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开始下雨了。先是淅淅沥沥的,后来逐渐加大,风也大了起来,大树在风中剧烈地摇晃,一些不太牢靠的枝叶被吹得到处都是。
余湾村家家关门闭户,人们躺在被窝里安然入睡,丝毫不受外面的风雨影响。白天的时候村里已经将潜在的不安全因素排查了一遍,起码说这一夜在台风还没有正式到来前还是安全的。
余见海看了很久新闻才睡,刚刚睡着就被吵醒了。这是镇里防灾办公室发来的短信,说是台风已经于一个小时前在浙北沿海登陆,现在正在快速地向北移动,预计在第二天上午正式进入淮海省,风力暂时还没有减缓的趋势。接到省减灾办的统一部署,要求全省的各级干部二十四小时值班,防止出现突发的险情。
余见海浏览了一下消息,又打开微信,果然上面云水县政府和临海市政府的公众号都已经更新,无一例外的都发布了台风的最新消息,同时用非常严峻的语气重申,各级干部一定要加强防范,力求避免出现人员伤亡。
市政府办公大楼,亮着灯光的窗户比平时多了一倍,市长办公室灯火通明,里面却没有人。他现在正在大会议室里,面前坐着十几个面色严肃的干部。
云水县政府唐永飞的办公室,马天水已经给他泡了第三杯咖啡。唐永飞正在揉
着太阳穴,看着电脑上的台风预计行进路线沉声说道,“形势不容乐观呀!按照这个趋势,台风将会在明天傍晚的时候到达我县,可恨的是专家说风力还没有减缓的迹象。”
“县长,您去休息一下吧。”马天水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午夜快一点了。“有什么情况,我马上叫您。”
“好吧,那我眯一会儿。”唐永飞打了个哈欠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前看了看外面的瓢泼大雨,一言不发地进了休息室。
马天水在沙发上斜躺下,拉过空调被盖住肚子,不一会儿又站了起来,稍微犹豫了一下,伸头往休息室的方向看了看,将泡给唐永飞的咖啡倒在自己的杯子里,端着走到了办公桌前。
南城镇政府,孟宪平和衣躺着睡觉,其余的几个值班的干部在隔壁打着扑克,手机全部开机放在一边……
此刻,余见海已经进入了梦想。余湾除了老羊倌的羊圈和村里两户五保户的房子有点不太让人放心之外,其余的都没有什么大问题。那两户五保户余见海本来是劝他们到村部住一夜的,哪知道他们说什么也不愿意,余见海只好让他们小心一些。他判断这一夜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等到明天台风来了说什么也得让他们到村部过夜。
风雨交加,这一天余湾人起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晚一些,大
部分人都躺在被窝里不肯起来,部分精力过剩的男女正在被窝里干着那不可描述的羞羞的事情,当然这里面不包括余见海。
余见海在天色刚刚亮的时候就起来了,他没吵醒谢若云,而是一个人披着雨衣扎进了风雨中。几个村庄全都转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连一个早起的人都没遇上,应该都还在熟睡中。
余见海松了口气,从村西上了通往大棚的水泥路,大鹏在风雨中巍然不动,一些瓜秧什么的经过雨水的洗刷现在格外的翠绿。大棚头的排水沟已经快满了,浑浊的雨水沿着排水沟缓慢的流淌着,并没有造成大量的积水。
这都是归功于余见海安排,经过上一次大水的教训后,余湾的每一条排水沟都被清理了一遍,沟里的杂草被清理掉,污泥全部清挖了一遍,现在无论是排水还是灌溉都格外的顺畅。
余见海将大棚从头至尾转了一遍,这才来到了小河边,小河里的水已经快到河沿上了,从上游漂浮来的水草顺流而下流向下游的节制闸。从水流上判断,现在海边的节制闸正是提闸放水的时候,估计会大大减轻南城一带的压力。
因为这天小河不是云水唯一的入海水道,云水从南到北一共有三条入海水道,沿途有数座节制闸调度,不会让上游的水一下子全部涌到南城
,要不然的话就算是南城排水再便捷,也不够淹的。
村子和大棚都没事,余见海这才放下心来,他的裤腿已经完全湿透,即使裹着雨衣身上也感到一阵阵寒冷。毕竟现在是风雨交加,要是换做普通人压根就受不了。余见海伸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雨水,决定从村东绕一圈,看下老羊倌的羊圈,然后从石塘边上绕回家休息。
上了大路,余见海脚上的泥巴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这雨水实在是太大了,下得人睁不开眼睛,大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余见海孤独前行。这个天气谁没事儿出来呀,简直是犯贱嘛。老老实实在被窝里躺着多好呀!
余见海上了通往老羊倌家的路口,这条小路他曾经多次走过,在去年的那些夜晚,他会悄悄的经过这里来找谢若云,可以说熟悉得连路边哪里有块石头都一清二楚的。远远地看到老羊倌的羊圈安然无恙,余见海再也没有了可担心的事情。
他鬼使神差的四处望了望,没有发现任何人,这才走到谢若云的小楼墙角避雨,一边擦拭着脸上的雨水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小楼里易娟正抱着被子在郁闷呢。夜里大风将屋后的一根树枝吹断了,树枝偏巧砸在了后窗户上,将半边玻璃打烂了一个角。现在又是东北风吹得厉
害,雨水从破洞灌了进来,地上已经湿了一大片。
这间屋子本来是小卧室,现在已经摆上了办公桌成了易娟她们的办公室,要是被雨水浸透了那损失可不小。易娟夜里睡得实也没发现,早上起来去洗手间的时候看到了,赶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办公桌挪开,又拿着拖把将地上的水擦了一遍,累得满头大汗。
她想了一下决定给余见海打个电话,哪知道余见海出门太早没有带手机,接电话的是谢若云。谢若云听了也很着急,可是又没有办法。她本来是想过来看看的,可是易娟说她就是来了也没用,还是等余见海回去了告诉他一声吧。
余见海这家伙一大早出去干嘛?易娟皱着眉头暗暗思忖,她突然眼睛亮了一下,飞快地爬上二楼,透过风雨四处张望。远处一片迷茫,根本就看不清,易娟失望透顶,沮丧地转过身子准备下楼。
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发现围墙外有个身影冒了出来,正在朝着石塘方向走去。尽管那人穿着雨衣,在风雨中也看不清楚,易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余见海。
易娟不顾一切地从楼上跑下,来不及找雨衣穿上就扑进雨水中,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打开了大门,对着那个模糊的身影大喊,“余见海!”
“谁在喊我?”
余见海猛地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