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回宿舍的路上,裹紧了衣服。
雪越下越大,晚上的温度也降得非常快。
在经过男生宿舍前的小树林时,夏天在石墩旁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似乎在石墩前摆弄着什么。
“沈乐汐?”
夏天试探性地叫了一句,对方也猛地回头。
“嗯?夏天,你没和小语一起在外面住吗?”
沈乐汐看见夏天出现在这里,感到有些惊讶,显然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到夏天。
“你想多了,我们还没有发展那么快。”
“是吗”
沈乐汐怅然若失地说了一句,然后又忍不住苦笑:“难怪你不愿意跟我发生点什么,原来你是想把有纪念意义的第一次,留给小语啊。”
“你这是什么逻辑只是单纯没发展到那一步而已。”
夏天微微皱眉。
他走近才发现,在石墩上面,有一个尚未完成的小雪人。
原来沈乐汐是在这里堆雪人,她双手因为在捏雪,所以已经通红一片,看着就冷。
沈乐汐张了张嘴,没有再回答夏天,只是继续在地上抓起雪,摸在自己身前的雪人上面。
出于对朋友的关心,夏天询问道:
“你不回去?”
“我酒量不好,脑袋有点晕,在外面醒醒酒,正好无聊堆个雪人玩。”
夏天看向沈乐汐,这才发现她衣领下的脖子一片通红,脸颊上也泛着单单的红晕。
原来她的脸不是冻红的,而是因为有些喝醉的缘故。
这让夏天倍感意外,看晚上沈乐汐那喝酒一口闷的样子,他还以为沈乐汐是个喝酒的老手。
没想到,她酒量居然这么差。
可饶是如此,沈乐汐在饭局上的时候,居然还妄想替自己挡酒。
意识到这一点,夏天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但他也没有表示什么,只是双手插兜,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沈乐汐也罕见地沉默着,但堆雪人的动作却是没有停下。
几分钟后,夏天有了准备离去的意思,而雪人也在这个时候被堆好了。
沈乐汐略带醉意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笑容。
她把已经冻到通红的手放在嘴前哈了哈气,打破了沉默的氛围。
“夏天,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怕冷,都要把这个雪人堆起来吗?”
“为什么?”
夏天下意识问道。
沈乐汐轻轻一笑,仰起脸看向还在飘落雪花的天空:
“从小时候起,在每年冬天我好像都会有遗憾的事情发生。十岁那年冬天,我养的小狗死了,我跟我爸哭诉,但他却说一个宠物而已,死了爸爸就给你重新买一只。
十三岁那年冬天,我刚上初一,第一次来了月经。我被吓得不知所措,但我爸妈都不在家里,我没人能求助。最后是学校老师帮我买了卫生巾,并且教导我女性生理常识。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女生每个月是会流一次血的。
十五岁那年冬天,我喜欢的男生,跟我最讨厌的一个女生处了男女朋友。
十七岁那年,我认识了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后来带她去我家里玩,我上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发现了她在偷我放在柜子上的首饰。
所以,我讨厌冬天。每当冬天下雪,我都会去堆雪人。因为一本书上说过,把冬天的遗憾埋进雪人里,等来年就能长出新的期待。”
夏天静静地听着,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如果他和沈乐汐是普通朋友,当沈乐汐向自己吐露心声的时候,他在这个时候一定会出声安慰。
但沈乐汐对他的情感,让夏天非常清楚。
若是这时安慰了她,不论自己出于什么目的和心态,都有可能会让沈乐汐误会,甚至对他的感情更深。
而这些事,也让夏天确认,沈乐汐之所以对自己会有这样的执念,以及不太健康的爱慕,正是因为她从小生活在一个缺少关爱的环境里。
沈乐汐也不介意夏天的沉默,她吸了吸鼻子,收起黯然的神色,又对夏天笑起来:
“行了,宿舍大门马上就要关了,我送你回宿舍呗。”
“你不回去?”
“不了,我今晚去外面住。我只要一喝酒,就掩饰不住自己。晚上从饭店出来,看到叶柠语那清澈又单纯的眼神,我真的害怕被她看出来我喜欢你你知道吗?这傻丫头,连自己男朋友被天天惦记着都看不出来呢。”
夏天语气淡然地回应:“她不需要看出来,因为谁惦记也没用。”
“是啊,不过没用就没用吧,没用我也惦记。”
沈乐汐笑嘻嘻地说着,还想伸出手去挽夏天的胳膊,但夏天动作非常迅速地躲开。
见状,沈乐汐轻哼一声,脸上露出阴谋没得逞的失落。
夏天双手插袋,继续向男生宿舍走去。
沈乐汐就紧跟在他身边。
因为雪很大,所以从小树林到男生宿舍只有几分钟的路程,夏天和沈乐汐的头发上就已经全都是雪了。
停在男生宿舍门口,夏天回头看向沈乐汐,眼神淡然:
“赶紧找地方休息吧,再晚点会更冷。”
然而沈乐汐没有回应夏天这句话,只是看向他的沾满雪的头发,眼眸闪烁,露出愉悦的表情:
“夏天,你说我们都被雪染白了头发,这样算不算是一不小心一起走到了白头啊?”
说到这里,沈乐汐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嘻嘻,这就是大家常说的,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吧!”
夏天没有回答,转身向楼里走去。
他知道,沈乐汐对自己的感情是真挚的。
只是不凑巧。
这一生,他生命中注定只有叶柠语一人。
此时,沈乐汐又站在他身后,语气颇为欢快:
“不回应我,肯定是你心虚啦。夏老头,晚安咯!”
直到男生宿舍门被宿管大爷关上,沈乐汐脸上的笑也慢慢消失。
如果夏天刚才回头看了她,那就一定会发现,沈乐汐那句话虽然是用欢快地语气说出来的,但那双好看的媚眼当中,分明早就充满了泪水。
沈乐汐抹掉眼泪,深知夏天其实自始至终都没有心动过。
她很清楚,自己无论再怎么做,都比不上叶柠语。
叶柠语在夏天心中的地位就是,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儿,他就爱她。
光凭这一点,就让沈乐汐已经足够绝望了。
如果,她对于许愿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那么叶柠语对她来说就是一片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浩瀚银河。
沈乐汐转身默默离去。
直到再次经过自己刚才堆的雪人时,终于忍不住失声哭了起来。
“夏天,我怎么会不懂呢?”
“相逢已是上上签,白头并非雪可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