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樊简按照惯例结束每日晨练,吃完早饭打扮利落,正要出门去紫霄殿拜见师父,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樊简急忙跑去开门,就见外面站着个年龄约莫五六十岁、眉目端庄的老婆婆,不过她此时正一脸焦急之色向门里张望,见樊简从里面出来,那老婆婆仿佛溺水之人见到救星一般,一把拉住樊简胳膊,口中不住问道:“哎呀,您就是樊简小公子吧?”
樊简见这位老婆婆有些面生,却能一下子叫出自己名字,心知此人一定是师父或者小师姐身边之人,于是客气道:“啊,是的婆婆,我就是樊简,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老婆婆抬起手臂擦了擦额头上的细密汗珠,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哎呀,可算找到您了,我是在菲儿小姐身边伺候的陈嬷嬷,小姐自从前天醒过来以后,就在家里哭闹着要过来找您,夫人没有办法,才让我过来找您,看您能不能过去一趟!”
樊简闻言顿时一拍脑袋,才想起那天小师姐在山洞里被石头砸中受了伤,后来又受到惊吓昏迷过去,自己原该过去看望一下的,没想到昨天在紫霄殿待了一天,回来竟给忘得一干二净,于是急忙歉声道:“都是我不对,昨天就应该去看望小师姐的,只是后来在紫霄殿待了一天,竟给忘了,不知道小师姐她现在怎么样了?”
陈嬷嬷苦笑一声,答道:“小姐的腿倒是没有大碍,只是受了一些皮肉伤,今早已经可以正常行走。听夫人说,小姐那天的祸闯的实在太大,差点出了两条人命,掌教这次特别生气,就罚她禁足一个月,在家里闭门思过,不许外出,哎,以小姐那个性子,这一个月很难熬啊…”
樊简顿时哑然失笑,他自然能想象到,以小师姐那喜欢四处疯跑、一刻都不能安定下来的性格,被禁足在家一个月,的确比杀了她还难受。
樊简向母亲简单说了一下情况,便随着陈嬷嬷一起向小师姐家中走去。不多时便看到远处孤零零坐落着一处幽静的小院,远远望去,只见这处小院坐落在整个紫霄宫建筑群最后方,青灰色围墙掩映在大片翠绿挺拔的竹林之后,显得格外幽静雅致。走到近处才看见,小院大门此刻正虚掩着,隐隐从里面传出俞菲儿的呼喊吵闹声,一个温和的女声耐心劝解的声音,以及,似乎还有一只狗压抑嘶鸣的声音。
陈嬷嬷看向樊简,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樊简也是微笑摇头。不过,这老婆婆脸上随即又显出一丝赞许之色,心想同样都是七八岁的孩子,为什么两人差别竟然如此之大?当然这话她不可能说出口,这一丝赞许之色也只在她脸上一闪而过,随即正色道:“樊公子,这里就是掌教大人一家的住处,您随我进去吧!”
樊简急忙点头同意,跟在陈嬷嬷身后走进小院。刚一进门,就看见俞菲儿正骑在一只体型魁梧、毛色金黄、十分漂亮的大狗身上,一人一狗左摇右晃的在院子里转圈,俞菲儿不时厉声吆喝一句,大黄狗随即便“呜呜呜”的叫上一阵,似乎是在表示抗议。在正房前面的游廊下面,一个皮肤白皙、面容姣好、略显丰腴的黄衣少妇,正满脸无奈的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
俞菲儿转了半圈,恰好看到樊简跟着陈嬷嬷一起进来,顿时眉飞色舞道:“小师弟,你快来跟我一起骑大狗!”那大黄狗似乎明白了俞菲儿的意思,对于即将被两人同骑的“命运”感到十分抗拒,于是趁俞菲儿分心之际,一个“急刹车”停在原地。俞菲儿没有准备,身体在惯性作用下,从狗头之上飞了出去。
那少妇和陈嬷嬷同时惊叫一声,还未来的及移动脚步,就见一道青色身影从两人面前一闪而过,在半空中准确接住正要下落的俞菲儿,然后便稳稳落在地上,正是跟着陈嬷嬷一同进来的樊简。
那大黄狗似乎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嗷呜”怪叫一声,一溜烟躲进墙角竹丛中再不出来。樊简见俞菲儿仍笑嘻嘻的,似乎并未受到惊吓,于是将他放在地上,紧走两步来到那黄衣少妇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沉声道:“徒儿樊简拜见师娘!”
那黄衣少妇正是俞逍遥的妻子、俞菲儿的母亲白岚。由于樊简一进紫霄宫便被俞菲儿拉去后山探险,在里面困了一晚上,昨日又在紫霄殿中待了一天,所以直到现在才第一次见到这位师娘,于是便按照来之前母亲的嘱咐,行了与首次拜见师父一样的大礼。
这两日,白岚耳中听俞逍遥和俞菲儿父女二人提的都是樊简,她也早想见一见这个刚一进来便为紫霄宫立下大功的关门弟子,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正巧今早俞菲儿吵着要见小师弟,白岚便命陈嬷嬷过去将樊简叫来,没想到才一进门又救了爱女一次,并且还十分乖巧的给自己磕了三个响头,简直把个白岚高兴地合不拢嘴。
白岚伸手将樊简搀扶起来,口中一叠声的说道:“好好好,真是个好孩子,快起来吧!”抬手替樊简拍掉膝盖上的尘土,转身冲陈嬷嬷说了句什么,那陈嬷嬷迟疑了一下,小声道:“夫人,那可是掌教送给您保命的东西,这…”
白岚脸色一沉,不悦道:“我常年呆在这山上,那东西于我而言只是个摆设,并没有任何意义,快去拿来吧!”陈嬷嬷只好有些不情愿的转身向正堂中走去,很快又捧着一个看起来有些沉重的棕色木匣走了出来。白岚伸手接过木匣打开,从里面小心取出一件通体银色的金属软甲,然后笑着对樊简道:“简儿,你第一次来见师娘,按说我应该送你一件贵重礼物,可是师娘这里也没什么宝物,只有这件玄丝宝甲,是你师父早些年送给我的防身之物,我留在身边也没有用处,便送了给你吧!”
樊简并不知道这玄丝宝甲是何宝物,但见师娘小心翼翼捧在手中的样子,以及陈嬷嬷脸上那有些心疼的表情,也能看出来此物一定不是普通宝物,急忙推辞道:“多谢师娘,只是如此贵重礼物,简儿如何敢收?还请师娘收回吧!”
白岚脸上的笑容更加浓郁,心道这孩子果然如夫君所说,品行极其端正。她伸手将樊简拉过去简揽在怀中,柔声笑道:“你这孩子,进了紫霄宫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跟师娘还这么客气!”一旁俞菲儿见状,也挤进白岚怀中,撅着小嘴吃醋道:“娘你太偏心了,这么贵重的礼物,连我都没有,竟然一见面就送给小师弟了!”
白岚轻轻在女儿头上敲了一个爆栗,笑骂道:“你这个小丫头,身上的宝物还少吗?”
俞菲儿嘿嘿一笑,娇声道:“那谁也不会嫌自己身上宝物多嘛!娘你快说说,这件玄丝宝甲又有什么厉害之处!”
见俞菲儿问起,白岚这才放开樊简两人,重新提起那件玄丝宝甲放在两人面前,轻声道:“这件玄丝宝甲是你父亲早年游历江湖时偶然所得,具体制作方法娘也不清楚,估计这世上现在也没有人知道如何制作,不然也不会变得如此珍贵!听你父亲说,穿上穿上这件玄丝宝甲便可以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另外还有一样好处,就是它可以根据人的体型自由伸缩,与人身体完全贴合,穿在身上极为轻便舒适!”
俞菲儿见母亲把这件玄丝宝甲夸得如此厉害,禁不住童心大起,怪声道:“我才不相信,天底下哪有如此厉害的护甲?”
樊简心中也是大为震惊,他自小在京城官宦人家长大,对江湖之事所知甚少,更没见过任何奇珍异宝,只是两眼放光地盯着这件玄丝宝甲,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就听俞菲儿接着道:“娘亲,我能不能试一下这件玄丝宝甲的防护能力?”
白岚摇头笑道:“就你鬼点子多,你打算如何试呢?”
俞菲儿诡秘一笑,从腰间抽出一柄刀把上镶嵌着七彩斑斓宝石的短刀,娇声道:“就用爹爹送我的这柄七星宝刀,测一下这件玄丝宝甲的防御力,娘亲你看如何?”
白岚闻言顿时脸色一变,训斥道:“胡闹,这如何使得,快把七星刀收起来!”她之所以反对,是因为她深知这柄七星宝刀的锋利程度,说是削铁如泥一点都不为过,就算这玄丝宝甲真的能挡住普通刀枪,恐怕也挡不住这七星宝刀,将这么一件宝物毁在这里岂不是非常可惜?
俞菲儿却不依不饶,继续纠缠道:“娘亲,小师弟今后面对的一定不会是普通人,其中说不定会有比七星宝刀更加锋利的武器,如果连七星宝刀都挡不住,那小师弟穿在身上还能起到什么作用?”
白岚知道俞菲儿虽然有些强词夺理,可是所说的话却也并非全无道理,当下心思也有些松动,她也想看一下这件玄丝宝甲的防御力到底如何,于是轻轻摇了摇头,无可奈何道:“好吧,就依你说的,那应该如何测呢?”
俞菲儿见母亲同意,顿时兴奋起来,两只大眼睛咕噜转着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一个人形木桩上,那是早些年俞逍遥用来练习掌法的木桩,现在早已不用,仍然立在那里。俞菲儿一把从母亲手中抓过玄丝宝甲,跑过去一把套在那木桩之上,就见那假意果然能够随意变化大小,逐渐缩进,最终贴合在木桩之上,看得几人一阵啧啧称奇,不说别的,但就这一下,已经算是一件了不起的宝贝了!
俞菲儿安放好玄丝宝甲,冲白岚几人笑了笑,说道:“小师弟,你瞧好了,看到底是我的七星宝刀厉害,还是你的玄丝宝甲更强!”说完,只见她手起处,一道银白色的光影从俞菲儿身前一闪而过,七星宝刀已经重重的劈在玄丝宝甲之上,众人眼见那宝甲和刀刃碰撞处闪出一溜火花,耳中随即又听到一阵刺耳的金铁交击之声,再看那玄丝宝甲,仍然完好无损的套在那木桩之上,只是表面与刀刃相交的地方显出一道浅浅的白印。
俞菲儿夸张的咂了咂嘴,有些羡慕道:“小师弟,这可真是一件了不得的宝贝!娘亲对你真是太好了!”
樊简也是面现喜色,这种宝物不会有人不喜欢,他将来要为爷爷和叔父报仇,对手是锦衣卫中武功最强之人,有了这件宝物,就相当于比对手多了一条命!想到这,他再次向白岚躬身行礼道:“多谢师娘赏赐!”
白岚也没想到,这件玄丝宝甲防御力竟然如此惊人,不过这样一来,她也愈发高兴了,更加觉得这件宝甲送给樊简十分合适,不仅是因为她非常喜欢眼前这个已经显出几分沉稳气度的少年,也不仅仅因为他还是紫霄宫数百年来最有可能超越先祖紫霄真人的武学奇才。最主要的原因是,小樊简和爱女俞菲儿是同岁,将来两人要时一起习武一起长大,那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此刻,她的意识似乎已经飞跃到十余年后的某一天,脸上顿时挂起了一抹让俞菲儿和樊简觉得十分奇怪的微笑。
樊简将玄丝宝甲套在贴身的内衣之外,只觉得这件甲衣轻若鸿毛,柔若无物,穿在身上仿佛不存在一般。但是他知道,穿上这件宝甲,自己就等于多了一条命,这件衣甲一定能在关键时候替自己挡下敌人雷霆一击,给自己换来逃命甚至反败为胜的机会。
辞别师母和小师姐,樊简再次出发前往紫霄殿,临行前,他和俞菲儿做了一个约定,这一个月里,除非两人有极为特殊的事,否则樊简每天都要来这里陪着俞菲儿一起练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