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海云被蓝京逗得展颜一笑,又绷住俏脸道:
“好吧我暂时接受花瓶的美誉,哪怕具有讽刺意味,但我不认同那种胡拼乱造的拍摄方式,既不真实,又不全面,而且凭空想象一些你认为的少数民族特色风情,拍出来要把我们泸海人大牙笑掉的。”
蓝京收敛笑容,道:“我愿意拿全泸海老百姓的牙齿换取全国人民的流量!牧局长,宣传片不是给泸海人看的,是给涧山之外全世界游客看!通过你,一个蓝宝石湖畔走出来的美女局长的故事,从出嫁到生活,点点滴滴传递泸海特有的魅力,湖面泛舟对山歌,你说没有,将来可以有,一切为了游客!清水出芙蓉,你觉得虚假,是的,我承认湖水很冷,估计你们三尊花瓶拍完这个场景都会感冒……”
牧海云又扑哧忍不住笑出来,旋即赶紧以手捂嘴,道:
“蓝书记宁愿拿我们仨感冒换流量,对吧?”
“清水出芙蓉,我相信所有男人前三遍只看芙蓉,从第四遍起才注意到蓝宝石湖和雪山,”蓝京道,“但这样会更加加深他们的印象,因为他们发现与美女相比,泸海的景色更美,这正是我要传递的信息!我的创意要收专利的,涧山宣传片播出后,恐怕有湖泊的城市都会拍摄清水出芙蓉,没用了,正如初恋一样,人们认为第一次恋爱的女孩最美。”
牧海云已被说服了一大半,但仍不服气道:“其它场景我同意,但新娘揭开新郎红布那幕要砍掉,无中生有的猎奇画面,我不喜欢!”
蓝京耐心地说:“这是一种直观的象征符号,代表母系氏族女尊男卑的社会地位,正如最后一幕你背着孩子采茶,看似很美,实则暗含女人地位虽高却承担家庭所有体力活的意喻,牧局长。”
“噢,是这样啊……”
牧海云本质上与杨懿燚差不多带有少数民族美女的直性子,火气来得快也褪得快,沉思半晌歉意道,“我恐怕没跟上蓝书记的思路,理解方面出了岔子,行,我马上就回泸海做好准备,全力配合拍摄,确保蓝书记满意!”
蓝京点点头:“多挑些民族特色的服装,做到每个镜头穿不同的款式式样。”
牧海云奇怪地说:“拍清水出芙蓉场景还穿衣服?”
“卟”
蓝京一口茶水喷到桌上,失笑道:“原来牧局长以为祼拍啊,怪不得冲进来跟我着急,哈哈哈哈……要穿的,要穿的,拍摄会是全景但后期制作剪接成看不到部分没穿着的样子,哈哈哈哈……”
牧海云嫣然笑道:“是这样啊,黄县长又没说清楚,我还以为……蓝书记会到片场观摩吗?三尊花瓶穿泳装的场景也很生动的。”
蓝京笑不出来了,尴尬地摆摆手道:“那个要封锁湖畔沿线方可拍摄,有讲究,有讲究。”
目送她婀娜多姿的背景消失,蓝京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勾勒出三位美女齐齐从蓝宝石湖面冉冉升起的画面,但越往下,牧海云和慕妤婕越朦胧模糊,相反黄芊芊每个部位都清晰可见,特别是那碧蓝碧蓝的神秘花园……
蒲旭从武田回来了,还带来位熟悉的客人——马征。
马征清楚自己身份不宜出现在县府大楼,下午抵达涧山县城后静静在蓝京宿舍小院里一直等到很晚。
“别怪蒲师傅,我执意要求跟来的,”见到蓝京后马征解释道,“事关重大,我不放心让任何人转述,必须当面向蓝书记汇报。”
蓝京道:“马总终于肯说实话了,很好。”
马征老脸一红,道:“对不住啊蓝书记,让您失望了,惭愧惭愧!确实从开始起我有顾虑,蓝书记抓经济、敢于创新和拚搏精神,有人早跟我说过(指的是颜思思),但您来涧山可不是扮演包公角色,陈年旧案又容易得罪势力庞大的利益集团,有没有把案子查下去的决心,我一直在观望……我再说句老实话,以蓝书记在大地震预报的出色表现,加上大小凰公路、邦苍山公路还有即将大放异彩的蓝宝石湖,您可稳稳当当地再升一级到正厅,没必要介入陈豪的事儿,那个不单没半点好处,相反会让蓝书记置于非常凶险的境地!”
蓝京微微一笑:“马总觉得念家能在临海根深叶茂坚不可摧靠的什么?陈豪任期眼看快结束,又何必大清早跑到松栗山听林小玲陈冤?这个世上,总有些事不得不做,马总。”
“行,行,行……”
马征一口气说了三个“行”,隔了会儿道,“蓝书记既然已追查到吉祥工程队负责的第七路段,说明手里掌握足够丰富的线索,是的,我从侧面千方百计用了很多手段打听到吉祥工程队十几个人被活埋在隧道里,为了彻底消除痕迹,随即调来工程车原地堆垒石块,将事故地点遮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谁下的命令?”蓝京追问道。
马征目光深不可测,幽幽闪烁不可捉摸:“元涧2号公路谁做的?还用说吗?项目发包给涧山一建,整条公路再分包给几家实力雄厚的建筑公司,然后转包大小杂牌工程队,诸如林小玲夫妻所在的吉祥工程队,啥资质都没有,也没有最基本的防护装备等等,完全凭经验蛮干,遇到稍稍麻烦点的技术问题为了不耽误工期往往依赖直觉,很多工程事故就这样产生的……”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我做工程十几年见得太多了,不出事大家太平,出了事就要层层级级倒查责任,工程监理哪去了,安全施工谁负责的,隧道等要害区域作业的防护措施是否到位等等,工程总包经得起查么?穿透调查到最后,幕后老板不得现身吗?”
蓝京听得脸色凝重,又问:“马总亲自去事故现场看过?”
“必须的!”
马征道,“那帮家伙盯得很紧,防范也很严,我本想约沃利军一块儿彼此有个照应,没想到他被24小时监视!后来我从临海找了三个保镖跟着,趁月黑风高冒险潜入事故现场,那片区域两端居然设了岗哨,保安不停地来回巡查防守严密,幸亏我带的保镖身手很好设法晃过去了……隧道上面堆的石头山都长出野草了,也就短短几个月吧,唉,人活在世上有啥意思?石头山上方建了个公路桥,等于越过原来塌方的那段隧道然后再穿进去。”
“咦,为什么不组织人手将石头山挖开,按原先的施工方案?”蓝京疑惑道,“那样又节省费用,又顺便彻底消除事故现场痕迹,不是更好?”
马征摇摇头:“塌方加上后来垒的石头,那个土方清理量尤其在深山里面令人头疼,清理后还得重新测量设计工程施工,还不如直接建公路桥,另外,七号路段出事故的消息已传遍整个工地,工程队均以此为鉴加强安全施工……事故现场那座小石头山等于吉祥工程队十几个工人的坟,元州做工程的很忌讳破坟,平时碰到古墓都要请法师做种种法术,但这个,各层各级严守秘密还来不及,哪肯请法师做法术?”
沉吟良久,蓝京道:
“以马总专业角度观察,那片小石头山确实与周边环境存在差异,很象塌方后人工形成的?”
“第一,右侧山体深凹明显,符合塌陷形态,对应的小石头山过于突兀;第二,小石头山底部石头与山体一致,上方却采掘于附近乱石,色泽、风化程度等差异明显,内行一看便看得出;”马征道,“还有地面施工痕迹,泥土颜色,石头挖掘打凿印记等等,很多细微之处都能发现问题。”
“幕后老板明知如此还执意在上面建桥,不是蠢么?”蓝京道。
马征深深长叹:
“如果预见到空降涧山的是蓝书记,我想幕后老板绝对会不惜代价,不在意多花那点钱,因为陈豪书记遇难后元州上下有种说法,指外地干部不熟悉涧山险恶的山地环境容易出事,还是安排本土领导比较好;省·委组织部似也在考虑从陈洛某区提拔位区长过来交流,如果那样,幕后老板有啥可担心?等到蓝书记突然上任,又突然表现出对事故的要求彻查,工程桥已经建一半了,总不能推倒重来吧?那样又会引起新的问题。”
“李右津、杨懿燚全不知情?”蓝京又问。
“出这么大事故,怎么可能一无所知,”马征道,“出于同样的顾忌,毕竟元涧2号公路是李右津执意推进,他和她唯有假装不知道;另则我分析还有一个致命疏忽,即幕后老板从事故到现在都没实地到现场看过,所有情况和进展完全依赖手底下汇报,到底当领导太久,连干坏事都官僚主义!”
蓝京叹道:“恐怕没料到封锁那么严密,居然有人克服种种困难深入事故现场,足见马总与陈豪书记情谊之深,为人之诚。”
马征道:“他不到现场亲自查看,就发现不了手底下人偷工减料,马虎敷衍,一个指令布置下去‘做完了’与‘做好了’悬殊很大,稍微细小的差错就有可能导致迥然不同的结果。”
“马总说到要害了,我们日常工作又何尝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