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夜晚,一轮孤月悬在天际,贺叶背对着月光,结实的臂膀扛着行李走进陈之玲的山洞,陈之玲正蹲在地上烤火发呆,看着他进来,陈之玲有些晃神。
贺叶的长相周正大方,眉骨高耸,鼻梁挺拔,为人一看就很正派,尤其是他的身材,红色衣裳十分称他的贵族公子哥气质。陈之玲有些疑惑地问,“男女授受不亲,你干什么呢?”
修仙界一向开放,在性上也是如此。贵族公子哥和大家小姐未嫁未娶之前,发生点什么都不是问题,毕竟联姻联的是家族背景,又不是人。贺叶将被褥铺在陈之玲身边的草垛子上,头也不抬的说,“清净崖上就我们俩,我又不会和你发生什么,再说,晚上有人说说话多好啊。”
陈之玲反感,“可是我不喜欢这样,你可以回你的山洞么。”
贺叶轻笑,“可是我喜欢。”
陈之玲蹭的起身,正要弯腰收拾行李离开,看着贺叶欠揍的表情,她微一挑眉,心想为什么她要躲,于是她嘲讽道,“你想在这儿睡也行,回去我就告诉我姐妹,让她收拾你。”
贺叶不置可否,满不在乎,“你们四姐妹是圈子里有名能玩的开的,姐妹几个共享个男人又能如何?”
陈之玲气的牙痒痒,虽然他说的是真的,但陈之玲一直独善其身,姐妹们玩的花是她们的事,更何况眼前的男人似乎有侮辱她朋友的感觉在,种种感受让她气的就地抓起石子朝贺叶扔去,贺叶眼尖,赶紧躲开,嘴里依旧调笑,“看你恼羞成怒的样子,你该不会,还没尝过风月之事吧?”
陈之玲正生闷气,便不理他,她从石壁上取了剑,放在枕头边,贺叶忍不住哈哈大笑,“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这么防备我做什么?”
陈之玲不语,自从方婷把那几个弟子赶出雪华庭之后,陈之玲已经迫使自己别那么冲动了。她和衣躺下,拉上被子,挥手拂过火堆,火焰熄灭,她整个人俨然一副要入睡的模样,贺叶坐在被褥上,看着陈之玲留给自己的背影,继续半调笑半认真,“真的,你该不会还是···”
陈之玲不堪其扰,她立刻掀开被子,坐起身面对贺叶怒吼,“你有完没完?”
借着月光,贺叶看着她的眼里似有星辰,陈之玲一愣,闷闷的转过头,躺下拉上被子闷声道,“赶紧睡吧,我困了好不好。”
女孩梦呓般的嘤咛格外可爱,贺叶忍不住笑开了花,他静静道,“那就···晚安?”
回应他的是格外规律的呼吸声,贺叶笑着躺下拉上被子,盯着陈之玲的背影好久,才逐渐入睡。
夜色静谧,山洞角落里,破岩石而出的野花随风一抖,便展开了第二日清晨。
阳光下树影斑驳,一位黄衣少女背着剑正匆匆向前赶路,身后一个身材健壮的男子一直对她笑嘻嘻的说着什么,黄衣少女不时拔剑和男子对打,时而黄衣少女还会怒吼别烦我,男子总是开怀大笑,样子好不痛快。
陈之玲整个人已经麻了。她不敢相信她会和身旁的人共度余生,这婚她怕不是要逃。贺叶继续笑嘻嘻的唠叨,“山涧的水可凉了,姑娘家的小心冻着。”
陈之玲不搭理他。从她一上午的观察来看,贺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果然,他继续说道,“要不我陪你泡吧,你坐我腿上,我搂着你,我的皮肤温度高,你保证不会着凉。”
陈之玲叹口气,顿住脚步。她怒视贺叶一会儿,就向反方向走,贺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刚想笑着说些什么,陈之玲咬牙切齿道,“你什么时候出关?”
贺叶无赖道,“我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天底下比我美貌的女子多的是,我打架比你强,小心你没福气享受。”陈之玲恶狠狠道。
贺叶一愣,随后温柔一笑,他凑近陈之玲的脸,轻声说,“你不觉得,我们的相遇是缘分么?”
陈之玲额间有几缕散发,她额头上涔了汗,依旧镇静,“确实,孽缘。”
贺叶扬唇一笑,与陈之玲拉开距离,伸了个懒腰,“时间尚早,武功高强的文小姐,想想我们该做什么呢?”
陈之玲留给他一个背影,挥手道,“与你无关。”
贺叶一愣,在她身后喊,“啊你这个人,好无情。”
陈之玲扬声道,“知道我不好就离我远点!”
贺叶叉腰嚎道,“可是我就喜欢你这种带劲儿的女人诶。”
陈之玲气的抓起地上的石头子,转身向他扔去。贺叶一跳,越过石子,甚至还打趣地说,“怎么一生气就喜欢扔石子啊。”
陈之玲加快脚步甚至飞离原地,她想离贺叶越远越好。
由于贺叶的存在,陈之玲无法按照楚释的方法提升内力。毕竟需要泡水,万一途中贺叶大摇大摆的晃进来,陈之玲可招架不住。看着贺叶,陈之玲越来越焦虑。当然,贺叶也有好处,那就是有他的吵嚷在,陈之玲很少会细想未来、怀念家人或者想起美貌的楚释,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和贺叶吵架,甚至打架,以往她还会忌惮小姐的矜持,不理会贺叶,但是这厮变本加厉的欺负她,她只能以牙还牙的打回去。
今天也是一样,两个人从东崖打到西崖,陈之玲一路骂骂咧咧的声音加上贺叶的哈哈大笑,清净崖好生热闹。时间沧桑而去,竟是来年春天。
贺叶收拾了行李,看着陈之玲沉默的面对他坐下,他开心一笑,“怎么了,反而不舍得我走啦?”
陈之玲淡淡道,“你都走了,我反而还有两年。”
贺叶愣了一瞬,十分不符合他嗓门的低声道,“你多保重。”
两人各怀心事。贺叶想起两年后,坐在对面的女孩就可以喝他的喜酒了。而坐在他对面的女孩,在想他走后自己要孤零零的面对玄关和两年的孤寂生活。
寂寞乘虚而入,难过就会随忧思而来。陈之玲展颜一笑,尽量坚强道,“你也是。”
陈之玲的脆弱像是冰上的一道口子,情感的洪流从这道口子涌出,轰轰烈烈的淹没了贺叶的心底,他叹口气,难得一见的沉默,收拾完行李,他站在剑上,打算从洞口御剑飞向山下的一瞬,他留恋的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被褥上背对着他的陈之玲,“我走啦?”
陈之玲挥了挥手。
贺叶愣了一瞬,这一刻他乱了呼吸,但身子还是果断的飞离了山洞。御剑飞行时,他在云层中静静的想,怎么着也得为自己的婚姻大事搏一次。于是他调转了剑头,径直向陈家主宅飞去。
文晓菁带着柳佰蕊便装潜入陈家二宅,祝庭莱一时没看出来两位大小姐,文晓菁果断掀下蒙面纱巾,急声道,“我要见陈立恒,有急事找他商量。”
雨后的庭院滴水声此起彼伏,陈立恒居于正中,柳佰蕊和文晓菁坐副手边,文晓菁不慌不忙,“时局如此,父兄不便抛头露面,我俩又很着急,所以想来与你商量对策。”
陈立恒拱手,“二位能来通知一声已是万幸。”
柳佰蕊柔声但有锋芒,“贺叶出了关就往陈家主宅去了,之玲和他一起被关在崖上,我和晓菁昨夜商量,估计是之玲在崖上和他起了冲突,现如今,最坏的打算是贺叶想要退婚。”
文晓菁看着陈立恒紧锁的眉头,安慰道,“也有可能是去主宅报平安?”
陈立恒摆手,“报平安到这里就好,去主宅做什么?那里只有一个连年。”
柳佰蕊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文晓菁干脆道,“那我们就按最坏的打算来吧,万一他退婚,我们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一小厮跑来报信,“贺老爷子大儿子贺叶说要取消和之玲小姐的婚事,和文家大小姐签订婚约。”
文晓菁一摔茶杯,登时站起身,急声道,“你别瞎说,我不可能抢我姐妹的人!”
小厮吓得腿都发抖了,“可是他真的那么说的····”
陈立恒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
文晓菁慌忙看向陈立恒,陈立恒冲文晓菁点点头,“这是贺家的事,与我们几大家族无关,由他们闹去吧。”
文晓菁有丝不解在,贺家的姻缘多少贵族小姐想攀上,怎么陈立恒还这么悠闲自在?陈立恒看出文晓菁所思所想,站起身不急不缓,“人各有志,对于自己的亲妹妹,我一向是听之玲的意见。”
文晓菁和柳佰蕊对视一眼,各怀心事的垂眸不言,陈立恒招手,祝庭莱屋外听命,陈立恒起身扶起文晓菁和柳佰蕊,关心道,“时局复杂,家妹私事自有处理,这里文家和柳家不便久留,毕竟···”
毕竟姜谋正观察着这几大家族是否结党营私呢。
文晓菁和柳佰蕊对视一眼,都明白了陈立恒的言外之意,柳佰蕊微点头,“之玲的事烦请陈大哥多关照。”
陈立恒笑道,“你们姐妹四个,倒是情比金坚。”
文晓菁叹了口气,“女子之于修仙界,命途多舛,我们几个都希望彼此有个好的归宿。”
出了正屋屋门,进了庭院,柳佰蕊一眼扫到不远处樱花树下的人。 那个方向是陈之玲以前住的地方,柳佰蕊拽住文晓菁,打趣道,“我竟不知,之玲也会金屋藏娇啊。”
文晓菁循着柳佰蕊意指的地方,看着楚释的背影,她这才想起楚释的存在,她叫住在前面带路的祝庭莱,问道,“这个人你们还没送走?”
柳佰蕊意外道,“看着背影就是个帅哥,为什么要送走啊,之玲好不容易春心萌动呢。”
祝庭莱低头回复,“小姐亲自吩咐的,他想走,随时都可以,但我们不能赶走他。”
文晓菁急道,“这个陈之玲,真的是傻,那么帅的人,来历不明就敢随便收养。”
祝庭莱心底同意文晓菁的说法,但面子上没有任何表示,柳佰蕊一头雾水,她拉扯了一下文晓菁,“他是谁?”
文晓菁看了她一眼,“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逼走他。”
说罢,文晓菁拉着柳佰蕊就往楚释的方向去,祝庭莱负手站在不远处,负责她们俩的安全,顺便目睹全局。
文晓菁拉着柳佰蕊站在楚释身后,笑声道,“都知道我们来了,还装什么呢。”
柳佰蕊的双瞳随着楚释的转过身,不由自主地睁大。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都夺人心魄,如果他的美貌是杀人夺命的武器,那她将百死莫恕,文晓菁深吸一口气,才逼着自己,避过这份杀人无形的美貌,她处处小心,“你和之玲怎么说的?”
楚释眼中淡漠,微薄的唇张合,“我要等她回来。”
文晓菁打量他片刻,心底里不知是酸楚还是鄙夷,她的眼底浮现了嘲讽,突然,她放声大笑,“你等她?等她嫁人?你要搞清楚,她是四大家族之后,是贵不可攀的陈家二小姐!你知道这个名分意味着什么?她的亲姐姐可是当今帝君的皇后!”
文晓菁步步逼进,“你干了多少肮脏事,你自己清楚,为了上位,你和多少男人女人不清不楚,怎么?现在想要拿你那低贱的感情攀高枝了?”
柳佰蕊一脸震惊的看着文晓菁。文晓菁冷脸,“柳佰蕊,你也睡过他,还和我说他帅来着,这就记不起来了?”
柳佰蕊这才仔细端详起楚释的脸,突然,她一言不发的向后退了一大步。
楚释的手紧握,手背青筋暴起,他眼含悲哀,却依旧笑道,“我要等她回来。”
五大家族之一的楚家,生前被姜翎忌惮,最终以私通魔族的罪名被铲除。父亲临终前叮嘱自己,一定要复兴家族,但是复兴的每一步又谈何容易?连活下去都艰难的很。从解开衣服将自己献给魔族将领之后,这一步就永没有回头路了。不是没想过含恨自尽,但他看着贵族们的逍遥自在,无数次告诉自己,他和他的家族原本也应如此高高在上。
这些年,按照计划来,虽有变故,一切都算平稳进行。但看着陈之玲防备的样子,他的心里像针扎过一般疼痛,如今的境地,他竟手足无措,像被遗弃的孩子一般迷茫。
柳佰蕊呼吸急促,她指着楚释,“你···你不要碰她,她不像我们历经风月之事,你敢伤害她,我定要你难看!”
文晓菁打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逼他走,她冷声道,“这几天陈家门可罗雀,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有你的一部分原因吧。”
楚释一怔,文晓菁知道打着他的弱点了,她得意洋洋的接着说,“陈之玲的生命里可以没有你,但是不能没有谁,你该清楚吧。”
刚刚冒头的爱意被一系列现实打压的再也无法探头,楚释眼眶微红,他嘀咕着,“我只是想让她开心。”
文晓菁一愣,后知后觉的反应,“你的演技简直炉火纯青,我都要信了。”
楚释垂下头,他默默的想,是不是他的爱意在陈之玲的眼里就是如此,就像他们的初见,身上的赃物可以洗掉,那心里的呢?
文晓菁拉着柳佰蕊扬长而去。她心里清楚,她的谈判成功了。祝庭莱冲她们二姐妹比了个大拇指,文晓菁扫了一眼他,心中没什么好感,只淡淡的摆了摆手,示意她和柳佰蕊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