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万里的视线追随姐姐背影上了楼梯,听好友又问了一遍,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万里从鼻子里喷了个气:“不认识,看着挺欠扁的。()”
跟在万里身边这俩小兄弟,和万里一样,都是花了择校费来的二中借读的。
跟二中那帮高材生不同,他们学习成绩吊车尾,精力也没放在读书上,成天就想着招猫逗狗惹是生非。
现在听万里这么说,手里的书本卷成纸筒就拍在栏杆上:这小子看着就不是什么好鸟!居然惹我们万哥不爽,干他!()”
此刻,陈宥安丝毫不知道自己要被人为难了,他正站在新教室门口快速打量着未来的夫子和同窗。
很震惊,他的夫子是个中年女人,他的同窗也有很多妙龄少女。
何策跟班主任寒暄完了,推了陈宥安一把,叫他喊人:“这学期就麻烦王老师多费心了。”
王老师对临时插班的转学生没什么好感,又看陈宥安是个小帅哥,更觉得他会耽误班里同学冲刺高考的节奏了。
她敷衍着点点头,随手指向靠窗最后一排的位置:“你就坐那吧。”
陈宥安看向万宁,万宁跟他挥挥手:“那你去上课吧,我先回家了,下了晚自习会有司机来接你,和万里一起。”
陈宥安感觉心口划过一丝紧张,这全然陌生的环境,和要离开的唯一熟悉的人。
很快他又觉得不对劲,他怎么会想要在一个弱女子身上寻求安全感。
陈宥安摒弃掉这难以描述的感觉,跟何策道了谢,又跟万宁说了声“路上注意安全”,便进了教室。
万宁没想着他那是句关心,只以为他不习惯坐小汽车,觉得这“铁马”危险。
直到坐上车回家的时候,倒想起来往日一桩旧事。
那是她婚后归宁的日子,太子虽然不喜她,却也给了面子陪她回万府。
“太子不喜她”这个结论是明晃晃摆在面上的,他连洞房都没入,割破手指染了元帕交差,拿着兵书在喜房里看了一整夜。
万宁起初还陪他一起坐着等,后来看着龙凤烛的蜡滴流成树皮的纹路,越看越催眠,一早起床梳妆行礼本就没睡好,现下想挨也挨不住,脑袋碰上枕头就打起来瞌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比太子睡得早没打招呼,惹得殿下厌烦了,毕竟贵人们礼数多。
她爹一直最担心的就是她无礼冲撞了这些贵人,说得她像只见了红幡的牛犊,有事无事便要顶一顶人。
太子陪她回家,只是把她送到了府门口,对着万老爷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便去翰林院当差了。
直到傍晚又来万府接万宁回太子府。
陈宥安是骑马来的,回的时候选择跟万宁同乘马车。
车上,万宁从食盒里掏出来面糊炸的香椿丸子给他吃,“立春了,这是我家婶娘最擅长的小食了,我猜殿下没尝过,特意给你拿了一包。”
陈宥安虽
() 然防着这位新婚妻子(),却也相信她不至于蠢到在吃食上给他下毒。
他目光幽深地望着她用帕子捏起来的炸丸子←()_[((),看到她纤细的手指。
万宁见他不说话,以为自己又说错了,“是我托大了,殿下在宫里自然是什么都见过吃过的。”
“没有。”陈宥安也不知怎么的,想跟人说说话,“确实没吃过。宫里面很少给皇子们做当季的吃食,御膳房怕我们吃惯了又不懂事,再想吃的时候没有应季的材料。”
万宁听了这话,心道那你还挺可怜的,不过这次嘴上把了门,没说出来。
她像喂食自己在船板边收留的小狗似的,一粒接一粒的给陈宥安投喂。
通常而言,再喜欢的东西,陈宥安也不会吃第三口,上位者最忌讳被人知晓自己的喜恶。
可这万氏不知道是不是作弄自己,接连喂了五六粒了,那炸香椿好吃是好吃,但也仅仅是还行的水平,比起御膳房的手艺糙得多。
陈宥安把万宁递过来的手推开,问了句:“你幼时是不是时常积食?”
万宁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她全然没听出他话语中的讥讽,陈宥安被气笑了,“不难猜。”
万宁有些恼,把最后那个他不要的香椿丸子自己吃了,吃完用手帕仔仔细细擦手擦嘴,“大夫以前总爱跟我爹说‘要想小儿安,三分饥与寒’,我爹便不许我吃太饱,不过我半夜会偷着去厨房翻食材,凉瓜冷炙我也不嫌。”
陈宥安对这话深有体会,他虽然是太子,但自小被宫人照顾,母后又没见过面就仙逝了,是以儿时过得还挺惨,总是吃不饱穿不暖,大太监说主子们都是这般,这样不易生病。
可他一个在长身体的小孩子,常常半夜饿得在床榻上哭。
万宁还在从食盒里给他翻找其他小食,好像并没有因为他不同她圆房而惶恐或恼怒。
陈宥安想说……
他还没来得及再多想些什么,一道冷箭射入窗棂,险险擦过万宁的发饰,发出叮铃一声脆响。
这场刺杀犹如儿戏,很快就被镇压,刺客是牙里塞了毒的死士,查来查去,线索居然断在了万家曾救助过这人一家老小。
万宁想,好像就是从那次,太子为自己爹爹跪求开罪,力保万家无虞后,她就再难见到殿下的面,变相被软禁在后院里,做一个“冷妃”了。
不过三年前的事,想想竟如隔世。
可不是嘛,现在就是隔世。
万宁回到家以后看着卧室的空行李箱发呆,她要开学了,要一个人背井离乡去另外的城市念书,想想便觉得侠气斐然,就像要去闯江湖一般。
这里本来于她而言也很陌生,漂泊不是什么坏词,她在那小天地里都闷了三年了,也是时候出去走走了。
只是该往包袱里装什么还有点犯难。
她很喜欢卧室这个100寸的电视机,可以看大熊猫吃竹子,不知道能不能带走呢?
在卧室里东
() 摸摸西看看,时间过得飞快,等万宁下楼吃夜宵的时候,万里回来了。
只是他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
万宁问:“陈宥安呢?”
万里一脸茫然:“啊?他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吗?”
万宁拉下脸来,她跟司机交代过的,如果不是万里要司机开回来,司机不可能不等陈宥安。
万里看他姐一脸严肃的样子,知道糊弄不过去,不爽地认错:“谁让他磨磨蹭蹭半天没出来的,那么大人了,自己打个车就回来了呗。”
万宁脸色更差,她放下甜品碗,起身拿了件大衣就出门去了,要司机沿原路返回去学校。
她盯着窗外路边,看路灯下黑黢黢的夜路,现在虽然不必担心他的太子身份会惹来杀身之祸,可这些汽车公交车对他来说同样危险。
他是不是不会看信号灯?有没有人告诉过他红灯行,绿灯停?
哦,她记岔劈了。
总之,万宁很着急,她对他有一千一万的意见,也不愿意眼睁睁看他送死。
而在城市另一端,被万里“抛弃”的陈宥安,正坐在学校门口不远处的公交亭里。
他出门没找到万家的坐骑时,就猜到是万里故意的了。
想靠双脚走回去,可这里的楼房都一个模样,他迷路了。
迷路途中遇见了他的同桌胡友凤,一个肌肉发达的体育生。
胡友凤热情跟他打招呼,问他家在哪里,顺路的话可以捎他一程。
陈宥安看着他的山地车,没看出来能坐在哪里,总不能是坐在前杠上吧,成何体统啊。
他拒绝了胡友凤的邀请,胡友凤依旧热情,把他领来了公交车站,还赠予他两个钢蹦。
陈宥安握着这两枚钱币,站在站牌前研究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并没办法从这些站名中推测出万家的方位。
最终他选择坐在了公交亭的铁凳上,等万宁来接他。
莫名的,他相信她会来。
即使她不来,他也可以在这里坐到天亮,反正明天,他还要继续读书。
不知是不是天从不遂人愿,没一会儿居然下起了小雨。
春雨绵绵,凉风习习。
陈宥安打了个喷嚏。
远处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像是要攻城掠地的铁骑。
陈宥安警觉地单手撑在长凳上,一跃而起跳到了站台两块灯箱之间的缝隙后面,侧着身子钻了过去。
而那个公放着炸街音乐的摩托车呼啸而过,溅起路边积水,招致一片骂声。
陈宥安在其他人抱怨着拂掉身上泥点子时候走出来,一身干爽。
他听到有人在议论他:“bking啊!”
他想,这应该是此地对身手好的一种称赞。
渐渐的,一辆一辆巴士经过,路边的人也越来越少。
就在陈宥安以为万宁不会来了的时候,隔着雨幕打来两束车前灯。
后门推开,万宁撑开一把黑色大伞向他跑来:“怎么样,你没事吧?”
陈宥安走到她的伞下,伸手接过伞柄,替她撑着,“我没事。”
万宁仰头,看到他些微笑意。
从前他表情总是淡漠,笑并不常见。所以她也端起来,跟他比赛似的。
她关心他,但这关心的成分很复杂,绝不是什么男欢女爱。
她甚至还带着点对他权势的畏惧,责骂万里的时候想的是如果陈宥安因为弟弟的疏忽出了什么意外,她们全家都要跟着遭殃。
没办法,那十几年的记忆刻在骨子里了。
可是见到他的时候,她才想起来,他现在不过是个落魄学子,还要她这个富家千金捐赠才能考取功名。
地位的转换就如同撑伞的手换了人。
她为他的安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客套地替自己弟弟圆谎:“万里看书太入迷,忘了今天还要接着你了。”
这话她在家里又当着万里的面说了一次,万里只好不情愿地跟他道歉。
陈宥安大度地表示:“读书专注是好事,王右军还曾吃墨水,万里说不定也能做个书圣。”
万里没听懂,但他觉得这个男的在阴阳他。
更讨厌了。
就在这个夜里,讨厌的男人发烧了,烧到快40℃,迷迷糊糊地发出梦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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