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福莱克斯醒来,已经是翌日清晨。
他脑袋昏昏的,嘴也有点干。“来人,来人,给我弄点水来!”福莱克斯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力竭的酸痛感还残留在他的身上身上。“是,殿下。”过了一会儿,仆人们端来了水。福莱克斯大口大口的喝着,以此缓解缺水带来的无力感。
这时,他的父亲代蒙德,推开了房门。“你们都下去吧,我有事要和他谈谈。”代蒙德吩咐众人下去。对于这位父亲,福莱克斯并不感冒,常年忙于政事极少有时间陪伴自己,因此福莱克斯的童年大部分都是陪着姐姐过的。
“听说你羁押了红宝石家族的公爵?你为什么这么做?”代蒙德质问着他,眼神里似乎藏着熊熊熊熊烈火。“回禀父亲大人,他当街对同族大下杀手,这还不够吗?”福莱克斯望向代蒙德德眼睛 ,希望他能够理解。
“同族,低贱的下等民也能称作我们的同族吗?”代蒙德并不满意他的回答,又一次质问起了他。“你是高高在上的钻石,却为了一个低贱的水晶少女对红宝石家族的公爵大打出手。你将我们钻石家族的脸面又放在何处呢?!”接连的质问让福莱克斯清楚的认识到,有些东西是改不了的。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代蒙德将福莱克斯背过去的脸用手转了过来。福莱克斯只是看着,并不言语。短暂的僵持过后,代蒙德留下了一句:“这几天你就好好在这里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出来。”便起身离开了这里。大门渐渐埋没了从外面射来的光,周围只有微弱的烛光照亮福莱克斯的脸庞。
他望着烛光开始回想起昨天的一切,他只是做了一件在旁人看起来正确的事。可是父亲,姐姐包括他的那些叔辈们都不理解他的做法。他对无瑕的路似乎产生了怀疑。
“殿下!殿下!”一阵细小的呼唤传来打破了福莱克斯的思考。原来是仆人为他带来了少女的遗物。“这是昨天那位小姐留下的遗物。”仆人将那柄用烂布包裹的剑呈现在福莱克斯面前。
“你说遗物?!她已经死了?”福莱克斯没有去管那把破剑,听到遗物确是心不由得被刺痛了一下。“那位小姐,在您昏过去不久,便化作晶粉了。”仆人回答道。
“晶粉!?可姐姐说明明会救她的啊?”福莱克斯似乎猜到了什么。“你退下吧。”他的脸色由愤怒转变为平静,他让仆人退去。他看着那把遗物,自言自语起来:“正常的宝石族人死去之后,不会直接化作晶粉而是化作一颗巨大的宝石原石。难不成是姐姐欺骗了我?又或是她的体质特殊?”“不,我相信姐姐不会骗我。”“可她如果骗我了怎么办?!”福莱克斯在怀疑与相信中不断安慰自己。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反复安慰之后,他决定放下对姐姐的怀疑,去相信是少女的体质特殊导致的。毕竟姐姐是这个世界他最亲的人,在他的心里地位远比一位下层少女重要。
思考完这个问题,他如释重负。他缓缓的剥离了包裹着那把长剑的烂布,剑身完整的一呈现在他面前。用黄铜精钢铸就的长剑,剑身雕刻着几簇开的正盛的黄色玫瑰,剑柄上铭刻着象征剑主人的铭文——乌洛。值得一提的是,这柄长剑似乎经历过一场恶战,剑刃已经崩落的残破不堪,遍布裂纹,仿佛再经过一场苦斗就会断裂一般。
他的手轻触剑柄,一丝寒冷的气息凉意自手心席卷全身。这是不属于无瑕的力量,是一股完全不一样的波动。凉意钻入他的心脏,似有一只手紧紧的捏住他的心脏。一阵剧烈的疼痛,将他拉入了意识空间。
他的眼前是一条巨大的双尾衔尾蛇,周围是纯白的一片。衔尾蛇对他吐着蛇信子,开口对着他说:“少年,你为何踏入此处?”
“晚辈,触摸了剑柄便被拉入了这里!”福莱克斯眼神瞥向别处,四周都是纯白,不具备任何事物。
“吾已知晓,你可离去。”眼前的衔尾蛇对他展露了不屑,释放了一股强大的威压,将他送回了现实。
福莱克斯,一口大喘气回到了现实。看着自己的双手,手腕处出现了一束黄玫瑰的烙印。“这是?”他再次尝试触摸剑柄,想再次进入意识空间,可没有任何反应。意识空间中的衔尾蛇究竟是谁,他也不知道。他知道的是,经过这样的经历他已经可以使用这柄残破的剑。
时间渐渐过去了一月,距离大传承日的时间临近。代蒙德再一次来到了这里。见到眼前的福莱克斯并没有因为一个月的禁足而偏移自己的想法,他又一次感受到了愤怒!
“你还要执迷不悟下去吗?你还是认为弱小低贱的下等人也是你的同族吗!”代蒙德将桌子上的茶具狠狠的摔在地上。
“可父亲,他们也是宝石族,难道他们不是我们的同族?”福莱克斯怔怔的看着他的父亲。“可是父亲,如果他们不是我们的同族,我们是否已经偏离了无瑕的道路了呢?”
“狂妄小儿,你父亲我还在呢!竟敢妄自谈论无瑕道路,我看你大传承仪式也不用参加了!”代蒙德愤怒的离开了这里,福莱克斯又面临着一个月的禁足。待代蒙德走后,帕尔蒂尼也来到了这里。
“听说你又和父亲吵架了?”一个月未见,帕尔蒂尼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气色越来越好了,身上的礼服相比之前也华贵了不少。“所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福莱克斯没好气的呛道。
“怎么会呢?我亲爱的弟弟!”帕尔蒂尼找到椅子坐了下来。“你要理解,那位女子终究只是下等的水晶。无法和我们高贵的钻石与红宝石相提并论。”
“那你也觉得我是错的?!”福莱克斯手已经不自觉的捏紧,帕尔蒂尼的不理解似乎让他感受到了失落。
“我当然理解你。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是想去拯救那些被欺压的人。可是你要明白我们是高贵的钻石,我们没有义务去拯救他们。”帕尔蒂尼看向福莱克斯,眼神里多了几分失望。
“可是…”福莱克斯想说的话又被噎了回去。
“弟弟没有那么多可是!事实就是我们没有义务去拯救他们,宝石族的人生来注定如此!”她眼里的失望更甚。
“我知道了,姐姐。我会向父亲认错。”福莱克斯低下头去,帕尔蒂尼的一句话让他实在无法反驳,他内心的似乎也发生了动摇。
“能够认识到错误就好!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帕尔蒂尼安抚着福莱克斯。福莱克斯不久便在她怀中睡着。帕尔蒂尼将他放到床上,替他盖上被子,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的笑:“就这样子,还如何与我争夺传承。”离开了此处。
夜深,大执行宫。帕尔蒂尼来到属于每任统治者办公的地方,面见他的父亲代蒙德。不同于福莱克斯对他的厌恶,她对她这个父亲的印象是截然不同的。她理解父亲的苦衷,也认同父亲的道路。无瑕之路,绝对不容差池。
“你来了啊?”代蒙德疲惫的递给了帕尔蒂尼一杯茶水,也给自己准备了一杯。
“父亲!还是不要太过劳累,您底下还有弗洛伦斯的,万千子民。”帕尔蒂尼将手中的茶水搁置在桌子上,关心道。
“你这次来,另有所求吧。你的眼睛瞒不住我。”代蒙德一眼就看穿了帕尔蒂尼藏着的小心思。“我想这件事和你弟弟有关,对吗。”
“我这次来确实是为了替他求情。我想他的本心并不坏,只是处理事情的方法有一点极端。”帕尔蒂尼注视着他的眼睛,手指轻轻在桌子上比划。
“那你也是认为我错了?”一股怒色染上了他的脸。
“不,父亲也没有错。您与福莱克斯只是立场不同。您站在家族的利益上,而他站在了底层人的利益上,您与他都没有错。”她轻抿了一口茶水。
听到这里,代蒙德脸色稍微缓和。“你同你母亲真像。都那么理性。我明白了。”
“你走吧。你是我最相信的接任者,你不应该会拥有这样的仁慈。你的弟弟是你的竞争者,你为什么会想着将他放出来呢?”代蒙德杯中的茶水早已喝完,用手撑住桌角,窗子露出皎洁的月光。他在帕尔蒂尼的身上似乎看到了那位从未爱过他的女人的影子。
“我想可能是因为公平,毕竟我可不想通过这样的下三滥手段赢下传承。这有违无瑕的道义。”帕尔蒂尼身上展现出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龄段的成熟。
代蒙德鼓了鼓掌,大笑出声。“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女儿,有胆识。你走吧,我会放了他的,希望你不会后悔今天所做的决定。”
“好的父亲,我会的。”帕尔蒂尼正好将杯中的茶水喝完,便离开了。代蒙德望向她离去的背影,似乎想起了他年轻时的雷厉风行。“真像啊,洛兰,你为我生了一个好女儿。”他渐渐隐没在黑影里,皎洁的月光也逐渐变淡。
不日,福莱克斯被解除了禁足。他走到大执行宫,同他的父亲道了歉。“对不起父亲,经过姐姐的教诲。我的行为确实存在着一些过激。我向您道歉。”福莱克斯低下头。坐在中间王座上的代蒙德只是斜睨了一眼,开口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相比起来他的大女儿似乎更具备当统治者的潜质,他的儿子只是一个优柔寡断的废人。
福莱克斯遵循吩咐,退了出去。又去寻了教他剑道的皇家礼兵队队长——奥兰多。“老奴,参见殿下。”队长单膝下跪,将左手手掌伸出呈平摊状,右手背到腰间。福莱克斯走向前去,扶起队长。“不是和你说了,我们之间没那么多规矩吗?老师”福莱克斯松开手,朝队长露出一个笑容。
“可是,殿下,我们之间终究不是一类人。您将来是要登上王座成为王的。”奥兰多将身上的甲胄整理,慢慢退到福莱克斯身边。“成王,我没这个想法。成为王者便会高高在上,便会不体谅下层的感受?!”
“还请殿下珍重,请殿下将今天所说的这些话权当作没说过一样。”奥兰多劝道。
“好吧,好吧!我们还是来练剑吧。”福莱克斯从腰间抽出那把残剑,展示给礼兵队长看。“老师有见过这把剑吗?”
奥兰多从福莱克斯手中接过剑来,摸索观察。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把十分不祥的剑,剑的主人只在传说中出现,似乎是边陲之地的一位暴君。“殿下,这剑从何而来,剑的气息非比寻常。稍有不慎,便会被剑中恶灵控制成为傀儡。”
“有这么夸张吗?老师,看起来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剑啊。”福莱克斯并未将他第一次接触剑时的情景说出。时间转眼流逝,在这一天里,他将自己的剑式又精进了一层,如今的他即使是奥兰多,也未必能够打赢他。
入夜,苏泊宫。少女席地而坐,透明的天窗洒下银色的月光。她参悟着宝石魔法最深处的奥秘。一股不和谐的光芒混入了月光之中,少女被拉进了一间充满宝石的房间。她的面前坐着一位怀里抱着古玉的女人,朝她说道:“我亲爱的子民,想必你已知晓我的身份。这次召唤你来此,是想给予你身为无瑕子民的传承。”
帕尔蒂尼听到这里,明白了眼前之人正是弗洛伦斯的缔造者——无瑕之人赛姬。她的面前出现了两块剔透的宝石。“这里有两块宝石,供你选择。选中那块我就会给予你应有的传承。”
眼前的两块宝石,并无太大差别。仔细看去,只能发觉一块颜色更淡,内部有着一些细小的不易察觉的裂纹。帕尔蒂尼经过思考,最终选择了那块更亮更完美的宝石。“我选好了,就这一块。”随着决定话语的落下。
“好,我将赐予你“纯粹”的传承。希望你能践行无瑕的道路。”一束带着神性的光辉洒落在她的身上,她手中的魔杖也闪烁出璀璨的光芒。“这便是你的权柄——纯粹魔杖,拥有它你便可以发挥无瑕的力量。最后再次希望你能够坚持下去,践行无瑕的道路,无论将来需要你做出一些举动,记住一切有为无瑕的道路都是你的敌人!”
帕尔蒂尼的意识被传回现实,看了看时间已经来到了后半夜。她的身体似乎比之前更健康,手中的魔杖也发生了蜕变。她,接受了传承。
另外一边,练了一天剑的福莱克斯昏昏沉沉的睡去。他进入了一片梦境,似美梦,又是噩梦。梦中一位女子给了他一块宝石,宝石亮闪闪的。她对他说:“你才是真正王座的传承者。”便消失不见。紧接着一条通体黑红色的魔龙出现在他的面前。
福莱克斯下意识的想逃跑。这时魔龙竟然开口说话:“你想寻求拯救一切的人办法吗?你想改变现有的现状吗?不妨接受我的传承,成为我的伪神。我将赐予你改变一切的力量。”
此时第三道声音响起。“滚一边去,尼伯龙根!被打成残魂的废物,也来抢人。少年,不妨加入我们。我欣赏你的善良与纯真,无瑕之道难免无情。无限之道,更适合你。”
“乌洛波洛斯,你…………!!!”魔龙的嘴里说出一大堆脏污的话话震的福莱克斯耳朵疼。
他不明白这场梦境究竟是何人所为,至于传承他生来就是弗洛伦斯人,他自然会选择走向无瑕的道路。他确信自己能够在无瑕的道路上,保留自己的善良与纯真。
梦,悄然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