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3章 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哪吒听到杨戬有劫数，纵使已经是石像，脸上也显现出焦急之色。接过混元金丹，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气力来，从不周山巅往下一跳。
坠落半空时，请得九灵元圣之力相助，打开九幽大门，径自往黄泉去了。
福松叹息一声：“当真是兄弟情深，清之，我要是遭生死大劫，你也得救我啊。”
周清：“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经历生死是好事。”
“万一我死了呢？”
“再把你救活便是。”
福松：“……”
周清又笑了笑，“哪吒此前，自是一出好戏。咱们闲来无事，弄点吃喝好了。”
福松一向清楚周清不轻易下厨，一旦下厨，当然是绝世的美味珍馐，不禁满怀期待，“吃什么？”
“火锅。”
周清随口一回，随后先是对着虚空画了个圈，如同圆光术，显示出哪吒的行踪。
接着变化出八卦炉，揭开炉盖。
又借了清风仙童手里的净瓶，从里面缓缓倒出甘露。
这一炉甘露，乃是周清在顷刻间将四海游走了一遍，取水行精华所得由净瓶转化所得。
由于周清神通太大，眨眼间净瓶便炼化出甘露来。
这等神通，只有刚被周清借了净瓶，到了山巅，一同与周清坐而分食的清风仙童看出了些许蹊跷。
福松见到清风来，见了半礼。
云中子和青帝也是有交情的，毕竟做了福德真仙，乃是出了名的好人缘。
清风经历过昊天擒拿之劫，心性更明，自然也察觉到福松的根脚和云中子有关。
只是他想不到福松的根脚是冒牌货，只是得了元始、周清共同使力，冒牌也成了正牌。
福松有了这份根脚，冥冥中一些气运，自然会朝着他身上靠拢。
福松和清风打完招呼，又问周清：“用什么材料？”
说话间，不怀好意地盯了刚飞回来的昴日一眼。
昴日忙飞到了大桑树的树枝深处，借由桑叶掩盖，躲避福松的视线。
周清笑了笑：“吃鱼好了。”
他探手一抓，手里就多了一条鱼。
看着只有周清巴掌大，可是周清将它丢到半空中，那鱼迎风见长，天空都为之一暗。随后周清拔出无常剑，轻轻一划，自有玄妙剑光一气生出，将鱼处理得干干净净，好似下雨似的，依次落进八卦炉里。
那甘露沸腾，得了鱼味，立时有鲜美无比的味道传出来。
福松吸了一口气，忍不住道：“咱们在凡域时，若闻这一口气，怕不是能多活几百岁，吃上一餐，怕不是能寿与天齐。”
清风心中生出疑惑，什么凡域？
周清洒然道：“就怕师兄那时候是虚不受补。”
“谁说我虚。”
福松哪能受这刺激，登时反驳，随即施展鹤爪功，从八卦炉里捞起一片鱼肉，大快朵颐。
清风跟着吃了一口，脸有异色，“这是……”
它还以为周清是随意从哪里摄来的一条鱼，谁知入口之后，浑然不是那回事。
这鱼里有太古洪荒的味道。
周清含笑道：“北冥之鱼，虽然不是鲲，却也是太古洪荒的异种。”
清风震惊：“是造物，还是？”
元始造物立心。
周清要是凭空造出太古洪荒的异种，岂非当世元始？
周清：“洪荒虽然不存在了，但是仍有碎片，投影诸天。我非造物，只是用了炼假成真的手段。”
清风：“即使如此，也离元始不远了。”
周清悠然道：“元始在山上，俗尘在山下。而我只是一个游离在大道之外的无赖罢了。既不是微末凡尘，也不是道祖。但道祖看我不顺眼，也只能不顺眼。”
清风拍手道：“我隐约记得一句，云自无心水自闲。能做大道之外的闲散人，已然是神人之境。”
圣人无名，神人无功。
周清：“神人是太昊，是青帝。不是周清。我还是做无赖好了。”
他又变了许多新奇的调料出来。
吃火锅肯定要热热闹闹的。
因此桑女和昴日都参与进来。
大家坐而分食，轮不出高低。
若说低，那肯定周清还低一些，因为他手艺最好，负责给大家分食。尤其是福松，毫不客气地享受周清的服务。
周清倒也不气恼。
走到他这种高度，还有人对他毫不客气，其实也是一种福气。
高处不胜寒，最大的寒意就是故人的疏离。
记得他前世读少年闰土时，前面的故事多有趣啊，直到闰土多年后再见迅哥儿时，叫了一声“老爷”，周清为之破防。
原来文字的力度，竟可以如此穿透人心。
幸好福松不是闰土，周清也不是迅哥儿。
做个修行人，最重要的是，有别人约束不了自己的能力，那样的长生不死，寿与天齐，才叫有意思。
否则吃人参果，去蟠桃会，照样能得长生。
可是那样，吃人嘴短，终归是不得自在的。
故而修行人，一心求道，非止于长生，还有逍遥二字。
这是太清道祖不说，而庄周言明的事。
同理，逍遥生死之外，也是逍遥。
清风：“无赖之人，也是好的。”
他轻轻一叹，不知想起了什么。
或许是念及太乙之洒脱，上清之果决，亦或者佛陀的拖泥带水却不自误？
总归他是清风，不是青帝啊。
沉浸间，福松已经挑走一块最好的鱼下巴肉，吃了一口还不满足，又和昴日争抢得不亦乐乎。
平日里，昴日还可能敬福松一分，如今事关吃食，还能讲什么尊卑高低不成？
左右不能让老小子占了便宜。
然而八卦炉里的鱼肉越吃越多，好似山一样，不断往上冒。
周清吃了几块，便悠闲地躺在大桑树的树枝上，看着圆光境内的影像，里面显示出如今地府的真实场景来。
…
…
太白金星以不可阻挡之势，杀入地府，杀入枉死城。
城内外层层叠叠的大阵、禁法，在太白金星所化的白光面前，连窗户纸都不如。
这白光蕴藏的杀机，颇有上清杀伐的一丝风采了。
太白金星，杀星降世，盖非虚传也。
无论是枉死城内的妖魔鬼怪，还是杨戬手下的草头神、梅山六怪等，皆挡不住太白金星。
杨戬坐在城主的宝座上，紧闭着眼，连第三只眼，都好似陷入死寂中。
不对，他的身上有一层又一层无形的束缚，令他整个人动弹不得。
如果有大神通者施展天眼通之类的手段，便可以看到，枉死城正上空，有一個虚幻的神榜，降下无形有质的千丝万缕，缠绕在杨戬身上。
这些丝丝缕缕，皆是极为可怕的道蕴所化，强如杨戬都一时半会间挣脱不开。
“二爷！”
“二哥！”
正当太白金星所化的白光，犹如斩仙台上的铡刀一口，要将杨戬头颅斩去之时。
一盏莲花状的宝灯出现在杨戬面前。
铛！
火花四溢。
太白金星显化出神形，看着眼前荡漾起一圈圈宝光的宝莲灯。
娲皇之宝，宝莲灯！
就在此时，一个亮闪闪的圈子自空而下，居然将宝莲灯套住。哪怕此物贵为娲皇之宝，也只能和这个圈子彼此纠缠。
正是太清的金刚琢。
宝莲灯被金刚琢套住，一时间自然没法再护住杨戬。
此时，虚空中，一个精壮的中年汉子，手持金榜从高空而下，宛如神明。
神而烛照，明察一切。
“杨戬！”精壮中年汉子缓缓开口。
这时候，紧闭眼睛的杨戬，缓缓睁开眼看向来人，“姜子牙。”
低沉带着磁性的道音，响彻枉死城，响彻九幽，宛如巨大的风暴，将九幽震动。
此刻，枉死城已经成为三界六道的焦点。
只是极少有人发现，三界六道的空间变得极为不稳定起来。
…
…
大雪山，大日如来好不容易恢复元气，还没来得及舒缓一阵，禁不住被地府闹出的动静吸引，与此同时，他睁开佛眼，看到九幽，看到枉死城，看到……
当他的佛眼催动到极致时，看见了空间的波动。
不止如此，连枉死城、九幽黄泉，他身下的大雪山，乃至于天地间的万事万物，都居然是一种看不见的波组成。
这些波组成了物质，却根本又不是物质，不可明说，不可言喻，甚至不是“气”。
原来他身处的世界，竟是如此虚幻。
佛陀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诚不我欺！
大日如来先是见到真相之后，生出大恐怖，随后有大欢喜，大自在。无论如何，这往后的佛界话事人，他做定了！
纵使正觉，也得正悟。
不坐佛界头把交椅，不曾得到，何来抛下？
随即，大雪山自生金光，与日照金山无异。
灿然间，如有灵山之相。
…
…
姜子牙手持封神榜，背后升起一尊尊神灵的虚影，他静静地看着杨戬，身后的神灵开始变得凝实。
有同样三只眼的雷声普化天尊出现，有各大星君出现，有财神赵公明出现……
一个个封神量劫中的人物，出现在眼前的虚空，而且都是生前巅峰时的法力道行。
哪怕杨戬没有被封神榜的道蕴缠绕，以全盛的姿态，也很难应对这样多的大敌。
讽刺的是，姜子牙作为阐教的天命之人，居然召唤出截教的诸多奇人异士出来。这些也都是曾经封神量劫里，姜子牙和杨戬共同面对的敌人。
而今，姜子牙要带着他们与杨戬为敌。
其实不是的。
杨戬很清楚，这些人，包括姜子牙在内，都是大天尊驱使的傀儡罢了！
他们都已经“死”了！
大天尊才是天庭，所以他们死了，也能活下来。
强如周清道人，击溃的也不过是一个虚假的天庭而已。
玉帝存在的意义便是帮大天尊接下天庭的因果。
正因如此，玉帝才有了和大天尊分裂独立的机会。
因为大天尊也想做减求空，以道祖为榜样。
可惜。
“我也死了！”当杨戬见到生死簿最后一页时，就已经明白，他确实死了。
现在的“杨戬”，不过是清源妙道真君的一缕大道所化，一颗道种，一份法则，拥有的也不过是司法天神慈悲世人的神心。
“杨戬，归位吧！”姜子牙的低语之声在九幽中泛起，直至三界六道，响彻芸芸众生之心。
诸神向着杨戬靠拢，宛如洪流，不可阻挡。
杨戬也受到封神榜的压制，不能阻挡。
他此身，到底以司法天神为主，惩恶扬善，是神灵，自然要受到封神榜的制约。
诸神发威，宛如生前。
滔天的法力、神通、灵宝，纷纷朝杨戬招呼过去，要将他送上封神榜。
“二哥。”
“二爷。”
“显圣真君！”
一个个呼喊，没有阻挡住诸神的脚步。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石像横空而至，手持混元金斗，眨眼间吞吐出九曲黄河阵，横压虚空，将诸神笼罩。
…
…
福松酒足饭饱，跟着周清看到眼前这一幕，“哪吒去得好及时，有混元金斗，哪吒、杨戬的劫数就算是过去了吧。”
周清：“他们的劫算是过去了，但是我和大天尊的账，才刚开始算。”
他说完之后，又突兀地低沉说了一句：“师兄，坐稳了！”
霎时间，不周山天摇地动。
福松只感到身边空间折叠起伏，好似波浪。
转瞬不到，他看向四周，不周山外，赫然成了一张巨大无边的图画。
“山河社稷图！”福松失声道。
与此同时，图卷的另一头，一座金阙巍峨耸立，里面有回荡寰宇、飘渺宏大的帝王之音传出，令万道臣服，
“你便是周清。”
周清负手而立，衣袂飘飞，双眸有浑然不可测度的大道转动，眸光似乎可以勘破一切虚妄，“大天尊，终于见面了。”
先前周清救清风，和大天尊的交手，不过是神意交锋，还没到面对面生死搏杀的地步。
但眼下，双方的生死道争，终于要展开了。
在此刻，山河社稷图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图内事封神榜和杨戬他们的搏杀，图外是周清和大天尊的高下之分。
其最终目的，不过是争夺山河社稷图的控制权罢了。
“既分高下！”
“也决生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