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传统家族势力卷土重来吗?对我这样的寒门子弟可不是好消息呐!”
蓝京担忧地说,“上次双规事件历历在目,任凭多努力,人家一只小指头就能把我从云端打下来,要不是舅舅……说来说去,我不也靠家族力量才摆脱困境?但不是每个寒门子弟都有好运气遇到舅舅您。”
念松霖微笑道:“更不是每个寒门子弟都能起步阶段就遇到思思,继而容浅浅,是吧?别脸红,实事求是嘛,我说的意思是,当寒门子弟进步到一定阶段就不是寒门了,或多或少依附也好,合作也罢,总要借助别的力量才能继续进步,久而久之,你就成为曾经鄙视唾弃的一分子,说不定还会出于种种不得已原因打压遏制寒门子弟……别说不可能,一切皆有可能,比如你那位历史老师父亲理解赞同你的每项施正决定么?会不会觉得你违背了初心,叛离了平民阶层?都一个道理。”
“舅舅,我担心二代子弟成批次地晋升高位,容易引起民众的反感,在体制内的示范作用也很负面。”
蓝京道。
念松霖与他碰杯,仰头喝了一大口,叹道:“女儿红虽好,毕竟缺少白酒那股辛辣劲儿呀……小蓝,你要记住五个字——时势造英雄!你、秦铁雁、伊宫瑜这批干部表面看因为绿野药厂事件,置于大环境下,实质是国企改制陷入困境、地方发展面临方向选择的十字路口,传统思想,仍死抱计划经济的领导纷纷退隐,为你们进步腾出空间,这就是机遇!”
“确实如此。”蓝京心悦诚服道。
“往前推十五至二十年,当时京都着力推行干部年轻化和知识化,一大批子弟以及知识分子响应号召深入基层,其中就包括于云复、宋寒枫等,”念松霖道,“你看到的官二代晋升似乎不少,实质是幸存者偏差,真正被淘汰的更多。”
蓝京有点不信,笑笑道:“是吗?”
念松霖指指他道:“看样子不爆点料,小蓝不会服气。告诉你,刚开始于老爷子最赏识的并非于云复,而是自家侄子;宋老爷子并不看好宋寒枫,觉得二儿子宋寒锦更具竞争力,外甥也不错……经过激烈的内部竞争,当然还流传很多小故事,另外基层之辛苦之复杂也非每位子弟都坚持得下来,所以我说幸存者偏差,为什么袜子总丢一只?因为丢两只不容易被发现。”
“那……那倒是。”蓝京不禁点头。
“再说个幸存者偏差的事儿,美军二战期间根据分布在战斗机上的弹孔加强相应的防御,结果飞机战毁率并没有下降,为什么?战毁的飞机根本飞不回来,因此有弹孔的地方根本没事,相反没有弹孔的地方才是致命伤!于云复、宋寒枫、吴曦等等,都是遍体鳞伤侥幸飞回来的飞机,如果有人指着他们身上的弹孔教你如何防御,等你真正迎战时飞得回来吗?”
“舅舅教诲得对,我懂了。”
念松霖悠悠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最近省市两级团委系统干部比较活跃,农村基层又起来一批新人,其中有位大学生村官出身的格外亮眼,瞧瞧,团委和大学生村官又是新契机,在我们这样的大国往往如此,必须应运,而非逆流。”
舅甥俩谈谈说说,女儿红回炉温了好几回,一直喝到晚上十点多钟。
回到燕家大院,容小姐已经睡了一觉,见他并无几分醉意,轻笑道:
“昨晚内疚,留着精力今晚补课?”
蓝京笑道:“今晚加明早,三加二或四加一随便挑。”
“还白加黑呢,”容小姐轻啐道,“明早八点整准时到餐厅,跟我爸共进早餐。”
“哦,有什么讲究?”蓝京诧异道。
“燕家大院主人公开接待,也算比较正式的方式吧,只不过比晚宴规格低些。”
容小姐解释道。
“柴明舟享受过这个待遇?”
“没,他跟燕家大院的关系尚处于保密阶段。”
“我算作沾你的光?”
“不然呢?”
两人说笑着滚到一处,容小姐轻声道:“按昨晚说的一轮,看你坚持多久……”
“坚持到明天天亮!”
“那我恐怕要抱着你去餐厅,不被全京都人笑死。”
容小姐嗔道。
当晚的一轮对他俩来说前所未有,也做得格外性致盎然,容小姐嘴唇冷了热,热了冷,不知失了多少回身子,感觉体内水分都流干了,若这会儿有小偷入室抢劫以她的身手只能眼睁睁为所欲为。
不过说也奇怪,每次过后容小姐总是分外娇艳,皮肤水灵灵都闪着光亮,眼睛也比平时明亮好几分,整个人焕然一新;反观蓝京则仿佛刷了一层灰,精气神起码失掉三四成,走路也提不起精神。
私底下蓝京打趣说容小姐应该修炼了“吸星”,能将男人的能量转化为自己所有,容小姐一本正经说那叫“”。
本以为所谓共进早餐就是燕志祥露面,三个人坐一块儿边吃边聊,顶多二十分钟足矣,没想到燕家大院的正式早餐会真的仅比晚宴低一点点,相当于早宴——
富丽堂皇的水晶吊灯下圆桌摆满鲜花,中西餐具一应俱全,还摆了两瓶高档红酒!
燕志祥携此前从未现身的夫人端坐在中间,模样与容沧海很象,蓝京拘谨地叫了声“容阿姨”,她慈祥地笑了笑。
燕志祥的大女儿、容小姐的姐姐容少校,与妹妹高贵空灵的气质不同,俊俏当中带着几分勃勃英气;此番燕志祥还将两位侄子即燕志毅的两个儿子都请来作陪,无形中增添了“家宴”的规格,一位是燕家大院长子燕谨,目前任黄树省民正厅副,如容小姐以前所说,醉心于科研的他根本不适合从正,如今真的苦苦挣扎度日如年,即便大过年的都满脸愁容,唉,仕途不顺也罢了,关键家族指定的婚姻又不如意;另一位叫燕慎,京都师范大学副教授,早早走学术线路的他倒显得洒脱轻松,与蓝京见面没多会儿就开起了玩笑。
燕志毅还有个小女儿走的艺术路线,中学起就钻研美声唱法理论研究,也不肯结婚,今年春节跟朋友约了到藏北爬雪山,官至五常的父亲也拿她没办法。
大年初六这场出人意料的早宴,燕家大院用足了心思,能来的子弟悉数出席,给蓝京相当的面子。
家族子弟们平时各忙各也难得凑到一块儿,见了面不免相互了解情况。
“小翎个人问题有没有进展?”燕慎笑道,“上次把我介绍的工程师脖子打歪了,唉,本想赚顿媒人酒,结果害得我请人家喝了三顿酒,亏本亏本。”
众人大笑。
容少校无奈道:“跟我一样天生的暴脾气,没办法。”
燕慎道:“你脾气再暴,新婚之夜敢揪打白将军吗?还不得服服帖帖的。”
容少校喝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敢打你?再不济还有浅浅帮忙!”
众人又笑。
燕谨道:“浅浅今天很漂亮。”
“怎么说话呢?”燕慎道,“浅浅哪天不漂亮?我们燕家大院一枝花。”
容小姐瞪他一眼:“骗女大学生的套路都搬到家里来了。”
燕志祥摆出大家长的威严,道:“你们这些孩子,一见面就吵架,都不把长辈放眼里吗?言归正传,今天的客人是蓝京,目前在三相省元州市工作,兼涧山县委书记,哎,小谨尽管副厅时间长些,关起门来说论工作能力和水平……”
燕慎失笑道:“叔叔不关门外面也知道,没经历基层历练呗。”
“卟哧!”
容家姐妹忍俊不禁齐齐笑出声来。
燕谨坦然承认:“先天不足嘛,但我要是沉到基层恐怕虐得更惨,不如在省直机关熬资历。”
“确实,扬长避短嘛,我认为小谨选择是对的,没必要非跟人家同一赛道比高低。”
容少校道。
“比如大地震那次你搞的一系列动作,黄树那边都有复盘和反思,认为如果去年上半年也按这种精准防震模式,应该不会闹得人心惶惶而一发不可收拾,但设身处地想,换作我的话十之八九也会参照省市两级模式放权到乡镇,绝对不敢冒险。”
燕谨很佩服地看着蓝京说。
蓝京谦虚地说:“过奖过奖,我也是被逼上梁山。”
容夫人突然道:“对了小谨,我想起件事,去年底我去黄树三弟家玩(容沧海是二弟),发现附近几百米外有个大型农贸市场被莫名其妙拆了——盖得很好的大厅,高大宽敞,遮风挡雨,水电气等设施齐全,可有关部门说它是违章建筑,一下推平了……”
“黄树市区是拆迁改造了不少老旧建筑。”燕谨道。
“问题是没几天农贸市场又在原地重开,原来的商贩都在,位置也没变,生意照样做得红红火火,就是大厅被简陋的棚子取代,碰到刮风下雨下雪啥的,卖菜买菜的都遭罪,”容夫人感慨道,“小谨你说说看,黄树这城建规划是不是跟农贸市场有仇?省城原有五个大型市场,到如今都拆成简易棚子,到底出于什么考虑?”
燕谨愣了会儿,尴尬地说:“我不清楚那方面情况,等节后上班找相关部门了解一下。”
容小姐指着他笑道:“瞧你,在家都打官腔,请问相关部门到底是哪个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