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喝药了”竹云的声音打断冉芜的思绪。
冉芜苍老的面庞生出一丝尴尬,完了,这脉象是造出来了,可是这一年怕是都要被这小子灌药了。虽然她神明之躯喝点凡世的药无大碍,但是那苦汤子谁愿意多喝啊。不过做戏做全套,冉芜只得一咬牙,把药喝完。
忽的,她想起来一件事“竹云啊,有件事我一直想问问你”
竹云收起空碗,脸上仍是和煦的笑容,“夫子请说,竹云必据实以告”
“也不是什么大事,记得我收留你那天,在长街上那么多人,你为何和独独求到了我?”
竹云愣了一下,还以为冉芜会问自己的病情,他还编了一套说辞,没想却是问这个。
他想了想,抬起头目光看向冉芜胸前鸽子蛋一般的宝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夫子容禀,当年约莫是弟子太虚弱,以至于花了眼,见到您时,似乎是这颗宝石隐隐发着宝光,将您笼罩在内,弟子当时觉得您就是天神下凡,一定可以帮到我。儿时见识浅薄,让夫子见笑了”
冉芜明白了,也笑了笑,“原来如此,那倒真是我们有缘”。
抚上了那颗宝石,她以真身下凡尘,为了不影响秩序,所以收敛神光,不轻易使用神力。这颗宝石名为“玲珑”,其实不是别的,正是孕育冉芜的灵蛋蛋壳所化,轮回所得的涅槃之力全部储存在了这里。冉芜其实看得出来竹云是有仙缘的,不过要等寿数尽了才会封神。
旋即冉芜又想到了肖青虞,不知道第二轮考校他准备的怎么样了,就对竹云说:
“肖青虞去后山了?”
竹云本来还在担心着冉芜的“病情”,听到她的询问,点头道
“是,出了雅舍就直奔后山去了。夫子对肖师弟似乎很是关照,一二轮考校都如此简单,只是……他这资质……”竹云没往下说。
冉芜哈哈一笑,摇了摇头,知道竹云有些嫌弃肖青虞,虽然自己确实刻意给肖青虞降低难度,可是竹云天资聪颖,年纪小少与外界接触,身边又都是天之骄子,时间一久,就会影响对常理的判断。他不知,其实肖青虞在普通人中,已经是非常优秀的了。看来还是要敲打敲打他。
冉芜看向窗外,对竹云语重心长的说
“竹云,你自小跟在我左右,受我教导,但你要知道,这世间的人大多数都不像你这般,在三天内背完一本书并且熟悉每一页,写得一手锦绣文章,又精通岐黄之术。肖青虞他本该无忧无虑的做他的公子哥,可是家中变故,背负着整个家族的命运,愿意从头开始来受我考校。这般勇气其实已经超出常人”
“为师记得那年,你眼中的坚韧,正如他今日”
竹云有些出神,似是在回忆那年冬天在雪地跪着的自己,再回想冉芜的一番话,有些惭愧自己的自大。确实,自己自小被夫子收留,有幸受夫子教导。这些年才会在京中享有盛名,如果不是那年冬天夫子心善收留自己,那他如今早已是……
竹云想到此,郑重的跪在冉芜面前,“竹云陷入泥淖而不知,多谢夫子指点”
冉芜回过头来,看着跪下的竹云,抬手示意他起来
“云儿,起来吧。其实你我都清楚,万事皆有定数。我啊,时日无多,我走之后,白鹭书院便由你撑起来。记住,师者,德为先。你需身正,才能为你的学生指路。”
竹云心头一滞,红了眼眶,自他十岁以后,冉芜便不再喊他“云儿”了,说他长大了,自是要像大人一般称呼。
不错,冉芜的脉象确实是不治之症,时日无多。可突然间,听到这声“云儿”,又听到如遗言般的嘱托,竹云握紧了拳头,他宁愿自己不懂医术,还可以任性一点,走遍天下为他的夫子找药方。
“我知万事皆有定数,可是夫子,云儿若失去你,便再无亲人了”
冉芜心中叹息,她轮回了不知多少世,经历了太多离别,回归真神之身后,只是淡然。所以对竹云,一直便告诫他世间万物轮回,不必强求。
“云儿,一切自有定数”
三日后,肖青虞的第二次考校,顺利通过。原本冉芜以为他会在后山寻两天花枝,可是最终交了一幅画,画上画的正是那木匣中的玉兰花枝。
其实第二轮考校,就是在考验学子的应变,冉芜只说要一株一样的花枝,却并未说哪里一样。
所以看似无解的答案,其实有太多解法。冉芜很是满意,竹云也对这个肖师弟有了改观。
而第三轮考校,考验的是“断是非”。是冉芜从刑部借了一个尚未结案的卷宗,要求肖青虞三天内破案。肖青虞父亲是从吏部升任左相的,断案“恰巧”是他所擅长。所以没有悬念,肖青虞通过了三轮考校,成为了冉芜的关门弟子,自此,由冉芜亲自教导。
半年后,冉芜“病情”加重,只能卧榻休息。肖青虞的课业便交予竹云代为教导。
当今天子知道自己的恩师病重,亲自前来探望
王右相蠢蠢欲动。
一年后,冉芜在睡梦中“离世”。竹云继任书院夫子
肖青虞一年庇护期止,离开书院回家探亲,却在当晚在房中被人行刺,死于非命。
天子震怒,下令追查真凶。
肖左相悲愤交加,召集门下,全力搜集王右相罪证。
再一年后,终将王右相绳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