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上,陈平安的手指深深抠进泥土。
丛林法则,强者生,弱者死。
他要亲手让叶良辰血债血偿,他要让天一叔的在天之灵看着他是如何送叶良辰下地狱的!
血迹斑斑,杂草为之失色。
黄昏的微光透过树冠,斑驳地照在他脸上,映出一片血红。
他若不死,定要让叶良辰血溅三尺,亲手砍下他的头!为天一叔祭酒!
身不由己的无力感,绝望的深渊,成了他心中的催化剂。
双目低垂,世界似乎变得模糊。
“平安!”一声略带颤抖却无比熟悉的声音,犹如穿透了层层迷雾,终于抵达了陈平安的耳畔。
在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刻,陈平安微微睁开了眼睛,努力将视线向上抬起。
那是一道怎样的身影啊。
一张刚毅而又充满心酸的脸庞,岁月虽然未曾在这张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但那双眼睛,却像是承载了无尽的沧桑和故事,显得异常浑浊而深邃。
是爹爹吗?
陈平安心中轻呢一声,沉重的头颅应声倒地。
他终究不过是个才接触到这冰冷世界的孩子罢了
至少在陈大安心中是这样的。
陈大安身着黑衣,动作轻柔地抱起陈平安。他那原本如墨般乌黑的发丝,如今已夹杂着几缕银白。
他哪怕在平静,眼睛里的血丝却无法掩盖。
“查!”
他的话语如寒冰般冷硬,一字如铁,重重落下。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这股寒意冻结,树梢上的绿叶在这股力量下纷纷振翅而飞,如同被冬风无情地扫落。
他紧紧拥抱着自己的儿子,坚定地朝着京都的方向前行。
留下了一个名为“父亲”的愤怒背影,无声地融入了那深沉的夜色之中。
“是!楼主!!”
数十道白影于林间齐刷刷出现,异口同声地恭敬喊道。
不多时,京都陈家。
陈大安紧紧抱着陈平安,后者浑身染血,污泥斑驳,血痕斑斑,触目惊心。
他们刚刚踏入府邸的大门,便与睡眼惺忪的陈思思不期而遇。
“哥!!”
陈思思刚刚从睡梦中醒来,她打着哈欠,揉着眼睛,模糊中仿佛看见了陈平安?
她面上顿时露出一丝欣喜,好久没见到大哥了。
哼,笨大哥,该不会是为了那个什么烟儿而气的吧,一会一定要揍他。
于是兴奋地跑到了陈平安的面前,但看见陈平安的瞬间。
她愣住了,眼前的陈平安胸前有着三道深可见骨的伤疤,双手的指甲盖早已卷曲得不成样子,一身泥巴,脏兮兮的狼狈极了。
只过了一秒,“哥,谁干的。”一道冰冷的声音伴随着寒气从陈思思的口中吐出。
她的小手死死攥着拳头,兴奋的小脸瞬间僵住,原本满怀期待的一双眼睛中的瞳孔止不住微微颤抖,口里的声音也变得冰冷。
这一路上,陈平安早就被陈大安喂了保命的丹药,早在半路他就苏醒了。
只不过,陈大安没说话,陈平安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现在面对小妹的质问,陈平安鼻子一酸,还真是够狼狈,这副样子让小妹撞见了
“思思,我没事。”陈平安露出一抹笑容,那笑却像小丑般滑稽,透着一种让人心碎的凄凉。
“哥!”陈思思抓住了陈平安脏兮兮的衣角,她眼角的泪水化为丝线滑落,哭得叫人看了心疼。
陈平安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躲避。
他是不会告诉所有人真相的。
叶良辰必须由他亲手杀死,再说了
御天境界,就算告诉爹爹,小妹又能如何呢?
这份仇恨就由我亲手背负吧
他顿了顿,艰难地说出两个字:“没事。”
他从未对妹妹说过谎,但唯独今天。
原谅我,妹妹。
陈思思听到这个回答,一时之间有些激动,“为什么!”
“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真相!”
“爹爹是这样,哥哥也是这样!”
“难道思思就这么没用吗?”
“明明思思也可以帮助你们”
“你们为什么都要瞒着我?难道思思在你们眼里就那么没用只是个会躲在你们身后的哭泣虫吗?”
风吹过了夜间的树梢,带走了一片绿叶。
沉默的夜月最伤人。
她愣了一秒,然后有些委屈地说:“思思明白了。”
说完,她嘟着小嘴,眼中闪着泪光,转身跑回房间。
“哥哥!爹爹都是大笨蛋!”
只听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爹,我们遇到了先天境界虎妖的袭击,所以”
陈平安将一路之上想好的谎言拿了出来。
哪怕是父亲,他也不想让他卷进来,陈平安不知道爹爹的布局到底是多么宏伟,多么强大。
但是,他是儿子,他长大了,也想成为守护家人的翅膀。
听到从陈平安口中的话,陈大安先是一怔,他感觉到一丝心酸,傻孩子,你以为你说这话,谁信啊?
他轻轻抚摸着陈平安那脏兮兮的发丝,他眼中看见的陈平安,是他刚出生时的样子,是他牙牙学语的样子,是小时候的陈平安,青年的陈平安,也许他的儿子愚蠢过。
但哪有父亲真正嫌弃自己儿子的,他所厌恶的永远是知道儿子犯蠢却无能为力的自己。
陈平安的眼神复杂。
父爱是个贼复杂的东西。
他有时候可以比肩扛起大山沉重,有时候也宛如鸿毛一般泛滥,甚至有时候多点滑稽,多点乐。
有句老话说得好,知子莫若父。
陈平安的想法在陈大安的眼中无处遁逃。
陈大安满是老茧的粗糙大手揉了揉陈大安的脑袋,傻孩子,你守护你爹,还早着呢。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容。
陈大安将陈平安放回了房间,安顿好之后,向屋内走去。
空旷的凉亭。
周围是回来汇报的天卫齐刷刷半跪着,不敢直视陈大安的面色。
陈大安背着手,面色铁青,如果不是平安和系统,他今晚就要杀了叶良辰以解心头之恨!
我灭隐龙阁,这不算直接干预吧?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这很正常吧?
“叮——没毛病!”
“还在等什么!灭隐龙阁,难道还要我亲自教你们怎么杀人吗!”
瞬息之间,原本静立于屋檐之上的天卫不禁打了个寒战,这还是他们头一次见楼主发怒。
数十道白影在夜幕下如流星划过,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今夜,唯有以血洗隐龙阁,方能平息楼主心中的熊熊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