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如果你准备用某种病毒杀人,”龙泽希解释道,“首先必须先制定计划。例如传播病毒的渠道,是通过食物、饮料还是尘埃?以冠状病毒为例,它的传播媒介是空气,经由飞沫或受感染的体液传播,病患本身和他的衣服都可能传染疾病。”
“好,就像你说的,那这个死神一开始是如何感染病毒的,这种东西又不是可以随便邮购的。”
“不知道,以我的了解,如果邮件在病毒感染过的环境里存在24小时以上,那就极有可能存在传染性。可以肯定,死神是怀着某种怨恨,甚至幻想着自己负有宗教使命,要把地球上最可怕的某种疾病带回人间。他必须想个办法来传播病菌,而且得确保成功。”
“因此他需要小白鼠。”东方曜曜说。
“没错,让我这样假设一下,他有一个邻居或者亲人,年老多病,说不定他甚至得负责照顾这个人。还有什么测试病毒的方法比这个工具人更加理想?如果实验成功,只要把她杀掉,然后伪装成别的死因就行。如果彼此是认识的,他当然不能让她死于病毒,这样一来,我们就很容易查出他的身份。于是他朝着她的头开枪,把她肢解,让人误以为这又是一起连环肢解案的一例。”
“可你如何把这与舟市岛那位黄老太联系起来?”
“她是被传染的。”
“怎么被传染的?有人寄东西给她?信件被感染了?是空气里有病毒?还是睡觉时被注射了病毒?”东方曜曜的一连串问题问出。
“我还不知道感染方式。”龙泽希纠结的想了想,说道。
“你认为死神住在舟市岛吗?”东方曜曜接着问。
“我认为不是,他选择那里,是因为那个岛城,是散播传染的理想传染源,面积小,自给自足,很容易被隔离,这表示凶手并不打算一次就把世界毁灭,而是通过一次次的分割。享受胜利的喜悦感。”
“是啊,就像他切割那个老妇人,如果你的说法正确的话。”
“东方,死神是另有所图,舟市岛是他试图引起人注意的。”
“如果是这样,我真希望你说的这些不是事实。明天一早我要赶去沪市,你能问问范栋梁指纹鉴定进行得怎么样了吗?”
龙泽希叹了口气,“截止目前为止,还没有进展,看来死者的指纹并不在数据库里,如果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挂了电话,剩下的时间过得出奇的慢,直到程医生来向龙泽希道别,尽管已经确认龙泽希并没有被感染病毒或具有传染性,程医生依然还是一身蓝色的防护服。
“我本应让你多待几天,”程医生开口就这么说,吓得龙泽希连连摆手,“潜伏期通常是十二到十三天,但也可能长达二十天,我想说的是,你还是有发病的可能。”
“这我了解。”龙泽希说着伸手去拿水。
“补种疫苗,是否有效,取决于接种时你正处于哪个阶段。”程医生说道。
龙泽希点点头,“是啊,万幸,我目前状态良好,可以离开这里了。”
“其实我很想跟你说,”程医生戴着塑料面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做为医生,我们的职权是治病救人,你上次说的,我和他们谈过了,他们非常关注暴发流行病的可能性。等你带着样本抵达京市疾控预防中心,他们就会开始进行测试,去京市听听他们怎么说吧。他们很多人都是停止了休假,赶回到岗位上工作的。”
“也只能这样了。这个计划用病毒连续杀人,挑选的真是时候。”龙泽希说,“程医生,你也协助过不少验尸工作,你见过这样的疾病吗?”
“只在教科书上见过。”他神色凝重。“在事态还不严重的时候,把这个病毒扼杀在摇篮里。”
整个晚上,龙泽希都在电子邮箱网站上的各个聊天室闲逛,每过一个小时就检查一次邮箱,死神始终无声无息,直到清晨6点,他才进入“法医学”聊天室。看到死神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龙泽希第一时间弹了龙宁的窗口,他心跳加速,肾上腺素猛地升高,一如之前他们聊天时那样,死神上线了,他要尽可能的拖住死神,让龙宁她们有机会定位。
deather:xgqiriljiaotang(星期日去了教堂)
longzexi:有什么训诫内容?
deather:budao(布道)
longzexi:你应该不是虔诚的教徒吧。
deather:zhishishuodifangshihewo(只是说地方适合我)
longzexi:《马太福音》第十章,你的用意是什么?
deather:tahenbaoqian(他很抱歉)
longzexi:他是谁,他做了什么?
deather:nizhenyggaihewoyongtongyibeiziheshui(你真应该和我 用同一个杯子喝水。)
龙泽希还没来得及回应,死神就注销登录了,龙泽希开始翻圣经,这次死神引用的是马可福音,一样是耶稣的训诫。死神对教堂的态度很特别,但龙泽希不是神学研究者,但也知道“用同一个杯子喝水,似乎意味着基督受难。如此说来,死神已经盯上他了。”
再过几个小时,龙泽希就要离开了,他打电话给龙宁。她立刻接了起来。
“我在跟死神聊天的时候,你们也在吧?”
“我们在。你必须让他持久点。”龙宁说,“跳机太多了,我们必须列出所有的可能性,逐一追踪。你接到的最后一次消息来自云市。”
“不会吧?”
“不是,而是一个交换机的位置,最后我们没能追踪下去。因为他断线了,继续努力吧,看来这家伙对宗教十分狂热。”
…………………………
接近中午,龙泽希乘着出租车离开,太阳高悬在云层里。他的私人物品只有身上的衣服,其他东西已经在高压灭菌设备里经过了消毒,因为走得仓促,带着一个硕大的白色泡沫密封箱,上面印着“易腐速运,轻拿轻放”和其他醒目的警示标语。
白色泡沫密封箱里包装着生物包,生物包里是装有黄老太的肝脏、脾脏切片和脊髓液的生物试管。用纤维板护罩、气泡棉和瓦楞纸层层保护着。所有这些连干冰一同包装着,除了已经考虑到的确定的传染性危险,龙泽希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这个密封箱。在上飞机之前,龙泽希打了个电话给罗小小。
“我的医药包和显微镜在传染病预防医学院,”龙泽希省掉寒暄直奔主题,“想办法今晚就把它们给我寄来,我在机场,正赶往京市传染疾病控制中心。”
“好的,师傅。有一份报告送来了,你可能会觉得很有趣,那具尸骸沾着的动物毛发是兔子和猴子的。”
“怎么会是兔子和猴子的毛发?”龙泽希第一反应就是感到诡异。
“还有一件事情,媒体不断打电话过来,询问许莉的案子,显然有人走漏了消息。”
“可恶,”龙泽希想到了林斯程,大吼道。
“你要我怎么处理?”
“媒体再打电话来,一律回绝掉,等龙宁自己来处理。”
龙泽希看了看手表,“小小,我必须上飞机了,不过我想我带着这个东西无法通过检查,要向机场出示疾控中心出具的文件。”
事情一如所料,龙泽希一踏入机舱,就有乘务员看了他一眼,然后微笑着过来。
“先生,我帮你把这个拿到行李舱去。”
“这个我必须随身携带。”说着龙泽希将文件出示给乘务员,并说道,“我知道我这个箱子太大,放不进置物箱。你可以跟乘务长请示,看怎么处理。”
她扫视着那张红色边框的危险品声明表,看到“有害人体的传染性物质,”一栏时忽然愣住。想起了根据民航医学应急处理程序和措施里,她不安的环顾了一下周围,乘客都有序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她走到乘务长的身边,说明了情况。
“先生,根据条例,只有专家才能处理这类危险品,能否出示你的工作证件。”乘务长轻声问道,“我能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器官的解剖切片。”龙泽希出示了法医工作证,“所以它只能我随身携带着,不能离开视线半步。”
乘务长立刻抓过座位表,不久,龙泽希被送往机舱后部头等舱的一排空置机位。
“龙先生,你可以把它放在你旁边的座位上。不会渗漏或是发生什么意外吧?”乘务长问道。
“我会紧盯着。”龙泽希向她保证。
“除非有乘客要升舱或者改位置,否则这里会很空,你不用担心,我会让所有人避开的。”
没人靠近龙泽希,在飞往京市的班机上,龙泽希安静地喝着咖啡。拿着手机翻看着信息和电子邮箱,没有人在线,也没有要处理的文件,独自一人倒相当自在快活。
到了京市,龙泽希租了一辆车。车子沿着和平里中街行驶。京市疾控中心位于东城区和平里中街,对面是爆肚王,是一栋灰框白砖墙建筑群,龙泽希来到设有监控并由保安值守的前台。
“这东西要送到生物安全三级实验室,我和云德院士约好在中庭会面 。”
“先生,请做一下来访登记。”一名保安说。
“好的。”
龙泽希跟着保安走向大楼后部,这里设施先进,有着严密的监控系统,到处装着监控摄像头,狭小的走廊铺着方格地板。经过体检大厅和血清实验室,以及菌种培育实验室。
“真不错。”龙泽希说,他好多年没来这里了。
“是啊,的确。你能想到的安全措施这里斗都有,每个进出口都装有摄像头和感应器,所有污物都会经过煮沸和燃烧,空气过滤装置会将渗透进来的病毒全部杀死,研究人员除外。”保安开玩笑地说道。
保安陪着龙泽希走过几间昏暗的密封室和空无一人的实验室,接着是有害生物防制所。当龙泽希看到有害生物防制所的办公室,想起罗小小提到的死神在受害者的身上留下的猴子和兔子的毛发,或许他就在这类场所工作。
“我们去哪里?”
“云德院士要我带你去的地方。先生。”他说,这时他们二人进入另一条通向大楼其他区域的甬道,经过一道门,这里配备的超低温冰柜有序的排列着,实验室全部锁着,一个穿着实验服的男子在走廊里等着。
“我是云德。”他说着伸出手来。“谢谢你。”他朝着保安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龙泽希将泡沫密封箱交给了云德。他将密封箱打开取出里面密封好的切片样本的密封盒放进零下80摄氏度的冰柜。
“院士,你会尽快进行聚合酶链式反应吧?”龙泽希问
“是的,以最快的速度。”
“拜托了。这非常的紧急。”
“所以我才会亲自在这里啊,”云德说,“政府认定我属于非核心雇员,我本来在家休假的。”
“我带来了几张照片,你可以看一下。”龙泽希将验尸时拍摄冲洗出来的照片递给了云德。他呆瞪了好一阵,愕然看着那具尸骸和黄老太的照片。
“我认为我们得立刻找出所有可能接触过的人,我是说,马上。”
“我们可以在舟市岛进行,”龙泽希说,“也许可以。”
“这不是普通的病毒,但可以肯定是痘病毒。”云德看着截断的手脚照片,瞪圆了眼睛,“啊,”他眼睛眨也不眨,眼镜镜片闪烁着。“这是什么?”
“一个自称死神的杀人者通过电子邮件在线网站寄了图像文件给我,然后用的匿名方式。虹市警探局正在追踪他。”
“照片里的受害者是被他肢解的?”
龙泽希点点头。
“她的症状和舟市岛的黄老太相似。”他观察着尸骸上的丘疹。
“目前看起来确实如此。”
“你知道吗,多年来我一直担心猴痘病毒,我们在中非和西非爆发的那些国家着手,但目前并未发现变异种,我害怕的是,动物界的某种痘病毒总有一天会通过某种渠道传染给人类。”
龙泽希又想起和罗小小通话时关于谋杀和动物毛发的对话。
“可以这么说,只要微生物散播到空气中并找到一个合适的寄主,疫情就可能爆发。”
他回头去看黄老太的照片,“她感染的病毒多得足以致命。”云德失神地说,像在自言自语。
“云德院士,”龙泽希说,“猴子也会感染猴痘吗?还是说它们只是媒介?”
“猴子也会感染,它们会通过某些渠道散播病毒,例如非洲热带雨林里的动物接触,目前地球上已知的恶性痘病毒有九种,但只有两种会传染,其中一种如今已经见不到了。”
“那具尸骸沾着的毛发,经化验证明属于猴子。”
云德转头看着龙泽希,眉头皱起来。“什么?”
“还有兔子的毛发,我在想也许有人也在做这方面的实验。”
他站了起来。
“不得不马上动手了。怎么联系你?”
“我会回虹市。”龙泽希递上名片,然后和他一起走出大楼。回到租来的车上,静静地坐着,望着街道上匆匆而过的行人,京市是座永远带着憧憬的城市。因为行程匆忙,龙泽希并没有怎么休息,到了机场的时候,他感觉又冷又倦。开始浑身刺痛,无法清楚的思考。他知道,他可能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