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致晔说不买其实故意逗儿子呢。
最终耿致晔还是带着儿子和侄女侄女买许多各种小烟花。
二宝嫌冷没去, 耿磊磊和耿森森觉着烟花是小孩玩的,他们长大了,没耿卉卉幼稚, 也没跟过去。不过耿致晔也给他仨买了。
下午,大人包饺子, 大宝跟个小老大似的叫哥哥姐姐妹妹跟他出去玩儿。
天黑下来, 大宝把烟花拿出来, 胡同里的小孩跑出来看,大宝很大方,给人家几个, 大家一起玩。
十来个大孩子小孩子一起放烟花, 整个胡同被照亮, 噼里啪啦听起来十分热闹, 在屋里吃饭的大爷大妈们都忍不住走出家门。
大宝个人来疯, 人越多他越高兴,蹦蹦跳跳问他大堂哥:“好玩吧?”
耿磊磊觉着也就那回事。不过看小堂弟很高兴,他笑着说:“挺好玩的。”
大宝立刻说:“屋里还有,我去拿!”
然而他空手而回。
耿磊磊不禁问:“咋了?”
“我爸说屋里剩的烟花危险, 小孩子不能放。磊磊哥, 你跟我爸说你想放,我爸肯定给你。”大宝越说越觉着他的主意不错, 夺走堂哥手里的小烟花,用手肘推他:“快去, 快去, 我在这里等你。”
耿磊磊去也没用。
耿致晔拿着一把窜天猴出来, 问大宝:“在哪儿放?”
大宝又惊又喜:“爸爸放?”
耿致晔点头:“放完吃饺子。”
大宝把妹妹拉到身边:“不要在爸爸前面。”然后又叫其他小孩后退, 说窜天猴很厉害, 一不小心就窜到身上。
窜天猴上天,啪一声炸开,刚刚走出家门大爷大妈吓一跳,不禁问:“什么这么响?”
大宝乐得嘎嘎笑:“我爸爸放的窜天猴!”
大爷大妈没见过便走过来看看什么样的窜天猴。耿致晔解释:“就是一个一个的鞭炮。”
“那怎么会飞啊?”
耿致晔:“利用火箭原理做的。”
大爷大妈们让耿致晔再放几个他们也看看新鲜。等这条胡同里的邻居都看够了,耿致晔的窜天猴也放完了:“耿大宝,满足不?”
大宝点头:“满足!妹妹,我们回家吃饺子!”
二宝拉着哥哥的手一蹦一跳回屋。
耿磊磊看着堂弟堂妹欢乐的样子心说,当叔叔的儿女真好!
以前耿磊磊不这样认为,因为耿致晔是守岛军官,大宝和二宝要去岛上同他生活,不然就继续过没爸的日子。在耿磊磊印象里岛上荒凉,跟深山老林有一比,他因此不止一次问过他爸妈,小堂妹受得了吗。也不止一次同情堂弟堂妹投胎成叔叔的孩子。
堂弟堂妹在岛上也像今天这么开心,耿磊磊相信他俩能跟叔叔在岛上过一辈子。
耿卉卉拿着扫把出来打算把门外打扫干净,发现她堂哥跟魂不附体似的:“耿磊磊?”
耿磊磊回过神:“叫哥!”
耿卉卉白了他一眼:“让一让!”然后叫小孩们各回各家,不要在门外等了,耿大宝的烟花放完了。
小孩们也知道耿大宝的烟花放完了,就是刚才太热闹,意犹未尽不想离开。可是看到耿卉卉的大扫把,不走也得走。
耿卉卉把烟花纸倒垃圾桶里,回到家正好耿致勤和楚风禾以及杨孟夏盛饺子。杨孟夏瞥到耿卉卉就问:“吃几个?”
耿卉卉:“十个!吃完再盛。”
于文桃叫大家先别吃,她叫已经不在的人先尝。
大宝盯着奶奶端的一盆饺子看一会,说:“奶奶,爷爷没来。”
于文桃吓得差点把饺子扔出去。叶烦见状无语又想笑:“大宝,这就好比你吃饱了,邻居李大妈看到你说,大宝,尝尝我们的饺子。你说,不吃了,谢谢。可是人鬼殊途,无法交流,你才觉着你爷爷没来。说不定就在你身后。”
于文桃不禁看她,你说不如不说!
大宝正想问是不是因为我们搬家了,爷爷没找到。闻言大宝信以为真:“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们吃饺子吧。”
于文桃松了口气:“吃这盆里的,还是我再给你盛?”
“都行。”大宝先去厨房拿一副碗筷,到正房就让他妈给他拨十个。
叶烦:“吃得完吗?”
“奶奶调的饺子馅好吃。”大宝插一个塞嘴里,“白菜猪肉馅的啊?”
于文桃点头:“想吃茴香馅的?”
大宝吃不惯茴香:“我想吃鱼肉饺子。妈妈,咱家还有几条大鱼啊?”
叶烦嘴里有饺子便比划三根手指。
“可以做鱼肉饺子吗?”大宝问。
叶烦把嘴里饺子咽下去,道:“我们只能吃一条。一条鱼肉做成饺子不够大家吃的。剩下两条留你大妈和二妈走亲戚。”
杨孟夏立刻表示不是近亲,随便拿点东西就行。
叶烦:“礼多人不怪。何况几年没去了。”
耿卉卉不禁说:“我们经常去,可以随便拿点。我姥姥姥爷通情达理,不在乎东西多少。”
叶烦差点被她的话逗呛着,偏偏耿致挥和楚风禾没听出来,夫妻俩一起点头赞同随便拿点。
耿卉卉没少在家嫌她舅妈烦,耿犇犇在家跟奶奶喝面汤都不愿意去姥姥家吃面包和午餐肉。所以于文桃听到这话懵了,卉卉被她爷附身了吗。
于文桃一脸茫然地找叶烦,我没听错吧。
叶烦:“先吃饺子。初二再聊这事也不迟。”
于文桃决定吃过饭就给耿卉卉叫叫魂。
然而耿卉卉怕她妈回过味数落她,碗筷一放就刷牙洗脸,然后拎着暖瓶去后面,说天太冷,她受不了,要感冒了。
于文桃只能叮嘱耿致勤注意点卉卉夜里别发癔症。
楚风禾失笑:“她都多大了还发癔症。”
于文桃白天不敢说鬼,晚上更不敢,于是就说:“还没满十八发癔症很正常。”
叶烦担心俩人说岔了生气,故意打岔:“锅里还有几个,谁要?”
耿致挥打个饱嗝。
楚风禾和杨孟夏摇头。叶烦看向俩大侄子。耿磊磊和耿森森一人一盆饱饱的,无力地摇头——够了!
叶烦给耿致晔。耿致晔问:“你都不问问我要不要吗?”
大宝:“不用问,爸爸饭量大。”
“你爸不是猪!”耿致晔瞪一眼儿子,“洗脸刷牙去!”
大宝问:“不守岁吗?”
耿致晔皱眉:“守什么岁?早几年过年不放鞭炮也没出什么事。你小小年纪怎么比你妈还守旧?”
大宝:“说我就说我,扯我妈干嘛?”
叶烦点头:“就是!因为让你吃饺子吗?耿团长,不识好人心!”
耿致晔气笑了:“骂谁是狗呢?”
大宝问:“妈妈说‘狗’了吗?”
耿致晔转向儿子,目光不善:“没完了?”
大宝立刻滚去厨房刷牙洗脸。
翌日清晨,大宝听到动静就爬起来,穿戴齐整出去果然看到于文桃在院里瞎忙活。
今儿大年初一,要给长辈拜年,于文桃不好意思出去跟街坊四邻闲聊天,可她实在睡不着,家里又没多少活,就这里看看那里摸摸。
以前耿父觉少,于文桃睡不着跟他聊天。现在屋里就她一个,躺在床上干熬反而不如起来动动。
大宝不知真相,问:“奶奶不困吗?”
“你呢?”于文桃问。
大宝想说他睡得早起得早,到嘴边想到奶奶可能跟他一样,“奶奶,你坐下,我给你磕头。”
“不用,不用,奶奶知道大宝最孝顺。”家里今年没留红纸,于文桃没法准备红包,所以直接给大宝十块钱。
大宝惊讶:“奶奶一个人给我这么多啊?”
于文桃:“你姥给多少?”
大宝:“姥姥五块姥爷五块,舅舅和舅妈搁一起十块。奶奶,你给我五块!”
于文桃退休金不多,过个年发六十块钱压岁钱她很心疼,可是她想到前两天回娘家,嫂子、弟妹都跟她夸叶烦,因为租车卖猪肉,一家多收入二十多块钱,还不用买肉过年——杀猪剩的猪下水和猪网油足够了。
叶烦叫她拿一条大鲅鱼和两斤猪腿肉回娘家,亲戚邻居知道了都夸她有福。于文桃当后娘,亲戚邻居没少提醒她后娘不好当,她以后日子不好过。
当时于文桃心说,你以为我愿意。你家穷的揭不开锅,甭说后娘,后奶奶你们也抢着当。
如今亲戚邻居担忧的事没发生,叶烦还给她做足了面子,于文桃想起这些就不由露出笑意,对大宝说:“爷爷只是不在家,又不是你没爷爷。这是我和爷爷给的,拿着吧。”
大宝接过去:“谢谢奶奶。”
于文桃很是欣慰,问:“冷不冷?”
大宝刚起来不冷,摇了摇头:“奶奶,你去厕所吗?”
“我去拿手电筒。”于文桃回屋。
大宝也回屋,把钱放存钱罐里,“犇犇哥,奶奶发压岁钱了。”
“又少不了我的。”耿犇犇把被子拉过顶继续睡。
大宝嫌弃地说:“懒虫!”然后就拿着纸跟奶奶去公厕。
回到家洗漱后天蒙蒙亮,大宝敲妹妹的门:“二宝,起来学英语了。”
二宝让哥哥先进来,等大宝进来她就说:“妈妈说过年不用学习!”
大宝:“奶奶发压岁钱了。”
“多少?”小财迷立刻下床穿鞋,这次也不叫哥哥伺候。
大宝伸出一根手指,二宝轻呼:“十块啊?”趿拉着鞋就出去:“奶奶,我给你拜年!”
于文桃又说“不用”,把钱掏给二宝,“奶奶特意去银行取的。新吧?”
二宝点头,恭维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吐噜。
叶烦啧一声,从里间出来:“你和你哥怎么比我和你爸还能嘚啵啊?”
“妈妈过年好!”大宝跑进来说。
叶烦朝随后出来的耿致晔说:“掏钱吧。”
耿致晔掏二十块钱,大宝和二宝一人拿一张就回屋放起来。
耿犇犇听到动静睁开眼,看到大宝又往存钱罐里塞钱:“大妈也发压岁钱了?”
“我爸爸妈妈给的。我爸爸兜里还有,你快起啊。”
耿犇犇爬起来,拿到二十块钱压岁钱就塞枕头底下,叮嘱大宝:“不要告诉我妈啊。”
楚风禾担心俩孩子乱花钱,压岁钱不论多少都帮他们收起来。也是知道留不住压岁钱,耿犇犇才对压岁钱这事兴致恹恹。
大宝:“我啥也没看见。”
耿犇犇搂住他的肩膀:“以后你就是我亲弟弟!”
大宝嫌弃地拨开他的手,听到杨孟夏的声音,立刻出去:“大妈,过年好。”
杨孟夏来之前问过耿致华,给几个侄子侄女多少钱压岁钱。耿致华说不常回去,十块钱吧。所以杨孟夏把早已准备好的压岁钱拿出来。
耿致晔见状就把他给侄子侄女准备的压岁钱发了。
耿磊磊不好意思要,耿致晔塞给他:“大学生都不客气,你客气什么。”
耿卉卉嘿嘿笑着就往奶奶屋里跑,藏奶奶柜子里。之前跟叶烦去旧货商店买的东西也在柜子里。起初耿卉卉怕她妈看见唠叨,嫌她乱花钱。后来她小舅妈买了房,又怕她妈烂好心,说奶奶屋里的博古架上满了,她的东西没地儿放不如给她小舅妈几样,所以耿卉卉一直没敢拿出来。
旧物里头有个青花瓷瓶,耿卉卉写对联赚的钱都在里面,她也把压岁钱塞里面。耿卉卉看到瓷瓶里有好几张十元大钞,她心里很满足,把瓷瓶放回去就高高兴兴出去。
来给于文桃拜年的亲友走后,叶烦拿出扑克牌:“打牌?”
耿犇犇和耿卉卉一人占一个位子。楚风禾想气又想笑:“你俩能玩过你婶?”
“不许动脑子算牌。”叶烦瞥一眼耿致晔,“你忍不住就让开换大宝。”
耿致晔起开让他儿子坐下:“大宝,爸爸帮你?”
大宝:“输了我又不会哭鼻子!”言外之意,随便玩玩用得着你帮忙吗。
耿致晔坐到叶烦身后:“我帮你!”
叶烦好笑:“陪二宝玩儿去。”
二宝摇头拒绝:“我要和姑姑下跳棋。”
耿致勤陪叶烦买扑克的时候看到一副跳棋——以前供销不敢拿出来卖,又不舍得扔了,就一直放在仓库里——改革开放后仓库管理员就把以前不敢卖的东西都拿出来,只是跳棋贵也没几个人会玩,一直没卖掉。
供销社职工看出耿致勤感兴趣就便宜卖给耿致勤。
耿致挥忍不住想笑:“老三,你还是跟我们在这边嗑瓜子吧。”
耿致晔当没听见,在叶烦身后看她打牌。
一局结束,耿家大门被推开,耿致晔和叶烦同时抬头,进来几个年轻人和几个小孩。叶烦很意外,低声问:“来给于姨拜年?”
以前住在老宅,街坊四邻都认识,每到春节邻居的孩子会跑去耿家拜年。去年刚搬到这里,跟谁都不熟,耿致晔也没想到有人上门。
耿致晔小声说:“玩你的,我过去看看。”起身到门外就说“过年好”。
这些大人小孩原本有点不好意思,一见耿致晔好像挺欢迎他们就笑着走进道一声“过年好”。
耿致晔请他们进来,解释说:“外面冷,都懒得出去,就找一副扑克打牌。”果盘里有瓜子花生糖果,耿致晔抓几把给孩子们。
于文桃也没想到邻居来拜年,很高兴,拿着椅子让大人坐下,指着小板凳让小孩坐下。
这些小孩昨晚跟大宝一起放烟花混熟了,就跑到大宝身后看他打牌。大宝说:“我要打牌,不能跟你们出去玩儿。”
耿致晔失笑:“人家喊你出去了吗?”
大宝翻个白眼:“跟你说话了吗?”然后又说,“妈妈,管管我爸,哪哪儿都有他!”
叶烦:“甭理他!”
大宝不理他爸,耿致晔就跟来拜年的几人随便聊聊。几人坐一会就起身告辞。
跟他们过来的小孩不想走,叶烦就对孩子长辈说:“让他们在这里玩吧。”
几个大人离开,叶烦胡扯耿磊磊也想打牌,叫大宝让他堂哥玩一会儿。
耿磊磊在博古架前研究古玩,闻言愣住,哪个耿磊磊啊。
大宝起来:“磊磊哥,你来吧。”
耿磊磊下意识把手里的竹雕放回去,拿到扑克他才回过神,谁说他想打牌啊。
叶烦说的。大宝被换下来无聊,就跟一群孩子跑去门外玩儿。耿磊磊后知后觉地问:“小婶不想大宝玩扑克啊?”
耿卉卉心说就这还要当我哥,什么眼力见儿,“那几个小孩想跟大宝玩,可是大宝不想出去,小婶才说你要玩。”
叶烦点头:“大宝对打牌没瘾,我说你想玩他一准起来。”事实证明知子莫若母。
耿致晔:“也可以叫大宝让给我啊。”
叶烦:“你要玩的话,哪怕大宝玩腻了,都不可能让给你!”
耿致晔气得骂:“熊孩子!”
二宝问:“爸爸,想不想知道为什么哥哥让给磊磊哥都不让你玩?”
耿致晔似笑非笑地问:“想不想知道爸爸什么时候打孩子?”
“打我干嘛?我又没犯错!”二宝大声说。
耿致晔:“过年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二宝气得喊“妈妈”。
叶烦:“你甭理他不就没事了吗。”
二宝不可置信:“爸爸这么大人了,你还叫我让让爸爸?”
叶烦无奈:“我是这个意思吗?”
“你不是吗!?”二宝反问。
叶烦:“你说是就是吧。”
二宝噎住。
叶烦又问:“需要妈妈道歉吗?”
二宝顿时觉着很无力,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你和爸爸一样坏!”穿着鞋就出去,“我走行了吧。”
耿磊磊很担心:“小婶——”
“没事!”叶烦打断,“她自己先调侃你小叔,结果没说过我,自己跟自己怄气呢。”
耿致晔:“耿二宝要面子,被你婶堵得无言以对很没面子才这么生气。出去玩一会儿就好了。”
于文桃忍不住说:“你少说两句也行啊。”
耿致晔:“小孩子不能惯!”
于文桃顿时有口难言。
耿致勤乐了,问她妈:“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于文桃气得出去,还不忘拿着大宝和二宝的围巾帽子。
耿致挥见状无奈又想笑:“老三,大过年的,你干嘛啊?”
“我说什么了?”耿致晔问。
耿致挥无言以对,因为把人气走的人是他妹。
楚风禾笑着问:“怎么不说了?”
耿致挥也想出去透透气,可是又怕被人问他在工厂做什么工作,就叫耿致勤下跳棋。
兄妹俩玩三盘,耿致勤三盘皆输,顿时觉着没意思:“二嫂,你玩吗?”
楚风禾叫耿致挥让开,她和小姑子杀两盘。耿致挥就到对面椅子上坐下,跟他嫂子聊天,主要聊他大哥在那边如何。
杨孟夏就说革命刚结束,紧接着又是改革开放,事多繁琐,耿致华经常忘记吃饭。
叶烦听到杨孟夏叹着气说耿致华忙到半夜,有时候连着几天睡四五个小时,她忍不住说:“嫂子,大哥有没有说过要想富先修路啊?”
隔着博古架杨孟夏回答:“提过路难走。”
叶烦:“那跟我在岛上遇到的情况差不多。以前我是岛上的东西出不去,大哥那边地无三尺平,是山里东西出不去。我的意见是先修路,搞个农村合作社把东西卖出去。”
杨孟夏拉着椅子坐过来:“农村合作社不就是供销社?”
叶烦不答反问,“你知道我以前在食品厂上班吗?”
杨孟夏点头,“老三信里提过。”
耿致晔道:“提过几句,没想到嫂子还记得。”
耿致华说过好几次,杨孟夏忘不了,“食品厂跟合作社不一样吧?”
“不一样。”叶烦把牌给耿致晔,到一旁继续说,“当年我要搞合作社绕不开公社书记,可能要被公社领导,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整个公社领导班子压下来,我甭想今儿卖海味明儿卖山珍,所以向公社建议搞个食品厂。我用这种办法是因为我在底层,要是上面领导同意,就不用这么迂回。”
杨孟夏:“那你说说合作社。”
叶烦:“合作社就是以政府的名义同意村里搞个供销社,但跟供销社不同,供销社是进货卖货,他们是把全村东西统一销售出去。”
耿磊磊不禁皱眉:“不用这么麻烦啊?路修好了自己卖就行了。”
杨孟夏忍不住笑儿子天真:“现在只有沿海几个城市可以自由买卖!普通百姓进城卖山货,轻则被撵出城,重则被关进去,还有可能被收摊位费。”
叶烦点头:“哪个单位都有小人,领导不可能挨个盯着他们。这样的事不需要很多,两三次,百姓就不敢进城。上面支持搞合作社,村长把大家的东西全拉出去,节省了时间和路费,也没人敢欺负。”
杨孟夏问:“其实还是个人卖个人的?只是披上合作社这层外衣合法化了?”
叶烦:“是这样。那边是不是还没搞包产到户?”
杨孟夏点头:“听你大哥的意思今年春耕前落实下去。”叹了口气,“肯定有人不同意。”
“过惯了不好好干活也能分到粮食的日子,突然让他自负盈亏肯定不愿意。这个时候提出回头收的粮食瓜果交给供销社统一销售,有钱赚的话应该就没人反对。”叶烦道。
杨孟夏不禁问:“卖给谁啊?”
叶烦:“大哥单位食堂。过年发福利也可以找农村合作社买啊。”
耿致挥不禁问:“国营单位的东西不就卖不出去?”
叶烦道:“国营单位又不生产瓜果蔬菜,跟合作社的东西不冲突。他们生产的糖果点心非常好的话,十块钱一斤也有人买。要是随便糊弄,卖不出去也活该。”
耿致晔道:“自负盈亏不是只对农民,还有各大企业。这事对上面而言属于摸着石头过河,不知道能不能成,所以先搞几个特区试验。可行的话全国推广。届时说不定要裁掉很多人。”
耿致挥不禁问:“那怎么办?”
耿致晔:“国家养了半辈子无力再养,自己想办法啊。再说了,也不是一上来就裁。这不是搞了经济特区间接提醒大家以后私企多起来势必影响到国企。”
耿致挥张张口:“——不是每个人都能认识到这点!”
楚风禾:“其实应该明确告诉全国工人以后效益不好要裁人。”
耿致晔心累,他哥嫂真是象牙塔里呆久了。耿致晔叹气:“嫂子,烦烦说以后人有了钱,几个人争一套房子,房价一定会涨,你还不以为意。你以为国家明说国企员工就信?说不定他们以为全国这么多工人,国家不敢放任不管呢。”
叶烦:“真到那一步,为了长远发展像开膛破肚一样凶险上面也得做。”
耿致晔道:“国企员工不止工作懈怠。但凡您两位去黑市看看就知道他们多猖狂。”
楚风禾忍不住说:“可是也是少数人啊。”
耿致晔:“普通工人也有监督举报的义务。他们不敢得罪那些人,对倒卖工厂货物的现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来工厂效益不好被裁很冤吗?”
耿致挥皱眉:“不是每个人都有你的胆量。你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别人也有视而不见的权利。”
“那还说什么?”耿致晔道,“把那两套房子卖给大嫂吧。”
耿致挥张口结束:“哪跟哪儿?你别胡搅蛮缠!是一回事吗?”
叶烦赶忙说:“你俩吵什么。大哥,如果一个厂倒卖现象很严重,就是门口保安也能意识到这个厂长不了。这个时候很多人都会想想退路。”
楚风禾:“哪是想想就能解决的。好比咱家,老人小孩一大家子,你敢离开家吗?”
叶烦点头:“我要是普通工人,突然有一天下岗,我敢去南方谋生。一个人不敢去,可以找几个同样下岗的同伴。”
楚风禾:“你在岛上几年,敢去沿海城市,别人不敢啊。”
“那就无解了。”叶烦道。
耿致挥问:“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叶烦叹了口气:“也可以找亲戚哭哭穷,找街道想办法。”瞥一眼楚风禾,“要是到这份上还拉不下脸,只有死路一条!”
耿卉卉怀疑她婶说的是她姥姥一家,可惜姥姥一家工作很稳,改革开放五十年后也裁不到他们。
叶烦:“话又说回来,死都不怕还怕出去闯荡吗?将来再难也没早年闯关东难吧。”
“闯关东”一出,楚风禾无言以对。
即便老人小孩一大家子离不开叶烦和耿致晔,真到那一步也可以带着老人小孩去经济特区要饭过度一段时间。很多闯关东的人就是这么撑下去的。
杨孟夏打圆场:“说你大哥那边,怎么扯到国企。你大哥那边也没有几家企业。”
叶烦:“有机场吧?”
杨孟夏摇了摇头:“有火车。”
叶烦:“火车也行。过几年可以把酒、油和烟往这边运。我记得那边有茶油?”
“有的。听说几千年前就有。不过没什么味。”
叶烦道:“肯定没猪油香。也不是让大哥现在把东西弄过来。搞了合作社先往城里卖,城里市场饱和再想办法运出来。我估计到那时候首都有钱人也该吃够了猪肉想换换口味。”
耿致挥因为刚才那番话心里很不痛快,没好气道:“说得简单。”
叶烦呼吸停顿一下,“二哥,我不想和你吵。个人出面很难,市里省里牵头很容易!好比大哥想找首都国营单位合作,国营单位不搭理他,他不会趁着开会的时候告状?你可别说大哥不敢告状。”
“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我说什么?”耿致挥气得起身出去。
耿卉卉忍着笑说:“小婶,待会儿不会屋里就剩咱们四个和小叔吧?”
耿森森躺在罗汉床上说:“还有我,我不出去。”
楚风禾道:“我出去看看他。”
耿卉卉见她妈走远就说:“我妈也生气了。”
耿致晔道:“桃花源呆久了,受不了现实的残酷。”顿了顿,“偏偏像他俩这样无法接受现实的还不少。”抬头看到于文桃进来,忍不住说,“他俩都不如你奶。咱家要是全都下岗,他俩会觉着活不下去不如死了算了,你奶想的肯定是大不了重操旧业唱凤阳花鼓。”
于文桃进来正好听清最后三个字:“想听凤阳花鼓?”
耿卉卉摇头:“不是!奶奶,大宝和二宝呢?”
“二宝跳绳,大宝斗鸡呢。”于文桃进来倒杯水,“说啥还能说到花鼓?”
耿卉卉:“奶奶,你说咱家要是突然没钱也没工作也没地,咱咋办?”
于文桃心说,大过年的胡说什么,也不嫌晦气。可能不可能遇到那种情况,于文桃也不是很介意,喝口水就说:“你叔不是说了,凤阳花鼓。朱元璋都可以,咱们怕啥。”
耿卉卉愣了一下,笑道:“小叔不愧是您带大的。”
“都什么跟什么?”于文桃听糊涂了,见叶烦没有打牌,她便放下水杯,“烦烦,你出来,跟你说点事。”
耿致晔:“您能有什么要紧事?就在这儿说。”
因为耿致晔不是耿致华,于文桃不客气地翻个白眼,拉着小板凳在叶烦身边坐下:“咱家东边的老张你认识吧?”
叶烦:“咱家邻居东边的张大爷?认识。来过咱家。找你了?”
于文桃惊得身体后仰,儿媳妇成精了!
“知道找你啥事吧?”
叶烦:“他家生活拮据是不是因为以前只有他一个人上班?他家老大跟我年龄相仿,可能早几年下乡才回来,算着时间正好是他退休前后,所以老大接他的班,老小跟犇犇同班,老二是无业游民,要跟我卖猪肉?”
于文桃张张嘴:“你告诉我,你打听过。”
耿卉卉摇头:“小婶没打听过,我可以证明。”
于文桃:“你咋知道人家老二没工作?”
“谁给他安排啊?要是有个厉害亲戚,还能不给他家老大安排房子,还要一大家子挤在一起吗?”叶烦问。
于文桃服气:“不过你猜错了,不是老二是老大没工作。对了,刚才还来过。”
耿致晔想想那几个来拜年的:“个头不高,人很瘦但是脸上有肉,一说话笑呵呵的那位?”
于文桃忍不住问:“他说他姓张了吗?”
耿致晔道:“说了。没说我也能猜到是他。不让老大接班给老二,不是老大能力不行就是他脾气好,什么都先紧着弟弟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