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血燃烧?”
少年懵了,尽管不知道这里面的含义,可看汉子的语气,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燕迟侠点点头,双手环胸,淡淡道:“通俗点讲就是你每唤出这把剑一次,就要减少自己的寿命。”
还处于自己差点短命事实里的少年被汉子狠狠一巴掌拍在了脑袋上,摇头笑道:“你这握着双拳未免太矬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蹲茅房呢!”
“看着,我教你一式!”
说着,汉子双指并拢,轻轻叩在了少年的眉心。
徐长生双眸猛地一滞,他的心湖中响起了汉子的声音,“感受你体内这股气的起始,随后入第一脉督脉游走,如你平日跋山涉水后来到最终之地,走完八脉,才能流入各个气府”
汉子最后问道:“记清楚了吗?”
少年的双眸恢复清澈,半懵半懂的点点头,“应该记住了吧”
燕迟侠对此也不以为意,“反正路有多远终归是要你走后才知晓,这修行路也一样。”
少年朝着姜兰的摆了摆手,示意她站在自己身边,一同离开这个鬼地方。
远处心神激荡的杨斩,全身已经彻底冰寒。
因为那汉子终于第一次直视自己,“我带走这两人,你管好外面的武士,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不然”
不等汉子说完,杨斩整个人微微躬身,恭敬道:“前辈之言,我定不敢胡来。”
“那便最好。”汉子轻哼一声,大摇大摆的朝着门口走去。
一对少年少女就跟在身后,各自神色迥异。
只是三人刚走出困阳山城门,汉子的身形便消失不见。
无声无息,两人根本反应不过来是何时离开的。
此时此刻脸色苍白的姜兰终于支撑不住,额头上布满了汗水,几乎就要跌倒在地。
少年搀扶着她,姜兰却说道:“你师父走了,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如果对方真的不打算放过我们,任凭你师父天大本事也没办法将我们救下。”
少年轻轻点头,思虑片刻,竟是直接背起那位黑衣少女,健步如飞的行走在山路。
山路颠簸,但少年的背后却四平八稳。
途中,姜兰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疑惑道:“你有位这么厉害的师父早搬出来就不用我受这么大苦头了,老实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其实看你吃瘪,我心里挺痛快的。”
“至于我师父怎么知道我有危险的,我也不清楚。”
姜兰眼眉挑起,啧啧道:“徐长生,你比女子还记仇啊?”
少年一阵冷笑,记仇吗?
自从幼年起,看到的每一幅厌恶面孔始终存在他的心里。
隐忍只是目前还没有反击的能力。
少女没有继续询问,自顾自的闭上了眼眸休息了起来。
姜兰没有睁开眼眸,突然沉声道:“刚才你师父说你每使用一次那把剑,便会损耗精血”
徐长生问道:“那有什么办法,生死攸关之际,少点就少点,总比死了要好吧?”
姜兰点点头,却在下一刻摇头,“不对,只要你足够长生,这么点寿元对你而言,算不得什么。”
“长生?”徐长生脚步缓缓停下,疑惑问道。
姜兰答道:“不错,长生。”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冒着被拍死的风险跑去这困阳山,就是因为里面红雀石的精华能让万物延年益寿的功效。”
徐长生苦笑道:“那我们总不可能再跑回去吧?”
姜兰皱起眉头,没好气的骂了一声“你傻啊。”
随后跟少年解释道:“长生的方式有许多种,修行到某种境界,你的寿命也会跟着提升。”
“亦或者借用外力,炼丹!”
“只是相比修行,炼丹同样不容易,且不说材料的昂贵,单单那炼丹拿捏的火候,就够你学一辈子了。”
少年淡淡的哦了一声,把姜兰说的种种办法都记在了心里。
徐长生走到了距离困阳山有段距离的山沟里,这里人烟罕至,加上如今天还未亮,除了他们两人,就只剩下鬼了。
来到略显狭窄的石涧,徐长生停下了脚步,想要把少女放下后逐一通行。
结果刚把她放下,便垂直朝着一侧倒了过去。
皎洁的月光照耀而下,那苍白的脸更显死气沉沉。
“啊!你不会死了吧?”徐长生仿佛如遭雷击,愣在了原地。
少年试探性双指并拢伸到姜兰鼻下,想要看看有没有气息。
“没死!”还没探过去,便被少女直接拍下,有些含糊不清喝道。
少年轻轻呼呼一口气,将那副复杂神色收回,淡淡道:“那就好。”
姜兰站直了身体,活动身躯关节,时不时发出黄豆般的炸裂声,最后跳了跳,轻松道:“好了,谢谢你背我这么久了。”
两人爬过一座山后,在幽静密林中,少年再次看到那道熟悉背影。
只是如今那背着巨剑的汉子背对着自己。
缕缕月光渗透进来,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师父?”
少年轻声喊道。
听到声响的汉子笑嘻嘻转过身,哎了一声。
好似久旱逢甘霖,十分享受。
少年没有开门见山问道:“师父为何不辞而别,又突然出现?”
汉子笑道:“怎么?不喜欢?”
少年打量着汉子脸色,小心翼翼问道:“当然不会,只要师父不抛弃我,其他的都不是事。”
汉子咧嘴一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以后这种话少说。”
徐长生嗯了一声,眼神古怪,只觉得今日师父似乎与往日见到的不一样,有种莫名的感伤。
燕迟侠心中叹息。
这正是种因得果世间亘古不变的规律。
这一天,还是来了。
不过想想也是,自己活了上百年,早就看厌了天地的丑陋。
这种丑陋不仅在人间出现,哪怕在天上也频频发生。
“小子,我时间还有的多,陪你走走吧。”汉子突然神色祥和起来,没有任何笑意,就像是长辈临行送别。
少年皱起眉头,没有言语。
姜兰很自觉的落后两人半步,跟在身后。
看着前面一大一小并肩而行。
徐长生走着走着,突然笑着说道:“师父,以后我要追求长生,那我的剑法是不是也能跟着拔高,成为那天下第一的剑客?”
燕迟侠第一次正视眼前这位弟子,回答的莫名,“人人都想长生,可长生了又如何?你没体会过光阴长河的流逝,周边的人事物都已远去,唯独自己留在原地的痛苦。”
“你才刚踏入修行,不知道此路有多远,有多高!”
还有句话燕迟侠没有说明,那便你若真是证道成功了,那天上地下,肆意遨游。
因为这才刚刚开始,自己可能也看不到这一幕。
道阻且长,不懈终会至。
徐长生犹豫了片刻,抬起头望着他问道:“那师父有多高,走的多远了?”
好似被触碰到心底的汉子哈哈狂笑,望向天幕,没有言语。
“呃”少年有些无语,放做以前他这位师父不得好好擂吹自己一番都说不过去。
徐长生顺着汉子的视线,望向天幕,心中感慨,“天?跟天一样高?”
似乎为了回应少年的内心所想,汉子轻哼一声。
少年恍然大悟。
一起走出密林后,汉子停下了脚步,郑重道:“我就送你到这里,以后的修行路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站在原地,汉子双手环胸,望着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两人,面无表情。
燕迟侠踏出一步,瞬间回到了困阳山之巅。
南面的极远处,有白衣缓缓踏空而行。
她似乎来为少年的师父,送别。
小芊停下脚步,不再靠近。
因为接下来的前方,将会变成绝无仅有的战场。
“一位曾经杀过神的男人,身居南凡大陆十大剑仙之一,燕迟侠”
“没想到长生的师父,来头如此大,如今更是接下了他的因果,决心赴死了?”
或许燕迟侠不是第一位敢与神族讲道理的人族修士,但一定是最强的那位。
天幕穹顶处,好似光阴长河被打碎,出现了道道金光流溢。
神人一身虬龙精铁甲,乌芒乍现,此时正负手而立在穹顶。
俯瞰着这位屡屡顶撞“神”旨意的男人。
神人庄严,只见其嘴唇微动,落在汉子等人的耳边,便如洪钟大吕,炸响非凡。
“燕迟侠,我说过,这因果太大,你接不下来”
汉子脸色平静,仰起头对着那位神人冷笑道:“老子乐意,怎么着?”
神人脸色不变,与一位将死之人动气,没必要,也不够格。
“跟他废什么话,你不是想寻死吗?”
“今日我便来成全你!”
这句话落下,一道璀璨光柱由天幕缝隙砸落人间,就在困阳山的不远处,地面震颤,惊天动地。
不仅如此,夜幕之中,数道金光犹如流星般,迅疾落下,好似围成了一座天罗地网,将燕迟侠包裹其中。
“终于来了吗?”汉子眼眸泛起异样神采,放下环胸双手,轻轻呼出一口气说道。
一个通体泛着金光的高大神灵缓缓站直了身躯,赤膊上阵的他只带着一副面甲。
那双冷漠眼眸琉光四溢。
“凡人终究只是凡人,学了点本事自认为可以脱离神族的掌控,恣意妄为。”
“真当神可以为你退让?!”
戴甲神将朝着汉子方向踏出一步,转瞬数丈,悄无声息。
这一次对于燕迟侠的制裁,只是做给人间的一个警告。
原本他们还在苦恼挑选何人来做这替死鬼,最终选上了老是在神族面前晃悠汉子,正所谓枪打出头鸟,恰好就找上了他。
自称为神的他们,发现这几年的人间变得蠢蠢欲动,似乎对他们至尊无上的神权,有了些许怠慢,这是他们绝不想看到的事。
距离必杀之局还有些距离的白衣女子抬头看了眼天幕,心情沉重,“看来这一场杀鸡儆猴早已蓄谋已久,今日突然发难是因为小长生露出了那把剑?”
女子又摇头否定,“不对,这场棋局恐怕早就他与长生相遇之前就开始落子,如今才开始缓缓收官”
“凡间修士自己总结出来的境界划分,分别为青、银、金、王、虚、帝、半圣”
“以目前这个汉子为数不多的出手还看不出境界跟脚,不过敢笃定绝对在半圣之上”
下一刻,白衣女子愣在了原地,双眸死死盯着半空,不敢置信。
那个汉子率先出手了,他的目标不是战力强悍的戴甲神将,反而一剑向半空中的神人斩成了两截!
代表着神辉的光芒在急速流散,那位神人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斩杀当场,神元溃散!
戴甲神将怒喝出声,“凡人!你大胆!”
半空上的汉子抖了抖手中巨剑残留的余晖,弓着身,无比戏谑的一幕出现了。
燕迟侠此时此刻,在俯瞰神!
就这刹那,远处的戴甲神将一步数丈的神通掠过,每踏下一步,地面便不堪出现巨坑,如同炸雷。
笔直一线上,被踏出一道巨大沟壑。
最后一刻,戴甲神将高大身躯瞬间来到了汉子身前,一拳拉弓如满月,拳罡疯狂席卷其中!
汉子感受着拂过脸颊的拳罡,瞬息抽出巨剑,横挡在身前。
剑与拳碰撞的瞬间,气机涟漪震荡开来,犹如江水相撞,各奔东西。
戴甲神将间双方竟然陷入了诡异的僵持,愣神片刻后,蓄势已久的另一拳接踵而至!
燕迟侠眼眸一凝,对方如同雨点般的双拳砸下,每一次都响如擂鼓,这让他的身躯不由开始缓缓下移,最终更是踩在了一座山头上。
脚下山头瞬间炸裂,他也由开始的单手剑改为了双手持剑。
他的身躯被那恐怖力量撞击下,不断后掠。
“凡人,与神对战还要藏着掖着的话,那恐怕就要留到下辈子用了!”
这一刻,整座南凡大陆的山上修行中人,皆不由自主的望向了困阳山的方向。
刹那间,天空黑云翻滚,以困阳山为圆心,遮盖了方圆千里的天幕。
众星与皎月,皆灭。
“那便如你所愿!”
汉子身形猛地一踏,陷入了地面。
浑身气势凝固,周遭的气机化成了剑气,将两人包围在了其中。
一道粗如山峰的剑气虹光直冲云霄,似要破开这片压抑的云海。
不远处的白衣女子抬起一手,挡下那道刺眼白光。
此时她已然大概猜到了了那汉子的真实境界,“圣境巅峰!”
只差两步便可以证道成神的恐怖存在。
女子微微叹息,看着周边不断暴涨的剑气海潮,呢喃道:“人间少去如此一位大剑仙,哀也。”
剑气风暴席卷之处,狼藉一片,无数山头被拦腰斩断,轰然倒塌。
那名戴甲神将更是被其狠狠击退,撞碎了数座大山,才堪堪止住身形。
“这家伙只是个凡人!蝼蚁!”
“为何能爆发出如此可怕的剑意?!”
戴甲神将站起身,目光无比凝重的望着悬停半空的男人。
他的身上被那骇人剑气划出数道口子,金黄色的血液在缓缓渗出。
哪怕他们已经成神的躯体,他竟然亦能破甲!
天幕之上的天外天处,一座威然天庭伫立其中,绽放的金光,闪耀一方。
位于大殿中央处,一道虚无缥缈的身形肃然坐在主位宝座上。
此时他正与其他神族成员观看着大殿中央处那幅图腾传回的画面。
“人族的剑修吗?”
“竟然有如此成就”
宝座上的男子语气云淡风轻,却充满了威严。
其他神殿脸色淡漠,这也更让他们确定了惩戒凡人这一举动,没有错。
林子大了,翅膀硬了,就以为能飞出他们所掌控的区域。
可到头来,天下之大,莫非神土!
“天下剑术,皆出我手。”
“剑道练到极致,哪怕是人间第一又如何?”
“见到了我这位祖宗,那也只能跪地俯爬!”
男子之下,一位白发飘荡,双眸泛着金光的高大女人看着底下那幅画面,嗤之以鼻不屑道。
而她,名为为剑之者。
如今凡间被称为剑祖的家伙,算是她半个弟子。
由她下凡点拨,最后再由剑祖开枝散叶。
经过上千年的流淌,这才演变出了层出不穷的剑修与剑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