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忽然东引,堂前的气氛陡然一凝,一时间,三个女人的视线都齐刷刷地落在了姜锦身上。
王氏下意识攥紧了圈椅的扶手,眼中是显而易见的紧张,想来是在懊恼,来之前没顾得上和姜锦这边通气。
视线的中心,姜锦缓缓抬眸,撞进薛靖瑶波澜不惊的眼神。
只这一眼,姜锦便能感觉得出来,这位老谋深算的卢大夫人,绝非一时兴起才想到要盘问她。
姜锦站起身,进退得宜地朝上首之人行礼。
薛靖瑶微眯着眼,屈起的指弯摩挲着自己的虎口,她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眼神淡淡的,却已足够有威压。
形势比人强,在这里,她想打量谁,绝不需要谁的允准。
裴清妍枯坐在一旁,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下唇都被她咬得发白。
纵然她已经做好了为自己所为付出代价的准备,但如此当着她的面去一点点剖析她做了什么又有什么后果,也确实太打击人了。
所以,尽管姜锦能感受到薛靖瑶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却还是迟迟没有开口。
薛靖瑶察觉到她的犹疑,转而扫了一旁的裴清妍,像才发现什么大事似的,讶然开口道:“是我不周到了,这当着人面,有些话终归不好说。裴夫人,还请你和你的女儿去前头等候片刻,一会儿聊完了,再请一位来喝茶。”
显然不是商量的语气,然而这桩亲事本就算高攀,若非有娃娃亲,轮不轮得到裴清妍头上还两说,现在又横生了这样的枝节,所以王氏讪讪的,却也只好跟着丫鬟出去了。
裴清妍倒不需要别人攀扯,这里气氛压抑,她本就抬腿欲走。
堂前只剩一主一客两人,薛靖瑶看起来倒松快不少,她扬了扬手,做出一个请的姿态。
再不开口,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姜锦没有扭捏作态,也没有为谁讳言,把从送嫁的车队启程起、与裴清妍有关的一五一十都说了清楚。
连同后来从裴临那知道的部分,亦是悉数道来。
姜锦不觉得自己的隐瞒会能帮到谁,这些事情,只怕上首这位早就都查清楚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又来了这么一遭鸿门宴。
果然,薛靖瑶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动与惊讶,她就像在茶馆听了一出已经听过了好些遍的、枯燥乏味的折子戏一般,连表情都欠奉。
她甚至还有心情加以点评。
“这裴一姑娘也是好笑。如此浅薄的心机,做起坏事来平白叫人发笑。不过方才瞧着,有气性却也比闷着坏强,至少还知道替自己母亲说话。”
“不过,若换作是我,我不会在马车快驶入范阳的时候才动手。有那么多威逼利诱的办法,她却选了最蠢的下药。”
说罢,薛靖瑶还轻啧了一声。
姜锦眼皮蓦地一跳,一股毛毛的感觉自她心底攀升,她抬眼望向薛靖瑶,道:“不知大夫人,与我说这些的用意是什么呢?”
“很简单,”
薛靖瑶道:“我只是想告诉你,范阳尽皆在我的掌控之中。从马蹄踏进来的那一刻起,发生的每一件事,只要我想,我都能一清一楚。”
“义女?那或许我该顺下去叫你三姑娘?这位裴三姑娘,你方才好像并没有说与你有关的部分。包括那天晚上谁来救的你,你又马不停蹄地去了哪里。”
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被如此不客气的诘问,又连她的底细都一清一楚,姜锦不免还是有些惊讶。
惊讶归惊讶,她倒也没有局促不安。姜锦落落大方地屈了屈膝,自报家门,“我姓姜,单名一个锦。裴刺史将我收作义女,是为了全他与我养父的旧谊,所以并未让我改姓重新序齿。”
“方才没有提及的,都是只与我有关的琐事。我想,大夫人想了解的,应该是自家儿媳,而非被牵连的我,故而没有提及。是我自作聪明,而非刻意隐瞒。”
“大夫人若想听,我自然也可以如数告知。”
这番话说得恳切,没有敷衍的言辞,三言两语便把来龙去脉给解释清楚了。薛靖瑶心下点头,眉眼间倒瞧不出什么赞许,她只是道:“姜姑娘既是聪明人,那我也不卖关子了。”
薛靖瑶话音一顿,她的眼神落在姜锦点墨般漆黑的瞳仁上,继续道:“裴焕君表面上儒雅仁善,怎么看都是老好人一个,实际上最爱钻营。把亲女嫁来拉拢我们卢家的势力,应该是他巴不得促成的好事才是,怎么会允许这件事横生枝节?”
“突然收了个义女,又那么恰好差点换了人。说实话,若非宝川那边被匪祸绊住了脚耽搁了两日,若他真的进了那点了情香的新房……我们卢家确实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姜锦捕捉到了话音的关键,“情香?”
薛靖瑶单手支着额角,看起来有些头痛,“是啊,宝川手底下都是粗人,为贺他们卢节度新婚,悄摸在房里头点了助兴的香。真的是……太巧了呢。”
似乎这样也说得通,毕竟裴清妍口口声声说的是只下了蒙汗药,而姜锦残存的意识里确实还记得,她昏着脑袋,被挪到了新房以后才起了反应。
若是那杯酒里就下了情药,只怕不会发作得这么晚。
姜锦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眼睫微颤,手心亦有些汗湿了,“方才那些刁难,都只是您借题发挥。您真正的目的……”
姜锦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继续道:“我身在其中,倒没有您看得明白,可我有着和您一样的疑心。”
薛靖瑶没有回应姜锦的话,只随口道:“范阳需要一个聪明的女主人,裴一还不够格。不过……姜姑娘是聪明人,反应很灵敏,若真的换成了你,倒也不是坏事。”
姜锦眉心一跳,还来不及回话,便听薛靖瑶笑了,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连眼尾的沟壑都还是冷的。
她说:“这些不重要,但我确实要把你留下,好看看裴焕君还要玩什么花样。他似乎想做什么,却又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实在是叫我匪夷所思。”
薛靖瑶的声音越来越冷,“我
的范阳,绝不容许有超脱我掌控范围之外的事情发生。只是范阳以外,很多事情要查也只能慢慢来,所以要暂且委屈姜姑娘了。”
姜锦若有所思地道:“这不是一个问句。”
“是,姜姑娘,”薛靖瑶坦然应下,“你没得选。水落石出之前,你暂且不能离开范阳。”
“不过不会耽搁太久,我亦会补偿你。”
姜锦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她说:“我与大夫人的目的算是一致的,不需要您的补偿。”
“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拒绝了?”薛靖瑶玩味地看着她,说道:“你的年纪与那裴一相仿,也到了要出阁的岁数吧,他日事情解决,我亲自为你安排亲事,除却我的儿子,范阳的男儿任你挑,怎么,心动吗?”
……脑海中顺势浮现出两排俊秀男子,一个个捏着手绢朝她招手的模样。
姜锦一窘,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把奇怪的画面摇了出去,这才道:“大夫人的承诺很有吸引力。只是我确实不需要。”
薛靖瑶的话音还是不容拒绝的强硬,她说:“人拒绝好处的原因有很多,最可能的一件事,便是前方会有更大的利益等着她。”
姜锦明白了她的弦外之音,她稍加思索,最后也没客气,道:“补偿于我,会让大夫人觉得更安心的话……但我确实不急着嫁人,大夫人若想补偿囿我于范阳的时光,不若送我去城坊军中,不拘是什么职务都好。”
重活一世,她总要有事做。前世在范阳,自裴临揭榜剿匪、合理拥有了他第一波人马之后,她在他的邀约下,自此和他结伴而行。
这辈子想来是不会了,然而重活一世,姜锦算算日子,距离那一次突厥南下、大举进犯河朔也没有多少日子了,她想彻底摆脱前世的阴影,有自己的作为。
薛靖瑶很是意外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她的眼神终于认真了起来,目光定在了姜锦稳扎稳打的下盘和步伐上。
她没把姜锦的话当玩笑,点了头,道:“小节罢了,我从不食言。晚些你和那裴一一起回卢府吧,我会命人再来找你。”
她答应得很是干脆利落,姜锦一愣,犹豫着还是开了口,“我曾想过,或许这些事情,会与我的身世有关。”
“你的身世?”闻言,薛靖瑶放下了才端起的青瓷茶盏。
这话说起来,很像过于看得起自己的天方夜谭。所以姜锦之前才有些犹豫。
不过,见薛靖瑶没有轻视发笑的意思,姜锦便还是继续道:“我想不明白一介孤女有何值得苦心孤诣地去利用,思来想去,或许只能和我并不了解的身世有一星半点的联系了。”
姜锦的用词极为委婉,很荒谬,但薛靖瑶却也没有当笑话听,她眉目微动,像是在思索,片刻后才道:“我记下了。日后……日后会再来问你的。”
姜锦微微颔首。
薛靖瑶是再雷厉风行不过的性子,这边搞定了姜锦,那边马上就着人去叫了王氏和裴清妍回来。
她的脸上已经找
不见方才和姜锦对话时的若有所思了,几乎是瞬间就又挂回了那张刁难的面孔。
薛靖瑶端起茶,示意旁边的婢子给王氏和裴清妍也满斟,虚与委蛇的假话,我薛靖瑶从来不会说。这桩亲事,我就是不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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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王氏的面孔陡然紧绷,眼神中夹杂着央求与不甘,她赶忙道:“亲家,这……”
尽管世风并不死板,然而女儿家因故被休弃总归不是好事。
何况卢家或许巴不得这么做呢?毕竟从前若是悔婚,那就是他们背信弃义,可如今现成的理由给了他们,就算了结这桩婚事,也不会于名声上有亏。
裴清妍见母亲如此,整个人都木了起来,她眼睫低垂,指尖深深没入自己的掌心,一言不发。
薛靖瑶打断了王氏的话,道:“先别急。好在你家女儿终究还是明事理的,没想着遮掩让事态发展下去。年轻人,一时想左了,倒也不是不可容忍。只是,身边那些撺掇她坏事的,是绝不可留了。”
这话不必薛靖瑶这个婆母说,王氏一来,便把裴清妍身边的人,尤其是那个叫碎玉的,全部着人扭回了云州,再行发落。
“亲家说得太有道理了,这有时也就是一念之差的事情。我这回带了两个稳妥的、好的,日后就留在清妍身边,一定会好好规劝她。”
薛靖瑶的眼睛始终没看裴清妍,她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道:“何必舍近求远?你们裴家收的这个义女就不错,先暂且留一留吧,有什么事儿,也好劝导疏解你家姑娘,不能再这么任意妄为。”
王氏眼睛一扫,就知道裴清妍像是不乐意、有话要驳,她赶忙转脸过去,瞪了女儿一眼,这才看向姜锦,道:“大夫人瞧得上,那自然是好事……姜……”
王氏似乎思索了一会儿这个义女到底姓不姓姜,才继续道:“小姑娘想来也是愿意的。”
话里怎么听怎么都有点威胁的意味在,然而这只是卢大夫人要名正言顺的留下她的一出戏罢了,姜锦心下发笑,面上波澜不惊地道:“刺史大人待我不薄,如此小事,我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
堂前四个人,其实只有一个裴清妍不乐意。
她看着姜锦,张了张嘴,最后却也什么都没说出来。
闹哄哄的一折子就这么结束了。来时两辆马车,回去时多了好些人好些车马,是薛靖瑶点了头,差人一起跟她们回别院,好把人和行李都接回主宅。
王氏颇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拉着裴清妍的手耳提面命,裴清妍的灵魂却似乎都出窍了,被这么拉着絮叨也不说话,只抿着嘴巴,望着自己的鞋尖。
回去之后,一时还无人顾及得上姜锦这边,她便去找了凌霄。
正巧,凌霄也在找她。
看到姜锦的一刹那,凌霄眼睛霎时一亮,可紧接着,她便躲闪似的避开了姜锦的目光,扭着手指叫了声姐姐。
声音有些沙哑,眼眶也红红,一看昨晚就没少掉眼泪。
见她如此,
姜锦心下便有了猜测。
果然,凌霄的嘴唇在微微颤动。最终她还是心一横,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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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这一次,我……我现在先不能陪在你身边了,我……”
“从接镖到走镖到最后出事,我全都要查清楚,我不能……不能让他们死得不明不白。”
这个选择并没有让姜锦感到意外。
或者说,她也在期待着凌霄做下这个决定。
强行掩埋下那些血海深仇,难道就能过得快乐了吗?
即便上辈子,凌霄从来没有提起过她的过去,姜锦也能感知到,她就像一口沸腾的井水,压抑着让自己冷下去罢了。但这股心火,越压抑,越是会烧灼得人遍体难安。
“这是你的人生,”姜锦抬手,用手背碰了碰凌霄有些发烫的侧脸,温声道:“你可以做出任何的决定,但不该和我有什么关系。”
凌霄瑟缩了一下,她说:“可是,我也很想陪着你一起经历,不让你……”
她把最后那句话吞了下去。
姜锦做人做事一向大开大合,此时却收敛着外放的情绪,尽力温柔下来,“等你报完仇,再来找我,好不好?”
凌霄攥住她的手,神情怔忪,却又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说:“姐姐,你一定保重自己,等我回来。”
其实第一句话才出口的时候,凌霄还未能完全下定决心,直到姜锦开口,温柔却又坚定地支持着她,她才算真正完成了这个决定。
姜锦抽出手来,点在凌霄的脑门上,“我有什么?倒是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你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为了报仇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的话,不必我说什么,仔细你爹爹上来找你算账。”
凌霄破涕为笑,她说:“那我不就和他再见上面了?”
气氛松快许多,两人把着手聊了好一会儿。
凌霄的一哥就站在不远处,只一夜间,他就沉默了太多太多,和那时撞见的嬉皮笑脸往树上爬时的模样已经是判若两人了。
方才的经历和之后的打算,姜锦也没有瞒着凌霄,她嘱咐道:“我最近会一直在范阳,凑手不凑手的时候,都记得来找我碰碰面,可别把我就抛到脑后去了。”
凌霄格外珍惜分别前的这点时光,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姜锦,道:“姐姐,你放心吧,我保准会来找你的。”
有她这句话,姜锦才算放下些心来。
前路危险,然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她们没再耽搁,姜锦上了卢府派来的马车,而凌霄目送着她的背影,最后也不得不走。
凌峰在旁提醒,“小妹,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凌霄眼神一冷,她说:“再等等,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
薛靖瑶是一个说做就做的人。
待姜锦去到卢府之后,她便又差人把她叫了过去,这一次事无巨细,她要姜锦把所有与裴焕君有关的事宜,事无巨细都叙述了出来。
姜锦其实很佩服薛靖瑶。
她对于还没有发生的危险、可能的威胁便如此重视,更不要提范阳其他的大事小情了。
在这里,真正主导一切的,不是什么刺史长史,也不是什么凶名在外的卢节度,而是这个看起来再寻常不过的妇人,一个寡妇。
薛靖瑶同样也在审视着姜锦。
聪明人不会喜欢蠢人,却更不会喜欢满脑子心机盘算的人,所以那日试探裴清妍,她的表现反倒叫薛靖瑶觉得尚可容忍。
而姜锦的性格,更是恰到好处地对上了她的胃口。
薛靖瑶依诺,在她的私兵中寻了空缺。
姜锦欣然接受了这个安排,她挽起长发,将烦恼丝高高竖起,换上了难辨雌雄的打扮,也不曾因为这个空缺的位置高低而有什么想法。
不过月余,在例行的考校之中,姜锦展露头脚,所谓补偿之外,薛靖瑶也终于把姜锦的本事看在了眼里,重新在正经军中为她安排了个副尉。
与此同时,一则消息也在城中和军中都传了开来。
早前,传的是——
“听说了吗,真的有人赶立军状揭榜,要平范阳境内五十里的匪患呢!”
“早听说了,那人据说身高八尺、样貌不凡,可惜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吹牛说只要五十个人。”
“我看呐,这五十个人也要搭进去,谁知见过他之后,大夫人竟然允了。”
再过一阵,传的是——
“先前那人还真有两下子,我婆姨说了,最近她家后山那伙土匪,就跟蒸发了似的,再找不到踪影。”
“嗨,何止啊,我同你说……”
姜锦没听见谁提起过他的姓名,可是这个人是谁,她再清楚不过了。
裴临会这么做,表面上是为了崭露头角、剿灭匪患,但实际上,前世在他去找薛靖瑶的时候,其实只提了一个要求。
平定范阳的匪患之后,他不需要任何奖赐。他只要了一样东西——
那就是这五十个人及他们日后,皆归他管束。
在这乱世之中,他想要积蓄自己的力量。然而各地皆有群雄割据,这样拥兵的机会,逐渐积累,才是裴临真正想要的。
薛靖瑶答允了他的要求,与尚未弱冠的裴临击掌盟约。
算算时间……姜锦想,她应该不久就能听到裴临那传来的好消息了。
果不其然,满打满算前后两月,城中的便开始传,那黄毛小子带着五十个人,真的剿匪完回来了。
想看热闹的人不在少数,这五十一号人回城的那天,城门口人头攒动,挤得是不可开交。
姜锦本不想来,可惜被同僚连拖带拽一起拥入了人群。
她手痒得很,正捏着两只骰子玩儿,一时没注意,城门已开,马蹄声声踏在主路的石板上,颇为飒沓。
春光正盛,日头也盛,迎面的风都是暖的。
一缕鬓发被风糊到了眼睛边上,发梢还钻进了嘴里,姜锦呸呸两声,闭眼把头发吐了出去。
有光恰巧闪过,姜锦下意识眯起眼睛,再抬眸时,她很快便反应过来是什么东西的光了。
——他骑在红棕的骏马之上,甲胄在烈日下折射着畏人的银光。
有些刺眼。
姜锦却没有偏过头去,而是坦荡地看向他。
他的银甲、他飘逸的额发、他自负的神情,与她印象中的上一世终于渐渐重叠。
许久未见,原本对他的记忆无论好坏都模糊了,姜锦终于能坦然地、以不带任何情绪的眼光来看待眼前的一切。
裴临五感敏锐,他像是察觉了什么,眼神拨开嘈杂的喧闹,直直往人群的一角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