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楹从灶屋出来时，小肚子鼓鼓的。
彼时屋里的食物也被吃完了。
刘张氏和刘福都吃得肚儿滚圆，直打饱嗝。
他们和宋家人也不亲近，吃完饭就不知道该聊什么了，只好坐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刘福先熬不住了。
“娘，家里还有事，我们是不是该……”
刘福余音悠长。
但他娘刘张氏听懂了。
“瞧我这记性！”刘张氏拍下脑袋，“亲家公，亲家母，我这儿媳妇这几日带孩子回娘家了，家里没人给盼儿她爹做饭，我们可不能耽搁太长时间，你们看这……”
宋老婆子立即站起身欢送：“好好好，我就不留你们了，最近天冷早点回去也好。”
刘张氏就这么被亲家母半推半拉地出了屋。
这让刘张氏心里很不舒服。
她假意笑道：“亲家母，还是你家日子过得好，老三会教书，老四会打猎，前些日子卖了一头熊瞎子，想必是大赚了一笔吧？”
“哪有啊，就是勉强够一大家子糊口罢了，人多吃的也多，你看看刚买回来的粮食，如今就吃得只剩个缸底了，今儿你们来，还得临时去找邻居借。”
宋老婆子也是哭穷的好手，几句话就堵得打算占便宜的刘张氏张不开口。
不过刘张氏也不是寻常人。
她扭头对着伤得鼻青脸肿的儿子抹眼泪，“再怎么样也比我们家好，家里本来就没多少粮，前些日子几个孩子又受了风寒，没办法才让他们的娘带他们回外祖家，阿福本来还能上山砍点柴火上街卖，如今受伤了也要在家养着，这下整个家都靠我一个人撑着，这日子怎么过啊……”
刘福却没耐烦像他娘那样演戏。
他径直转向刘盼儿。
“姐，你男人把我打了，不说赔钱，是不是也该送我几斤肉好好补补？”
刘氏一听，不由得冷笑，可算是暴露你们的真面目了。
“你想要肉，问我可没有用，这个家我还做不得主。”
“姐，你可想好了，咱们是亲姐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刘福眯起眼睛，“我这大外甥还要读书科考的吧？如果我执意要闹去官府，你家老大也留了个污点，到时候……”
听到这话，刘氏脸色变了。
宋老婆子目光微闪。
随即笑盈盈地对着刘张氏道：“亲家母啊，虽然我家日子也不好过，但就像阿福说的，你们和天朗他们是血脉至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若是日后天朗出息了，你这当外祖母的也能跟着沾沾光，你说是不是？所以啊，熬吧，只要熬到天朗日后考上，大家的日子就都好过了。”
这话也是在敲打刘张氏，最好不要做什么蠢事！
毁了宋天朗对他们并没有好处！
而对刘张氏来说，若不是万不得已，她也不想和女儿一家闹得那么绝。
但眼前该占的便宜，叫她放弃也没那么容易。
“是是是，这个道理我们都懂得，阿福那是在吓唬他姐呢！这姐弟俩打小就这样，你们不用较真。不过，亲家母啊，你家老四这么会打猎，你看能不能给我家十斤八斤肉？”
最终刘张氏还是亲自开了这个口。
显然她是发现了，自己若是不说，老宋家的人就会装傻充愣，根本没有主动送肉的意思！
“十斤八斤？”宋老婆子一脸苦涩，“亲家母啊，我家要是能拿出这么多肉给你，早就开这个口了。不瞒你说，我四儿媳身子弱，现在还坐着月子呐，每天那奶水都不够，家里的肉都得紧着四儿媳，不然我那小孙女就要饿肚子了……”
“哎呀亲家母，不就是一个丫头片子吗，少吃点奶也没事儿！”刘张氏的耐心也告罄了，这宋老婆子推托半天，一点没有以前的爽利劲儿，所以她说话也就不大注意了，“我告诉你啊，越是丫头片子那命越贱着，好养活得很哩！想当初我生盼儿时，三天两头没奶，盼儿哭了就喂点水，她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倒是生阿福的时候……”
刘张氏喋喋不休，话语间充满了对女婴的轻鄙，可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宋老婆子的脸色已经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没等刘张氏说完，宋老婆子就高声打断：“是嘛！不过我家参参可不一样，我家参参不但不是贱命，反而金贵着呐！这一天要是不吃上十顿奶，怎么把我家参参养得白白胖胖？总不能让参参像盼儿那样，活是活下来了，却落下一身的娘胎病，比如这受气的性子啊，可不就是被当做贱命养才整出来的？我孙女儿可不能这么懦弱，她该比男娃还要自信勇敢，那才是我老宋家的乖孙女啊！”
刘张氏听得晕头转向的。
几、几个意思？
她压根没明白，于是傻愣愣地看着宋老婆子。
见状宋老婆子懒得和她浪费口水，忍住扇她几巴掌的冲动，转身走进了灶屋。
再出来时，她的手里拿着一块熏得黢黑的冻肉。
“我家能给的只有这个了，亲家母你要是不嫌弃就拿走，如果嫌弃我也不给你了，免得丢人现眼。”
宋老婆子那语气摆明是在说，我就只能给这么多，你爱要不要，不要拉倒。
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刘张氏瞪着眼睛看了她半天，意识到宋老婆子的想法不会改变，她只好黑着脸把那块肉拿过来。
刘福不满地嚷嚷：“就这点够谁吃的？你们老宋家也太抠门了！我这伤……”
“闭嘴！”
宋老婆子瞬间拉下脸，
“你这伤咋了啊？不是赔你三两银子了吗？你脑子被猪吃了记不住？再提告官我就让老大再揍你一顿，不然那三两银子不是白给你了吗？”
刘福被宋老婆子这么不留情面地叱骂，只觉得脸上挂不住，“你个死……”
“咚！”
话还没说完，倏然从灶屋处传来了一声巨响。
刘福下意识地闻声扭头，就看到宋老四拿着一根胳膊粗的木棍，正眼神冷漠地看着他。
登时，他感到后背一凉！
“走了走了，阿福！”
刘张氏也被宋老四吓到了，赶紧拉上儿子往外走。
这宋老婆子儿子多，她就只有一个儿子，真的是惹不起啊！
要不说还是生儿子好呢！
那宋老婆子这么爱惜一个丫头片子，也不知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