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重新坠入泥土之中,与此同时,任元浩也在挥动这不可思议的一剑之后,倒地不起,耳畔尽是女人们极为担心的呼喊,还有风催松竹的声音。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将整座山冲刷得更加苍翠碧绿,山气清透得仿佛不沾染半点尘世污秽,只不过树木东倒西歪,就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些垮塌下来的山体将沟壑填平,乱石横亘,黄土狼藉,水流更是无序的蔓延而下,淌过黄土沟壑,一点一点将山脚下的河道灌满。
一场山洪终究还是逃不过。
迤逦南行的河道吐吞着黄浆,吞噬了河岸两侧的芦苇草蒿,几如奔腾的烈马朝着村郭外涌来,势头正劲,村民入夜以来便开始疏通沟壑和水稻外侧的通水渠,力求把洪涝灾害降到最低,此时,已经忙了近乎一晚,已然精疲力竭。
当然,精疲力尽的不止是这些村民,还有身中黑蛊毒的任元浩。
应采薇从师姐身上找到解药,但织染两姐妹也不确定此时送服解药还能不能将他体内的黑蛊毒压制,毕竟毒已攻心。
而洗剑池周遭的悍匪们也被几人点了穴道绑了起来,兹事体大,织萱还是
踩踏着滑腻的山道回到了清风门,准备将此事禀告门主,而大师姐的事,她这一路上也没找到什么合适说辞,毕竟大师姐陪伴师傅时日良久,惩罚处置一事上,大概也会令她颇感头疼的吧。
织萱如是想到,不知不觉已然经过九曲十八弯的密林山道,更是穿越了疑似无路的荒草蔓生的小径,等到抬眼尽是松竹四合、碧树葱茏之地,一座规模不小的古式建筑便跃然眼前。
可是,经过一夜暴雨的清风门仿佛和昨日有些不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自记事以来便从未离开过山门,此时看去,低笼的松竹恍若野兽的利爪,天幕流转的暗云缓缓堆积成匍匐的野兽,就连古朴的建筑也透着几分荒凉阴森,两个红色灯笼随风摇影,红芒跌宕,将清风门三个大字映照的鬼魅扑朔。
不过,很快便能听到师姐妹们舞剑的轻诧,以及剑锋掠空的嘶嘶声,她咽了口气,整理好思绪,踏着满布青苔的石阶缓步而上。
织萱算得上是师傅的得意弟子,一路之上畅通无阻,在穿越刻有野树青烟、松梅竹菊的巨大屏风,辗转过曲折回廊,穿过三叠门后,
便入了一馨香满溢,夏花灿烂的院落内。
院子里,夏荷翠碧,仿佛昨夜暴雨对它根本没有产生什么影响,七八尾红鲤穿过石峰,左右游弋,涟漪四起,嬉戏时分,又或是不小心撞到了荷叶,引得一阵轻/颤,水滴忽而滚落,波光湛碧,灵动生姿,石峰之上爬满苍青色苔藓,满头雪白的鸟雀昂首而立,到别有一番风味。
而院落尽头是三间未经修饰上漆的竹舍,此时风竹摇曳,山风顺下,暗云合围,天光从云缝中忽而洒落,照向明堂,却是说不出的明朗素净,想来门主方慕烟也是如此素净淡雅之人。
织萱猛吸了两口气,稍稍整理衣角之后,不再犹豫,缓步上前叩动门扉。
隔了半晌,门内似乎无人应答,织萱提了提嗓子,轻声道:“师傅,弟子织萱有要事禀报。”
门内依旧是毫无动静,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八点多,她想:即使师傅闭关,按着她的性子,绝无睡懒觉的可能,加上昨夜暴雨如注,最大的可能,既是师傅已经出了山门。
想到这里,织萱心头反倒是轻松了不少,转身正要走,却蓦地听见内门传来极其轻
微、就像蜡烛残焰游离的声音。
“织萱,有什么事要禀报?”
织萱心头咯噔一下,两手紧抓着衣角,只片刻功夫便鼓起勇气将昨夜发生的事娓娓道来,不曾遗漏半点,只是提到大师姐的时候,心中仍觉苦涩。
可是,师傅恍若无事般,甚至连语调里也听不出半点波动,只是说派几个师姐妹将匪类和大师姐擒回,便一副又要睡去的模样。
“师傅,您让应天德铸造的剑已成,恐怕还得劳烦您走一趟。”
“由你们代劳即可,师傅近日似乎有所体悟,明心见性,不便外出。”
织萱颇为头疼道:“可是,弟子们修为不足,那把剑却是无法拔出……”
“无法拔出?莫非剑已通灵?”方慕烟的声音里终于起了一丝波动。
“嗯,应大叔说什么‘水淹洗剑池,戾气涨三秋’,那是一把,一把~”织萱有些吐吞。
“但说无妨。”
“他说,那是一把凶剑,三年内必有大祸。”织萱战战兢兢的道。
“无稽之谈,既是凶剑,理应摧毁,去吧,传我的令,让他摧毁凶剑,决不能让此物现于人世。”
……
应采薇坐在任元浩身侧,
时不时伸出素手触摸着他的皮肤,直到他的肌肤温度降为常温。
或许是任元浩体质极佳,远超常人,所以即使黑蛊毒侵入心脉,竟也顺利剥离,永无后患,更令她惊奇的是,他的两处剑伤已然结痂,看样子不出七日即可痊愈。
“小哥哥,你我素不相识,却能拼尽全力救我护我,采薇愿意一生追随左右,可是,像小哥哥你这么优秀的男子,恐怕蝶舞蜂绕,从不会缺少女子疼爱的吧?”
她伸手去拂弄任元浩有些凌乱的发丝,手腕处的血痕却是丑陋至极,当然,这是化解黑蛊毒所必须的‘血引’,其实就跟药引子差不多。
或许是牵动了手腕处的伤,她秀眉微蹙,又或是想到面前的男人将会在不久后离去,心下怅惘所致,而就在这时,屋外擒获匪类的行动已经到了尾声,老爹和织染织萱两位师姐却开始争吵起来。
“师傅的意思确实就是毁掉凶剑,她说不能让这柄剑现世,为祸世间。”织萱依着师傅的意思强调了一遍。
“方慕烟让我毁掉剑?不可能,以她的性子绝不会因为凶剑的原因就毁掉它,她没有那么迂腐,我得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