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准备睡的时候,我收到云澜的信息:“陈曦,你有没有认识的电工师傅?我这边家里停电了,不知道是不是电路老化了。”
我很快便回了信息:“物业那边怎么说?”
“物业的电工师傅有事请假回家了”
“花拿钱干啥,我来就行,大学的时候没少摆弄这些。
“不麻烦你吧?”
“不麻烦。”
“好。”
我大学主修的是机械,虽然不是电气,不过对于检查电路这种小事,还是信手拈来的。毕竟这几年家里的灯泡我没少换……
今天晚上我没有多想,更没有做梦,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父亲每天都会六点钟起床给我煮粥,我还是会习惯性地早起和父亲吃早餐,然后和父亲闲聊两句。父亲偶尔会和我抱怨两句,说家里某个表哥买房子了,或者某个表嫂又生了个大胖小子。我听着心里自然会有触动,可当下我还是想再等等,虽然我也不知道我在等什么或者说我不愿说出我在等什么……
今天防城港下雨了,淅淅沥沥。这座小工业城市在雨中显得特别安静。此刻的街道上,没有游玩的学生,也没有消费的游客,只有类似我们这些送外卖的服务工作者穿梭其中,为这座城市增添了不少活力。远远望去,海岸边被雨水打湿松动的石块落入水中,惊飞了觅食的水鸟,也打破了我此时宁静的内心。
不知道今天陈千一、刘大智和赵志有没有带雨衣,是不是被雨打湿透了。我更担心他们因为心急而骑车太快,在雨水中打滑摔倒。
不一会儿,陈千一和赵志先后往站点打来电话,说是他们手上分别有往凯乐路方向的单子,不顺路,希望我改派给顺路的兄弟。我将单子都改派给了一个叫张发的顺路骑手。至于刘大智,他已经完成了好几单了,想必不会出事。
每逢下雨,我就喜欢站在口观察外面的花草树木,倒不是消磨时间,而是我喜欢这种雨水混合泥土的芳香,喜欢嘀嗒的雨声。
在站点门旁的一棵小树下,我注意到有三只蚂蚁,它们正在被雨水包围。一开始,它们拼命往树上爬,可是不一会儿,因为树干湿滑都掉下来了。
等到第二次的时候,有一只稍微小一点的蚂蚁只是往树干一点点靠近,却没有继续往上爬。其他两只蚂蚁还在拼命往上爬。不出意外,它们又一次掉下来了。
此时,雨水已经快要淹没地面了。那一只小蚂蚁开始往上爬了,然而只是往上了一点点,差不多比水面高一点点的位置,另外两只还是选择第三次往上爬。这一次,只有一只蚂蚁往下掉,另一只蚂蚁已经爬到了较高的树干上,可以高枕无忧了。那只掉下去的蚂蚁,已经淹死在雨水中了。而那只小蚂蚁,仍旧在距离水面高一点点位置待着。
这时,站点电话响了,是一位骑手有一单超时送达了,让我改派走。
我给这位骑手解决完问题之后,又接到云澜的电话:“陈曦,昨天忘记问你了,你几点下班?”
“四点,怎么了?是要我顺便帮你买菜吗?”我跟她打趣道。
“我现在和奶奶在南宁医院取药,大概六点钟才能回来。”云澜似乎没理会我的打趣。
“没事,我下班了在站点和站长聊聊天,等你回来嘛。”
“我怕耽误你吃饭。”
“那我吃完饭再过去帮你修。”
“奶奶怕黑。”
我有点想笑,接着跟她打趣道:“确定不是你怕黑吗?”
云澜沉默了一会儿,回道:“我也有点怕……”
“那你在这边有别的朋友会修电路吗?你先联系他们过去看看。”
“只有做房地产的开发商朋友。”
我有点哭笑不得:“好好好,我在站点等你回来就去你家给你修电路好吧。”
“麻烦你了。”
结束与云澜的通话,我又回到了刚才的地方。刚才的两只蚂蚁都不见了。想必那只已经爬到高处的蚂蚁是安全的,那么那只不思进取,安于现状的小蚂蚁到底何去何从呢?或许它被淹没在雨水中,草草结束这一生,又或许它恍然醒悟拼命往上爬,或到达高处,或摔下。可是雨水已经淹没了地面,它已然没有试错的机会,不到达高处,就得死。
今天雨下个不停,大家都不愿出门吃饭,外卖单量比平时多了一倍。然而今天打电话来处理问题的骑手却没有几个。很显然,我们早班的骑手,都已适应了这种高压的工作环境。当然,陈千一他们三个新手,多多少少还是有问题的,今天一天,几乎接到的都是他们三个的电话,问题几乎都是外卖送达超时了。陈千一更是弹了三个视频给我,让我给她指路。
下午四点半的时候,早班的骑手都已经下班,中班的骑手开始上班。值班班长也从我变成了中班班长王泽明。
我坐在一旁与站长聊天,站长吸了一口烟,对我说:“小曦,你也老大不小了,对婚姻大事有什么想法吗?”
我咧着嘴笑,说道:“站长是要把你的宝贝闺女介绍给我吗?那我可以考虑一下。”
站长也笑了起来,说道:“你小子!合着想当我的乘龙快婿啊!”
“那可不,到时候我直接从班长干到站长,平步青云。”
“瞧你这点出息。”
过了一会儿,站长掐灭手里的烟,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小曦,我能看出来,你不该被困在这个地方,你只是没走出这个牢笼而已。”
我有些不解:“哪里的牢笼?”
“你心里的牢笼。”
“我心里的牢笼?”
“对,我能看出来,你小子是个有才华的人,做事很有想法,胆大心细。去年你一招兼职骑手,偷换概念,直接让站点超额完成任务。妥妥的人才啊。”站长感叹道。
一旁的王泽明向我竖起大拇指:“是啊,你小子可真行啊!当时我们这些班长和站长都愁死了。”
“什么偷换概念啊?能给我讲讲吗?”陈千一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边脱下雨衣边对我说道。
“你怎么来了?”我开口问道。
陈千一放好雨衣后,坐下来说道:“上了一天班,累坏我了,我来站点休息会儿,顺便避避雨,雨停了再回去。”
站长贴心地为陈千一倒了一杯热水。
陈千一又继续问道:“什么是偷换概念啊?”
我看着时间还早,就给她解释道:“去年公司要求我们站点一个月内招新150人,当时我们站点只有50人,站点的兄弟姐妹们朋友圈发招聘广告都发冒烟了,只招到了不到20个人。然后我就提出了一个兼职骑手的模式,相比全职骑手,兼职骑手上班时间自由,每天也没有固定完成单量。当然,这是对那些新骑手来说的,对上面公司,我们上报的都是全职骑手。兼职骑手招聘广告一出,就有两百多人前来报名。很快就完成招聘任务。不过后来这些所谓的兼职骑手嫌弃工资太少,都自动离职了。”
“那些兼职骑手在上面公司眼里不按时上班,而且经常旷工,不会被骂甚至是开除吗?”陈千一不解地问。
站长接过话茬说道:“当然会被骂不过不会被开除。因为本来就是站点缺少运力,那些兼职骑手怎么说也是在送外卖,公司当然不会开除。还有领导只会骂我,不会去骂那些骑手。我当然也不会转达给那些骑手,领导骂我的时候,我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陈千一笑了起来,边笑边拍手说道:“哈哈哈哈,站长你太逗了!俗话说得好,你把人民放心里,人民把你高高举起!”
王泽明又接着说道:“当时招进来了两百多人,领导一高兴,给我们站点发了整整一万块的辛苦费。后来那些兼职骑手离职之后,领导估计后悔得大腿都拍肿了。不过自从那以后,领导就意识到给我们站点强行下招聘任务根本没用这件事了。也就不再强迫我们招聘了。”
陈千一听完后,对我说:“看不出来嘛,你个大叔还挺奸诈!”
“就知道你说不出好话,你闭嘴吧!”
……
这个下午在这个轻松的氛围中度过了。我去问阳光海岸五期的物业借了一些工具。下午五点五十左右,我就在云澜楼下等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