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轻平的堂哥叫洛咏川,是桃溪爷爷的徒弟,做丧葬道场的民间道士。因桃老爷子去了外地,半月之后才能回来。他母亲昨天过世,这天气是怎么也等不到师父回来的。他不得不开始第一次自己做掌堂。
谁知道竟出了这事。
洛咏川原本想给师傅打电话,又不想师傅在那么远的地方还要为自己操心。不如找桃溪商量。桃溪虽然从未给人办过事,但她从小跟着桃爷爷,见识比自己多的多。
于是他让堂弟去找桃溪。
桃溪他们到的时候,村里帮忙的人都在屋外议论纷纷。
南绍茗看见一群人站在那里,还有好些披麻戴孝的,知道是在办丧事,他也不忌讳,亦步亦趋地跟着桃溪。
桃溪在屋外站住,看了一下,走进堂屋。后头跟进来的南绍茗猛然闻到一股烂臭,又看到脚下密密麻麻爬着蠕动的蛆虫,差点吓升天。
来不及爆国粹,他就连连作呕,逃了出来,扶着一棵树,惊魂未定。
桃溪捂着口鼻,无波无澜地看着眼前的情景:从棺木里不断地爬出蛆虫,合不拢的棺盖,滔天臭气让人不敢靠近。
虽说现在是夏天,但放棺木的地方开着冷气,遗体绝对不会第二天就腐烂生蛆臭成这样。显然是有人使坏。
走出屋外,桃溪对着洛咏川一阵耳语。洛咏川点点头,就大声的对一个中年村民说:“勇叔,你让几个人去搓一些茅草绳来,再去找几个大马王钉。”几个村民议论纷纷去找东西了。
没多久,找东西的人还没回来,倒来了一个瘦瘦的中年男人——老刘头。他说:“咏川,听说你家出了怪事,我能解决。”说着自顾自进了屋,不一会儿就在里面喊:“看看,好了。”
大家都进屋里去看,果然,不臭了,蛆虫没了,棺材也严丝合缝地盖得好好的。
帮忙的人无不啧啧称奇。
洛咏川也知道了是老刘头搞得鬼,但深知和这种人纠缠很麻烦,毕竟又不能真把他弄死。之前按照桃溪出的主意,故意大声交代村民帮忙找那些东西,目地就是警告使坏者,若他不来收了这害人的把戏,就会被钉死。
看着老刘头似笑非笑的样子,洛咏川也懒得与他深究,冷冷地说了声谢谢。
对南绍茗来说,今天无疑是荡魂摄魄的一天。他在那棵树下连抽了两支烟,看着女孩云淡风轻地从那间让他骇然失色的屋子里走出来。看见她凑近洛咏川的耳边说了什么。此刻,她与那两兄弟站在那里,望着他。他熄掉烟头,正想走过去,洛轻平朝他走来了。
“大哥哥,桃溪姐说,桃爷爷要半月之后才回来,我可以把他电话号码说给你。”
“不用,你跟她说,我会在这里等她爷爷回来。”说完看了桃溪一眼,转身走了。
晚间,法事还在进行,桃溪在角落坐着,时而看看洛咏川和众人,时而轻敲桌面发呆。
思绪飘回刚吃过晚饭那会儿,洛咏川忽然重重地拍了几下堂屋中的供桌,她抬眼望去,一个魂灵正趴在供桌上抓饭吃,仔细一看,心下吃了一紧,竟然是勇叔媳妇——萍婶的魂灵。洛咏川拍了几下,也没把她惊走。
“怎么会?”桃溪正想得出神,忽然闻到一阵清新的松木香气,白天找村长的男人坐在了她旁边。
他自来熟地对她笑笑:“我来看看你们这里的传统风俗。”
“你找我爷爷做什么?”
“嗯,找他说点大人的事,嘿嘿。”
“我叫南绍茗,很高兴认识你,桃溪。我在你们这里买了……”南绍茗见桃溪并不搭理他,也不尴尬,自顾自介绍起自己来。忽然看见桃溪望着灵台中央不动了,他也住口往那边看去。只见棺木前放了一排板凳,板凳上搭着一座小桥。原本洛咏川带着一群人围着棺木边绕圈,边念着南绍茗听不懂的词。
此刻洛咏川站在桥头旁边,定定地不走了,脸上滑落一行泪水。
任凭后面的人如何低声催促,他依然动也不动地站着。
南绍茗用手肘碰了碰桃溪衣袖,问道:“他怎么了?”
桃溪正看着桥上洛咏川母亲茫然的魂灵,和站在桥头流泪的洛咏川,默然出神,闻言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南绍茗。
南绍茗也看向她,装作一副认真等待答案的样子。
桃溪缓缓开口:“傻人有傻福。”
“……”
一个老人端着一杯酒走到洛咏川身边:“莫误了时辰。”
洛咏川接过酒杯,跪下,缓缓地轻唱:“来也空,去也空,三杯过后,梦破缘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