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第二十五天，街道积水已经到了五楼。六七楼以下的住户都卷着铺盖拖家带口地往高层搬。
这栋楼一共十六层，人们恐慌不已，生怕自己在睡梦里被积水淹死，拼命往高处走。这就造成了七楼以下空无一声，十楼至十六楼都住满了人，有的人无房可住，直接在楼道里打着地铺。
门外人声嘈杂，楚韵这几天也睡不踏实。人越集中越容易生出事端，果然到中午的时候听到外面传来女人疯狂叫骂声。
“我儿子吃你一块饼干怎么了，他只是个孩子，你多大人了还跟一个小孩计较？”一个女生骂道。
一听就是1001那个女人。
“啪！”
“啊呜呜呜！你个畜生竟然打我，没王法了！大家伙看啊，这个男人打我！”周围人无动于衷，都一脸木然地盯着叫嚣的女人。
“打你就打你了，怎么？打你还要看日子啊！你儿子偷吃了我女儿的饼干，我打他一顿都算轻的了。”一块饼干多珍贵在末世里的人们都一清二楚，住在1001 的吴春燕也知道。
她竟然想用末世之前的那套道德来绑架他人，难道真的认为会有人吃这一套吗？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这种行为无异于痴人说梦，让人不禁对她的愚昧和无知感到可笑至极。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生存才是最重要的法则，而她却依然装傻充愣，撒泼打滚，实在是愚蠢至极。或许只有经历过真正的磨难，她才能明白什么叫做弱肉强食，什么叫做适者生存。到那时，她也许会为自己曾经的幼稚行为而懊悔不已吧。
楚韵摇摇头。
狗子摇摇摆摆地跑过来冲着门口低吼，经过两天多的休养它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
太多陌生人的声音让它毛发直竖，分叉的尾巴夹在两条后腿中间。楚韵把狗子抱回卧室，如果让外面的人听到她家还有个狗，还不得惦记上了！
小狗被她抱在胸前，窝在一团柔软里，它身子一僵然后拼命扑腾，用爪子扒拉楚韵的胳膊想跳出去。
“哎哎别动！我都没嫌你丑还抱你呢，乱扑腾啥？”楚韵单手按住它脑袋制止。
狗子听到这句话更是羞愤欲死，扑腾得更厉害了。
手下的触感火热，“身子这么烫，是不是又发烧了？”
她语气带着疑惑，明明好得差不多了，不会病情反复吧。
她把狗子放卧室的小窝里，它转身把头埋在窝里，拿屁股对着她。哼！还耍脾气，楚韵小时候也养过狗，都是每天快快乐乐，见着主人疯狂摇尾巴，像个没心没肺的二傻子一样。像这只狗心思这么深的还第一次见，不像狗，像个别扭的小孩。
准备去熬点热粥，家里的小米还有十几斤，足够一人一狗再吃一个月的，她抓了一把小米放进不锈钢盆里，倒入纯净水，点燃酒精炉，将不锈钢盆放上去加热。
赵晓脚步踉跄、神情恍惚地从 12 楼缓缓走了上来。只见她那一头原本乌黑亮丽的秀发此刻却如乱草般肆意飞舞着，毫无章法；曾经清澈如水的眼眸如今布满了血丝，眼神空洞而迷茫；眼圈泛红肿胀得犹如两颗核桃一般，透露出木然与疲惫；原本圆润饱满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命力，面色苍白得吓人，让人几乎认不出这就是那个昔日清秀可人的女子。
她丝毫不注意大开的领口，只抱紧怀里的一包老坛酸菜方便面。打开1401的门，屋里飘荡着一股怪味儿。秦俊盘腿坐在客厅里捧着一块肉疯狂啃食，连她回来都没注意到。
“你竟然背着我偷偷吃东西！”赵晓红着眼睛扑上去撕打，这个渣男逼她出去利用身体换取粮食，自己却在家偷吃！
秦俊的头发都被薅下来几把，他一脚踹开赵晓，继续啃肉。
赵晓爬起来抓起一只凳子就想招呼上去，但在看到他手里的肉后尖叫一声，扔掉凳子，在地上爬着倒退几步。
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根小孩的胳膊，皮肉被煮开，露出下层的黄色脂肪。一半已经被啃干净，白色的骨头暴露在外。
疯了！都疯了！
赵晓面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拽着一般，脚步踉跄、连滚带爬地向厕所冲去。
刚一进厕所，她就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狂吐不止。那呕吐物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源源不断地从他嘴里喷涌而出，溅得到处都是。
赵晓的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似乎要将整个内脏都吐出来才肯罢休。终于，当最后一滴胆汁也被呕出之后，她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放声大哭起来。
她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和秦俊来到这里，为什么要和楚韵抢男人，还抢个这么废物的人渣！
要是她对楚韵好点，现在是不是就能靠楚韵过得好一点？
1001房间，男孩端起冒着热气的肉汤疯狂喝着，他已经好几天没吃到肉了。吴春燕一脸宠溺地看着儿子，手却抚摸着一件红色的小毛衣。
那是她女儿穿过的，现在女儿不在了，女儿生来就是赔钱货，以后也会成为别家的人，那她还不如提前让女儿发挥点作用，起码能让自己和儿子活下去。
“妈妈，姐姐呢？姐姐不吃饭吗？”儿子放下空碗，不解地看着妈妈。
吴春燕笑着说:“你姐出去找吃的了，一会就回来，你不用管她。”
儿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不会知道，自己的姐姐在昨天半夜被一群人给分尸了。而他的妈妈用女儿换了一斤米和一包饼干。
血腥气在楼道里久久不散，雨越下越大了，气温也越来越冷。
楚韵穿着运动衣，汗珠从发丝滑落下来。打完一套军体拳，又扛着哑铃开始锻炼。
狗子趴在阳台上静静注视她，褐色的眼睛里闪着金光。
楚韵的身体外表在它眼里变成了透明的，能清晰看到红色的血管和蓝色的稀疏树杈样网状结构。
根骨还不错，但是没有章法的锻炼很难快速进步。它换了个姿势继续趴着，看在这个笨女人救它一命的份上，要不要勉为其难教教她呢？
正在思索间，楚韵蹲到它旁边，伸出手摸狗头:“丑狗，想什么呢？”
狗子:……算了，她不配。
“你这么丑，要不叫你小丑吧？”她一脸纠结，“还是叫丑丑？”
狗子终于忍不住了，你才丑，你全家都丑。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楚韵不解，前一秒还好好地，怎么突然站起来冲她吠？不喜欢这两个名字吗？多好听啊，叫起来朗朗上口。
果然，这狗子审美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