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
园林上的彩灯关闭了,只剩下暗色和树影交融在一起,云层稀薄,皎洁月光洒到窗边,风轻轻吹动了纱帘,门外传来一声异动。
在空间放大的敲门声打破了寂静,已经陷入潜睡眠的简安在床上翻了个身,响声越来越清晰,逐渐在耳边放大,最终她皱起眉,掀开被子,半坐了起来。
简安撑着惺忪睡眼,偏头盯着“哐哐响”的门板,拖着疲软的四肢走过去,懒懒地问了声,“谁啊?大半夜的。”
“简安...开开门吧。”
“算我求你了。”
混着呜咽的呢喃声音量很小,但简安很熟悉,她毫不留情地说:
“辛明澈,没用的,你回去吧,以后别做这么没意义的事情了。”
“不要...开开门吧,简安,让我和你说句话,我难受得快要死了...”
门板的抖动传来刺耳的声音,像指甲刮着木板,辛明澈这是又怎么了,简安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有点不耐烦地打开门——
哪知道辛明澈贴了上来,就这样径直吻上简安的唇。
简安的手被满是酒味的辛明澈扣在身后,她瞳仁收缩,辛明澈清丽的五官在眼前无限放大,就在简安猝不及防的那一秒——
辛明澈直接撬开了自己的牙关,如饥似渴地抢掠所有,辛明澈踮起脚尖,用尽力气地压着她。
辛明澈高高在上的形象全然崩塌了,变成了强吻别人的变态。
简安推搡她的肩膀,冰凉的肌肤刺手,辛明澈急不可耐地勾上简安的脖颈,她被迫倾身俯下,终于等来了辛明澈松懈的机会,简安一把推她。
“你疯了?”
简安从辛明澈的怀里挣脱出来,分离的瞬间牙关碰撞传来刺痛感,周遭太安静的缘故,她的声音很低,听起来并没有太大的攻击力。
简安因为一紧张没控制好力度,辛明澈摔坐在入门地毯上,脸颊通红地凝视过来,
“对不起...简安,我弄疼你了?”
辛明澈又站起来,抬起双手接近简安,想要捧起她的脸,帮她吹吹伤口,可指尖刚一触碰到就被简安一掌拍开了,辛明澈的双手转而死死贴到墙上。
像是打定了不离开的注意。
简安不友善地盯着她,抬手抹掉唇上的唾液和血珠,抬手指着还没合上的门,阴沉沉地警告她,
“你...给我出去。”
辛明澈弓着腰,抱着自己并拢的双腿,脚是赤着的,白皙的脚踩进软绵绵的地毯里,眼巴巴地仰视着简安,摇头闷闷地说:“我不走...我不想走。”
“走不走?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半夜被吵醒实在没什么好心情可言,简安看辛明澈这副把自己送上来的廉价模样,就想起以前她多矜贵的样子,碰她一根手指头都不行,现在反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没意思,简安嫌弃,她有心理洁癖,不想亲别
人亲过的嘴。
想起来就犯恶心。
辛明澈缩在墙角,散开的发丝凌乱不堪,眼眶微红地哀求简安不要赶走她,简安手一推,门吱呀一声合上了,简安伸手过来,辛明澈迎着笑递过去,可简安却紧紧攥住她的手腕,攥得好疼,又忽地放开。
“辛明澈,走不走?”
辛明澈久久地睁着眼,听着简安冷冰冰的话,她的面无表情像一把刀刺在辛明澈心口上,明明可以出去,她还是不想出去。
简安给她留有余地了,是她自己不走,合上了门,不想让辛明澈再烦扰自己,简安拿她没办法,自己回到床上盖被子睡觉。
辛明澈也没过来,就静静地坐在那里,让简安躺着都躺不踏实,总感觉背后有一双渗人的眼睛盯着自己。
房间没开灯,空间被黑色填满了,辛明澈没醉,她承认自己只是想借酒发疯,为什么简安就是不能再给自己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她知道自己不该自视清高,知道自己不该去偏爱李偲佳,也知道自己不该辜负了简安的一片真心,小澈都知道了啊,我会改的...
辛明澈失魂落魄地低着头,埋进双膝间,脚板贴着冰凉的地板,前面对过去浴室,洗漱台上滴下来的水声回旋在她耳边,那种饥饿得快要濒临死亡的感觉和记忆涌了上来。
“辛明澈,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起床就马上去刷牙洗漱,怎么这么不听话啊?!”
年幼的辛明澈看着凶巴巴的妈妈,她手里的鸡毛掸子经常用来打人,辛明澈就害怕得不行,连连点头奶声奶气地说:
“妈妈你别生气,我这就去刷牙,一定把牙齿刷得干干净净的!”
辛明澈踮起脚尖,废了好大力气才碰到口杯的边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不把杯子放在低一点的架子,妈妈不知道澈澈个字矮吗?
辛明澈抬着手蹦起来,终于把杯子撞了下来,“哐啷”一声掉到地上,辛明澈这才捡起来冲洗干净,仔仔细细地刷起牙来。
今天的澈澈特别乖,没有玩水也没有浪费时间,她转身想开门出去,却怎么都开不了门,辛明澈还以为妈妈在和自己玩,认错的语气说,
“妈妈,开开门,澈澈知道错了,下次我一定早点起床刷牙。”
无人应答,房间外也没有人走过的声音,辛明澈走出浴室,只能听到洗漱台上的滴答水声,她皱起弯弯的眉毛,仰着头看着高大厚重的门板,尝试着拔高音量,却不敢大声,怕妈妈又生气了。
“妈妈,你是不是忘记澈澈还在里面了,妈妈?”
辛明澈急哭了,害怕得嘴唇颤抖,她终于受不了,用力地拍着门,拍得手心都红透了,依旧没有人来开门,
“妈妈!给我开开门啊!你去哪里了?”
“给我开门!妈妈...妈妈...”
辛明澈力气太小了,根本推不动门板,她用力晃着把手,就是打不开,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响声发出来,她好饿,好想吃东西。
“妈妈,我好饿,你什么时候回来给我开门...”
“澈澈好饿...”
叫累了,她坐在地上,渴了得实在不行了,她喝了平时妈妈说不能喝的自来水,一直喝到肚子里全是水,辛明澈满脸泪痕,她被关在房间整整一天。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成莉从来不允许她带吃的东西进房间。
一直到爸爸回家了才发现,辛明澈饿得往嘴里塞了很多东西,在角落里躲着,看见爸爸扇了妈妈一巴掌,
“你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对待小孩?你还是不是人!”
“好啊,你难道就是个好人吗?我告诉你姓辛的,再在外面厮混,小心哪天回来看到你女儿的尸体!”
那些年幼时听到的话让辛明澈瞳仁收缩了一圈,什么都看不见,她颤抖的手指攀上门把往下摇,拍了几下门板,发出兽类可怜的呜咽声,
“简安...我害怕...”
“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话音落下了,第三声堵在辛明澈喉咙喊不出来,她不敢喊了,生怕简安嫌她吵,嫌她烦,辛明澈慢慢收回了手,蜷缩墙边角落里,脖子累了就绝望地枕着手。
一切都安静了,辛明澈想着能和简安共处一室,心里也就渐渐不怕了。
辛明澈感到很冷,忽地从梦中惊醒过来,原来她睡着了,悄悄抬眼看过去,不知道简安是不是睡着了,没搭理自己,又慢慢闭起了眼。
唉...早知道以前多抱抱她了。
......
简安屏着呼吸,睡意被突如其来的混乱一扫而空,嘴唇撮挪着,迟疑地想问辛明澈要不要走,已经很晚了...
躺在床上却怎么都张不了口,以前信手拈来的亲昵话语现在变成了禁忌。
每说一句关心辛明澈的话,简安就不受控制地想起以前那些被冷落的日子。
自己浑浑噩噩地在公寓里面买醉,为公司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辛明澈跑去和情人约会,看到她们一条条暧昧的聊天记录和照片。
简安没忘记那种气急攻心的感受,委屈,不甘心,憋屈,难堪,想去给辛明澈台阶下,可她却始终不认为自己有错。
简安永远都记得那种想哭都哭不来的感觉,她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双眼无神地走回床边,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心理防线被击溃了。
这么久了,她终于放弃了那些还有希望的想法,能够风轻云淡地笑着,冰释前嫌守好前妻的本分,可辛明澈为什么还要这样来纠缠自己,简安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怎么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她静静望着窗外淡淡的月光,心情逐渐平复下来了,从床上起身,看到辛明澈就坐在那里歪着头睡。
大步跨进去蹲下来,伸手试了试辛明澈的呼吸,还好只是睡着了...
辛明澈裙子起了一条条褶皱,白皙的臂膀也不嫌冷地躺在地毯上,闭紧的双目好似痛苦地沉睡着,并不平静,简安看了好一会,心里想着,再撑过一段时间,兴许辛明澈就会把自己忘了。
简安把辛明澈横抱起来,以前从没抱过她,重量比想象中的轻很多,让简安负担并不大,她空出一只手开门,走下楼梯,来到三楼辛明澈的房间。
抬起的脚步不小心提到了酒瓶,简安打开灯,映入眼帘的是横七竖八的酒瓶,简安怔了一下,低头看着怀里辛明澈脸颊上还未消去的酣红,她这是喝了多少?
算了,就当她醉后闹事,什么都没发生就好了,简安感觉刚刚的接触很别扭,尤其是以前日思夜想的亲吻也失去了意义。
她走到床边把人轻轻放了下来,把被子给辛明澈拉上,打开了空调,调好温度后就这样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