我好像也有东西忘在你那儿了吧。
温缱想到那柄雨伞和两把钥匙，当即涨红了脸:“在宿舍里，我马上去拿。
”不急。
谭西平拦住她，盯着她粉白粉红的一张脸看了几秒，慢悠悠向前一送，把行李箱交回她的手里，随即直起身，笑吟吟道:“有一句话你说错了。行李箱坠着手心一沉，温缱的心脏也跟着往下一沉，在没着没落的一片仓惶中听见男人异常冷漠的声音一一"我可没有随手帮忙的习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