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堆积的死灵堆突然开始攒动，平静的死水一潭中终于掀起了波澜。
在你想睡觉的时候，如果床垫开始闹腾，那么这觉一定是睡不成了。叶倾河躺得非常难受，索性翻了个身，艰难地爬起来。
他的大脑其实还是一片空白，感官也很迟钝，行动完全靠本能的驱使。底下的恶灵纷纷伸出手，撕扯他的四肢，他却浑然不知。
就像一块掉入狼群中的猪肉一样。
“你在干什么？”恍惚之间，叶倾河听到陈文茶在叫他。
他打了个冷战，“哇”地吐出一大口血，剧痛的感觉传遍全身，但至少清醒了一些。
“叶倾河…”黑羽从陈文茶的怀中跳下，飞快地跑到他的身边，试着要将他扶起。这几个动作似乎让她伤口开裂了，但她咬着牙，竭力假装无事发生。
叶倾河看在眼里，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黑羽的头。
陈文茶制止了他：“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是什么状态？”
叶倾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发现什么沾满了黑血和呕吐物，看上去着实令人恶心。
“说实话，现在的你和土生土长在这里的一样。”陈文茶吐槽说。
“经历了这么多，我还真的对这里有种很亲切的感觉。”叶倾河叹口气，说。
陈文茶点点头：“还能开得出玩笑，说明精神状态没什么问题。”
“万一我是真心的呢？”
“那精神状态更没问题了，”陈文茶说，“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
由于底下恶灵的活动越来越烦躁了，三人寸步难行。为了尽量避免受伤和节省体力，只能保持当下的姿势不动。恶灵得寸进尺，居然抓着他们的脚踝试图向上爬。
“烦死了！”陈文茶骂着，却也没任何动作。
她腰间别着的那把奇异武器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使用。叶倾河提醒道：“我们一点反抗的手段都没有了吗？”
一边说，他一边用手指着陈文茶身上的武器。
“没到那种时候。”陈文茶斩钉截铁地说，“让这群怪物给你按按摩又不会死。”
说的也是，这群恶灵长相吓人，但是个个都如同肌无力一般，抓着三人的腿却迟迟无法爬上来。
“鬼潮之中单体的力量是非常弱小的，所以它们才需要汇聚在一起。”陈文茶解释说，“而汇聚在一起后，它们的力量又是无穷的。”
毫无疑问，随着时间的推移，恶灵们会再度汇聚到一起。
“鬼潮什么时候结束？”叶倾河问。
陈文茶叹了口气：“正常来讲，它们走完这条隧道就会自己消失。而且现在隧道被毁，它们无路可走，鬼潮理论上早该结束了。”
“那为什么…”
“因为它们盯上了你。”陈文茶说，“它们想把你带走，不做到这一点的话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盯上了我？”叶倾河相当诧异，心想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是怎么惹到这帮恶鬼的？
陈文茶道：“很多事情的发生是不需要理由的，思考这个完全没有意义。”
两人正谈话间，又听闻身后传来异动。转头望去，只见空气中的迷雾浓了一些，巨大盔甲怪物的身影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
之前在阴暗的隧道里看不清楚。来到了开阔地带后，叶倾河才发现这怪物身上的盔甲并非无机的金属制品，而是更接近于甲虫身上角质层的存在，上面泛着彩色的油光。
正如彩色的苍蝇比一般苍蝇更让人恶心一样，这怪物身上的彩色让人显得更加邪恶了。
而且，它头盔部分的缝隙似乎其实是它的嘴，密密麻麻有十几条之多，极具迷惑性。所谓的绿色黏液其实是从它的嘴里吐出来的东西。
“给这东西取一个阎王的外号真是对阎王本尊的侮辱。”叶倾河说。
陈文茶没有接话，而是直接跪了下来，神神叨叨地说着些什么。她似乎是在祷告，又像是在对所谓“阎王”讲话。
但是她的声音其实非常小，近在咫尺的叶倾河都不能完全听清，远处的“阎王&34;按理说是完全听不到的。
但是“阎王”低了低头，也不再吐出绿色黏液，似乎真的在听陈文茶讲话。
这两个人是有心灵感应吗？陈文茶有这招，刚才为什么不用？
叶倾河尝试地去听了一听陈文茶念诵的内容，惊讶地发现自己一个字都听不懂。陈文茶发出的任何一个音节他都完全没有听过，仿佛她说的是一门不属于人类的语言。
人类的语言五花八门，但无非就是通过口与舌还有鼻的组合来发出声音，组成有意义的片段。
但是叶倾河无法想象，人类的器官要通过何种方式扭曲组合在一起，才能发出这种声音，甚至没有任何一个形容词能形容得了。
光是听着这种声音，叶倾河都极其烦躁，有种想了结自己的冲动。
黑羽也非常难受，她紧紧地抓着叶倾河肮脏的衣摆，几乎要哭出来了。
陈文茶要是再多念几分钟，叶倾河感觉自己肯定要疯掉。所幸她很快停了下来，从地上踉跄地站起，目光冷峻。
“谈判失败了，它一定要带你走。”
叶倾河回过神来：“怎么会这样？这东西上辈子和我有仇？”
盔甲巨人依然纹丝不动，但是叶倾河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周围环境的变化。堆积如山的恶灵们不再漫无目的地躁动，而是迅捷地行动起来，两端四周高高凸起向中间并拢，似乎想要重新汇聚成一个巨大的球。
混乱之中，保持平衡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但陈文茶丝毫不受影响，一举一行间带着不容辩驳的决绝。
她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我们只能鱼死网破了。”
她将手放在腰间，抓住那把奇异的武器，神情中有种慷慨赴死的激昂。
“宿辰飘摇，日月无光；血化为雨，肉凝成霜；献尔天地，悦我君王…”
“等等！”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慵懒声音打断了陈文茶的吟诵，“要不要让传说中的驱鬼大师来拯救世界？”
张笛安端坐于尸潮之上，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