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泽桃绪最近身上出现了很诡异的事。
她难得频繁做梦。
梦的内容一天比一天清晰,直到某一天,她看清了。
学校的大礼堂挤满了昏迷的学生,只有她和那个人渣还站着……似乎还有第三个人。
不过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个人渣——她的现任男友,正面露惊恐地朝着她求救。
“救救我”、“我不会再威胁你了”、“照片其实早就烧掉了”……一向被女生们追捧花痴着的人渣,一边痛哭流涕,一边被揍得不成人形,像是一个烂猪头。
无论是梦里还是醒过来的长泽桃绪都感觉异常神清气爽且畅快。
这本来毫无质疑是个好梦。
……如果她醒过来时没有看见书桌上凭空多出来的画的话。
尽管没有半点记忆,但那油画的各种处理、包括刮刀的细节,都分明是她的手笔。
她睡衣上、指甲中也有干掉的颜料痕迹。
通过新安装的监控,也能够确认,的确是她梦游时画的。
但无论怎么说,油画中的色调和画作内容对她来说都全然陌生。
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长泽桃绪学了十几年的画,她深知在绝大部分人眼中,画是人精神世界的投射。
所以她的画基本都是暖色调,内容也大多是风景和静物。
当美术课上会有人物画的要求时,她也会画人,还往往能画得很快很好,只是从来不上色。
唯一一个令她破例的人的所有作品,都被她深深埋在了泥土之中不见天日。
但这些“规矩”,被梦游的她全部打破了。
大量的黑灰红色、错杂的线条,浸满压抑的沉重笔触,意义不明的东西……自从开始做重复的梦以来,长泽桃绪每天醒来,桌面上都会多出一副这样的花。
长泽桃绪最初只以为自己压力太大。
毕竟她前不久才被学校里赫赫有名的富二代伊藤翔太威胁,不得不同意跟他交往。
尽管那个人渣彬彬有礼地说,不会在她不情愿的时候做亲密行为。但每次被他牵手、揽住肩膀的时候,她都觉得止不住的恶心和愤怒。
如果突然出现一个按钮,让她讨厌的人能立马死掉,那长泽桃绪会毫不犹豫按下去。
遗憾的是并没有。
长泽桃绪只能忍着。
不仅忍着,还得小心翼翼瞒着家里那边——尤其是刚上高中的弟弟。
如果被他知道的话,伊藤翔太虽然会得到教训,但她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也会被暴露出来。
那她不如去死。
好在那孩子现在去了所不知名宗教高专,一个月也不一定能回来一次,更不会来她学校,所以目前还不会暴露。
正因如此,尽管身上发生了种种异常,她也总是觉得周围有种阴冷的感觉,长泽桃绪依旧若无其事地上学、为比赛练习画技。
直到她总算能看清梦里的场地的这一天。
醒来,桌子依旧多出了一幅画。
但内容和此前都不同,异常明确就算了,居然是一个虽然五官被黑线划掉模糊、但额头上开满了艳丽的红色卡罗拉玫瑰花的黑发少年。
长泽桃绪第一反应是震惊,以为自己画的是那个人。
但当她发现除了发色和眸色跟那个人相似、其他全然无关的时候,这位神奈川县立里樱高中最出名的高岭之花,恶心到险些吐出来。
长泽桃绪没有半点犹豫地撕掉了那张画之后,仍觉不够,烧成灰、撞进黑色塑料袋,又一大早地丢进垃圾回收处理站后,这才稍微平复了一点心情。
这样不行。
长泽桃绪第一次这么明确地意识到。
她请了假,没联系私人医生,而是去医院挂了号检查。
伊藤翔太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她生病,立刻假惺惺地打电话嘘寒问暖,还殷切地说要来陪她。
长泽桃绪敷衍地拒绝,挂掉电话,各种各样的身体检查结果也都出来了。
……全都显示正常。
长泽桃绪被推荐去看了心理科。
填了一堆表格之后,医生问她,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让她感觉到压力或者不舒服的事。
长泽桃绪自然不会说被人握着把柄威胁交往,可她迫切需要解决问题。
黑发如瀑、肌肤胜雪的清冷少女低垂着眸,左手握着另一边的肩头,身体微微颤动,一种浑然天成引人呵护的脆弱感和孤独感,便牢牢囚了她。
长泽桃绪:“自从拒绝校园风云人物的告白后,已经有很多天没有人和她说过话了。”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
医生看着她美丽而极富艺术气息的外表,一下子便套入了许许多多的校园霸凌的惨痛事例。
什么恶劣残忍的事似乎都在她身上发生过了。
医生理所当然地想着。
他怜悯地扫了眼她那副纤弱的身躯,摇摇头,叹息道:“这种事,如果可以,还是要跟老师和家长好好沟通一下……”
黑长直少女握在肩头的手指缩紧,语气多了些怯意:“您要跟……家长说吗?”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医生不赞同地说着,语速却很慢:“我们医院对精神类药物的管控还挺严格的,如果家长有事无法陪同,至少得打个电话了解了解情况吧。”
长泽桃绪敏锐地抓住成年人那点傲慢和高高在上。
想起自己的医疗健康卡上家长一栏的联系方式,她有一丝慌乱,黑眸中闪过些晦涩的情绪。
“我母亲……在国外工作,一年半载的回不回来,告诉她的话只会让她也有压力。”
少女于是懂事又无助地解释着:“她的再婚对象……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联系上。”
医生语气和缓:“先联系试试呢,不行的话我再想办法给你申请。”
长泽桃绪不得不拨通记忆中总是忙线的那个电话。
她打开免提,想证明自己的话的真实性,但意外的是,在几声振铃之后,拨通的提示音响起,男人习惯性上扬的声线中带着浓浓的鼻音,似乎刚刚睡醒。
“什么事?”
“……”
长泽桃绪足足怔愣了四五秒,那张清冷而疏离的精致脸蛋上,难得出现了些不可思议的呆愣。
眼看着医生就要替她开口才匆匆反应过来。
“我、我最近出现了梦游的症状,可能是压力有点大,医生说开药的话要跟家长联系……”
少女的嗓音弱气又乖巧。
男人的声音蛮不在乎响起:“哦,好。”
明明是不在乎又冷淡的回应,刚刚还全然高岭之花的少女却肉眼可见地雀跃起来,语气满是感激:“谢谢您!”
“还有什么事吗?没有我继续睡觉了。”
“没……”
少女话音未落,医生有点看不过去地提高声音:“作为家长不应该好好关心一下自家孩子的身体健康吗?压力大到导致梦游症可不是小事。”
长泽桃绪险些瞪他一眼。
她急忙解释:“没关系的,我就是在学校没交到朋友……”
男人沉吟几秒钟:“你会自/杀吗?”
医生眉头都能堆起小土丘了。
长泽桃绪用力摇头,想起对面看不见之后,才认认真真道:“不会的,我很珍惜这条命。”
男人却漫不经心笑笑:“很好,我会帮你瞒着你妈妈,也相信你这样漂亮的乖女孩一定能交到朋友,作为交换,要好好爱惜生命哦。”
看似都是好听的话,实际上敷衍的要命。
医生还想说什么,电话那头已经干脆挂断。
而来时郁郁疏离的少女,唇边已经漾满甜蜜的笑,让人深深觉好哄与缺爱。
完全看不出一个因校园霸凌而压力大到梦游的少女形象。
医生怀疑地欲言又止,开了些助眠和解郁的药后,又强调遇到困难可以找他倾诉。
长泽桃绪根本懒得听。
她原本是不打算回校的,想起刚刚那通电话的内容,折回了学校。
朋友?她当然有。
而且想要几个就能有几个。
要是一个都没有,她就不会被那些人捧成所谓的高岭之花,甚至很有可能还会被取一堆“孤僻”“虚伪”的外号。
——这是现实。
回到里樱高中的时候正是午休时间。
长泽桃绪不想回班,就先去了美术部的活动室。
活动室只有两人,三年级的部长正在刷手机,一见她来眼中满是惊喜,刚入部的新生认真又老实地给美术部负责的宣传页上色——女孩子长得还算乖。
长泽桃绪随意瞥了眼画板。
她将食指竖在唇边,示意部长安静,吩咐他给自己拍几张照后,便走到学妹身边。
长泽桃绪:“还不错,但是这里的颜色有点暗……”
意识到自己被整个学校公认的高岭之花黑长直学姐握住手指导时,一年级新生吓了一跳,却被学姐带着松香的柔软手指按住在座位上。
她抬头,漂亮的像是电影明星一样的学姐正微微弯腰,专注地盯着她的画,侧脸的线条纤细流畅,如此近的距离下,雪白柔润的肌肤仍然毫无瑕疵。
长泽桃绪:“别动,快画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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