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曜庭殿,天已经快黑了,一群弟子散的差不多,只留文晓菁她们四姐妹和雪华庭的宗师在,雪华庭宗师纪长青语重心长的和陈之玲在一旁说些什么,文晓菁看着陈之玲羡慕道,“之玲真厉害,都被帝君提拔成阁主了。“
柳佰蕊淡淡道,“之玲在功课上比我们下足了功夫,从小就习武,这是她应得的。“
方婷有些委屈,“可是这样的话,之玲和我们就不是一个阁的啦。“
文晓菁情绪激昂的说,“就像帝君说的那样,我们不能拖之玲的后腿啊。“
柳佰蕊抚了抚长发,“之玲会比我们飞的更高更远,这不更令人开心?“
几个人叽叽喳喳的说完,陈之玲才向她们走来,陈之玲面有歉意,“姐妹们,不好意思啊。“
从小到大,能让陈之玲道歉的情况掰手指头就能算过来,柳佰蕊拉着陈之玲的手说,“帝君让你去的,我们都没办法啦,再骗下去就欺君之罪了。“
文晓菁大方道,“之玲晋升为阁主,我们不得吃点什么庆祝一下?“
方婷打断道,“姐妹们,我可能去不了了。“
文晓菁急道,“在说什么鬼话呢,之玲成为阁主你不给她庆祝?“
方婷也急了,”谁能想到今天之玲成为阁主呢,我以为今天就是正常的分阁,我都和蔚清明约好了今天一起吃饭了。”
陈之玲打断道,“大姐你就去吧,原谅你了,以后记得把饭请回来。”
文晓菁不放心道,“那你吃完饭自己回?小心点哦,要不要我叫人去接你啊。”
柳佰蕊笑道,“哎呀晓菁,他俩睡都睡过了,还不放心什么啊。”
文晓菁一听,惊讶道,“那他怎么样,表现的如何?”
方婷羞涩道,“还可以,人蛮帅的,还乖呢,服务性强,等过几天我们分手了,你们俩可以再考虑考虑。”
柳佰蕊指着一旁不忍直视的陈之玲,笑道,“之玲,这种事情未来你也得经历,姐妹们鉴别过的男人还是不错的,又帅又舒服,要不要来听听?”
陈之玲摆摆手,“不了不了,我还是小孩子,你们说的太高级了。”
方婷看着陈之玲脸红的模样,哈哈大笑起来。“你就是没经历过,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玩的,我们这些千金小姐最重要的是享受美色,懂吗,美食美色,当然也包括美人!”
文晓菁看了一眼陈之玲,认真说教道,“之玲,你现在不好好玩,以后嫁人了,可就没得玩了,都是皇亲国戚的,那个时候管教的约束你可喘不过来气。”
陈之玲推着方婷到门口,“去和你的相好约会去吧,别管我了。”
送走方婷后,三个人才手挽手的下山,一路上有说有笑的,现在她们要去市集吃饭,雪华庭的宫殿坐落在深山里,要去市集还得经过一片幽暗的树林,柳佰蕊正和文晓菁开玩笑呢,陈之玲已经拔出剑备战了。
文晓菁顿时一脸警惕的看向陈之玲,柳佰蕊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味儿啊。”
陈之玲拽了拽柳佰蕊的衣角,示意她别出声,她们三都闻到了一股恶臭的味道,不远处有行动十分缓慢的脚步声,陈之玲轻咳,“谁在那里,报上名来!”
脚步声停止了。陈之玲她们等了好久都没有回音,陈之玲喊道,“再不出来或者报上名号,我直接开打了!”
大半夜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陈之玲等了好久都没有人回应,于是反手一劈,将声源——不远处的大树树干划开一道大口子,大树从中间被劈开,树后的人也应声倒地。
影影绰绰的似乎是有个人藏在树后面,陈之玲冲伙伴们示意她打头去看看,她捏紧鼻子皱着眉头,持剑走到那个人身边。
倒在地上的人浑身都被粪水沾染了,像是从粪坑里爬出来的一样,陈之玲皱着眉,回望文晓菁她们,大喊道,“都别过来了,这里快臭死了。”
她拿着剑划拉了一下倒在地上的人,忍不住嘟嘟囔囔的,“你还好么?”
等了一会儿,倒在地上的人也没有动弹,他似乎是晕了过去,陈之玲再不犹豫,掀开自己的外衫,兜头照面的给倒在地上的人严严实实的罩住,然后扛起他,飞移至文晓菁身边,着急的说,“这个人情况不太好,得赶紧医治,不过我得确保你们俩安全,先把你们送回家,然后把他送安国昌大夫那里,他恐怕不能撑太久,咱们回头再说。”
文晓菁勉强拉住正在干呕的柳佰蕊,“走啦蕊蕊,之玲要去救人,你忍一忍我们马上就回家啊。”
陈之玲化剑为车马,将昏迷的人扔到车里,放下车帘,她蹭了蹭手,才下车拉着文晓菁和柳佰蕊,到车帘外的板凳上,陈之玲中气十足道,“坐稳了你们俩。”
将险些被熏晕过去的柳佰蕊和一路唠唠叨叨的文晓菁送回家后,陈之玲收回幻术,飞回自己家宅院里,扛起人收起剑正打算进自己屋,一个黑影在庭院内拦住去路。
满树落花飘落,来者黑发乖巧垂落。
陈之玲不理他,继续前行。男子侧身,长刀划过陈之玲面颊,陈之玲扛着人轻巧避过,一缕腮边细发断落。
“我没空和你打,我身上的人得赶紧救治。”
“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到呢,我说哪里的味道这么臭。”
“所以啊,赶紧叫人给他洗澡救治啊。”
“家臣的任务是保护主人,他算哪根葱。”
“主人的命令也是命令,快去快去。”
祝庭莱折扇一展,不服气的样子,但还是一瞬消失在原地,樱花徐徐飘落,月色凉如水。陈之玲抹了抹汗,将人放到台阶上,扔了剑解开自己的气穴,毫不犹豫的飞离原地,躺坐在宅院里最高的屋顶上,盯着月亮,大喘起新鲜空气来。过不久,屋顶下一阵嘈杂,她转移目光,静静地看着不远处侍女们去往的方向,确认是昏迷男子在的角落,这才安静的闭目养神起来。
可惜休息的时间不长。从暗处,一道剑锋破樱花花瓣而过,巨大的月亮下,这把飞过的剑仿佛从广寒宫来到人间,镀着光辉带着寒冷,直冲闭目养神的陈之玲的面门。陈之玲闭着眼,有些不耐烦的抬手用手指夹住剑刃,“有完没完,早晨出门打一架,中午比武再打几架,晚上回来还打,你们不烦,我还烦好吧。”
耳里有砖瓦的响动声,来人脚步悠闲,声音有中年人的沉稳,“你生于陈家,打架必须是家常便饭,听说你今天比武输了?”
陈之玲一下子就想起被图雅当成猫一样逗的场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立刻坐起身,恼羞成怒的拿起一块砖瓦扔向来人。比武输了从他大哥嘴里说出来,就意味着整个家族都知道她被放水,还差点赢不了的丢人了。
“看看你,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总归是要嫁人,多和柳蕊学学。”大哥陈立恒轻巧的掠过飞来的砖瓦,对她指点道。
陈之玲气愤,“我是很喜欢她们,但人各有志,我不想学任何人学任何东西,我只想成为我自己!”
陈立恒皱眉,语气苛责,“皇权国戚想要自由?你想,我还想呢。”
陈之玲赌气不说话。今天比完武,有一部分师兄师弟对她都是指指点点。她从小哪受过这种委屈?陈家二小姐和她的家臣打架,她的家臣都打不过她,而今天,众目睽睽之下像只耗子一样被戏弄。成为阁主之后,人人都说她能力不配地位,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想成为阁主,是姜谋钦点的,关她什么事。
现在好,整个家族都知道了。亏她从小练武,她现在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看着越想越委屈的陈之玲,陈立恒叹息,挨着她的边坐下,语气凝重道,“你自幼天真尚武,家中对你在礼数上不加严苛,这是我们的问题,以后你嫁给贺家,切记遵守家规秩序。”
陈之玲瞪大眼,转头向陈立恒。陈立恒苦笑道,“看我做什么,嫁给贺家也不是我做的主。”
陈之玲的声音立刻上了一个档,“那是谁?父亲吗?我去问个清楚!”
陈立恒加重声音道,“问他,然后呢?胳膊拧得过大腿?为什么帝君提拔你?还不是因为我们陈家站对了队!”
陈家是最早支持姜谋为太子的家族,四大家族它领了头,其他和陈家有亲戚关系的家族才先后支持姜谋夺权。陈之玲默不作声,陈立恒继续分析利弊道,“大局上我相信你能分得清,这桩婚事帝君亲自牵的媒,为的就是贺陈两家联手制衡前朝余孽,说到底,我们都是帝君手里的刀。你不听话,就是图雅的下场,镇守边境,永不回返!”
边境有多恶劣,陈之玲之前去丹夫游玩时看到过。想起武功高强、养尊处优的图雅,一脸听从姜谋的样子,她突然一阵恶寒。想到图雅比自己先知道自己将永不回返修仙境内,还得一脸听从的样子,就更难受了。
陈立恒站起身,背对着她说道,“你是我妹妹,抛开既定的命运不算,贺家有权有势,贺老爷子的长子贺叶以后肯定得拿实权,有我们陈家在,他们不会亏待你。所以,你有这桩婚事,我还是很满意的。”
陈之玲抓紧手里的瓦块,低头不语。二人静默良久,陈立恒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你是我妹妹,再舍不得,你总归是要嫁人的,三年后出嫁,就自己多保重吧。”
这句话轻的好像天边的一抹云烟,随风消散,带着哀愁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