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北冥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说出这番话,狭眸半眯:“铁证如山,本王下令杖责三十,也是为了给爱妃出口恶气,可爱妃却说本王武断,那依爱妃的意思……这件事情当如何决断?”
“王上替臣妾申冤,臣妾感激不尽。可是这件事情疑点重重,就拿字迹来说……便是最大的疑点,王上只需让璃妃写上几个字,就能知道那封情书并非她能伪造出来的。臣妾想说的是,璃妃并非真正的幕后指使!”
凤清欢说话的同时,目光依然直勾勾盯着沐碧心。
而沐碧心的视线,更上毫无避讳的对视上她投来的目光,唇角勾扬。
紧着,沐碧心透着锐气的声音在大殿内扬起:“以璃妃娘娘当初算计本郡主的本事,找人临摹字迹这种小事,对她而言自是轻而易举。倒是大妃……被人冤到了头上,还苦口婆心的想要帮人开罪,莫非因为这璃妃是东临皇帝的胞妹,所以大妃想要网开一面?”
好一个碧心郡主,三两句话不仅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不留痕迹的将脏水泼到了凤清欢的身上。
凤清欢心里暗道着这碧心郡主的厉害,面色依然平静如水:“碧心郡主这么着急着想要定璃妃的罪,莫非是心虚不成?”
她的话落音,面前的南宫琉璃似也恍然大悟,突然明白了什么。
“本宫知道了……那些金银细软,就是碧心郡主嫁祸给我的,你处心积虑这么做的目的,除了想要报复我,顺便也将大妃拖下水,好个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南宫琉璃气恨得牙痒,人在冷宫坐,祸从天上来。
原本被打入冷宫的她已经够惨了,却没想到沐碧心还会在这个时候算计自己。
就在双方各执一词,僵峙不下之际,忽闻殿外长廊上传来脚步声。
夜影前来通传:“启禀王上,老族长和玲珑姑娘进宫了。”
闻言,夜北冥淡扫一眼殿门的方向:“先把人押下去,择日再审。”
凤清欢听到老族长进宫的消息,心情也紧张起来,这会儿男人下令择日再审南宫琉璃,她也并无异议。
南宫琉璃被侍卫带下去时,惊恐的瞪大杏眸,死死地紧攥着凤清欢的衣袖:“大妃……大妃救我,想害你的人是碧心郡主,一定是她……”
侍卫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蛮力的撬开了她的手,将她拖拽带了下去。
大殿之上,夜北冥的眸光缓缓回落到沐碧心的身上,将她唇角那缕不易察觉的冷笑收入眼底,面色却丝毫未表露出来。
“碧心郡主也退下吧!”
沐碧心闻声回眸,对视上男人深邃锐利的鹰眸。
她心尖微微一颤,不自然的吱唔一声:“碧心也有许久没有见到老族长爷爷了,心中甚是挂念,恳求王上能让碧心与老族长爷爷见上一面。”
正说着,殿外忽闻熟悉的银铃嗓音传来:“欢儿姐姐,我把师父带来了……”
凤清欢闻声望去,只见迎面而来一白一绿的两道身影,正是老族长和玉玲珑。
却不想,沐碧心看见来人,更是杏眸放亮,急急迎上前:“老族长爷爷……”
老族长似是猜到了她想说什么,抬抬手,打断了她的话:“数月不见,碧心郡主的气色好了许多,看来老夫给你开的方子,你有按时在吃……”
说着话,老族长不禁揉了揉她的脑袋,眼神里流露出长辈对晚辈的疼惜和宠爱。
凤清欢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知道老族长与沐夫人交情笃深,沐夫人惨遭意外后,老族长自是会对沐夫人留下的独女沐碧心心生怜惜,这也是人之常情。
沐碧心难得露出小姑娘般乖巧的笑靥:“老族长爷爷的话,碧心都铭记于心,药有好好吃,功也有好好练,就算少了一只手臂,碧心也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老族长满意的点了点头:“不愧是沐夫人的女儿,巾帼不让须眉,果然没有让爷爷失望。心儿,你先退下吧,老夫和王上还有要事相商!”
二人对视一眼,眸底的深长意味,只有他们二人明白。
沐碧心双手抱拳,行了礼方才退下。
凤清欢看着他们祖孙情深的画面,心底闪过一丝疑惑,总觉得自己似乎错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大殿内,除了宫人侍卫,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人。
夜北冥一挥手,便将夜影在内的所有侍卫和宫人全都遣退了。
老族长迈步进入大殿,眸光淡淡环扫一圈:“看来王上失忆的事情,还瞒着所有人。”
夜北冥自高殿踱步而下,在老族长面前,态度亦是恭敬:“前些日子本王失踪,朝中重臣已然有了异心,倘若再让他们知道本王失忆,怕是又会引起朝廷动荡,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王上的考虑是对的,虽然前王
后仙逝已有多年,但她娘家在朝廷里还是有不少结党,再加上定王自幼是在宫里长大的,朝中自是有不少人心所向,倘若王上这边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都会借机推崇定王上位。”
老族长点头,口吻语重心长,更似苦口婆心。
夜北冥倒是并不关切这些,他开门见山,直接问:“爷爷可有帮本王恢复记忆的法子?”
他所问的,也同样正是凤清欢心里最关心的问题。
老族长眉心微蹙,若有所思:“若要破解幽冥草的禁忌,只有一个法子。”
闻言,凤清欢眸光放亮,几乎脱口而出:“我就知道老族长医术高明,见多识广,您一定有办法的。只要能让阿北恢复记忆,什么法子都成!”
要知道,这些日子为了能帮夜北冥恢复记忆,凤清欢查阅了不少古籍,却依然没有找到化解幽冥草的法子。
老族长突然说有办法,她心里自是高兴雀跃的。
却不想,老族长的神色却更加凝重肃然。
他肃然的表情也让凤清欢的笑容僵滞在唇角,她定了定神:“老族长这是怎么了?莫非……让阿北恢复记忆的法子并非易事?”
“没错!若要破解幽冥草的禁忌,唯一的办法就是灵力突破十重,达到巅峰灵力,自会心神合一,百毒不浸,幽冥草在他身体里留下的禁忌,自然便失效了。”
修炼之人若能突破十重,便算是修得正果,练就成了不老之身。
从古至今,能练成此修为的人几乎屈指可数。
以夜北冥如今九重的灵力修为,放眼整个傲天大陆也是无人可及。
九重迈向十重,看似咫尺,想要突破却形同十万八千里,遥不可及。
老族长的话,如同一盆凉水从凤清欢头顶泼下,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凤清欢的眼里心底全写着失落,却在这时一只温暖厚实的手掌落在她的肩头。
夜北冥醇厚磁性的低笑声扬起:“爱妃看起来似乎很失落,难道你对本王突破十重没有信心吗?灵力修为突破十重,本王是势在必行!”
温暖的热度从凤清欢的肩头,浸透到四肢百骸,让她冰冷的身子,一点点恢复了温暖。
她回眸对视上男人的鹰眸:“想要突破灵力十重,难如登天,阿北……你真的有信心?”
凤清欢深知,她爹勤学苦练,四十年如一日,从无懈怠,如今的修为造诣
也仅仅止于眼下。
并非她要打消阿北的自信,而是她内心真的快要失去了希望。
隔着银色面具,夜北冥那双墨瞳深处,散发着慑人心魂的光。
男人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微微勾:“就算是难如登天,本王也一定会拼尽全力。”
夜北冥的眼神极是认真,就像是在告诉凤清欢,他不放弃找回记忆,他也想回想起他们之间发生过的点点滴滴。
他的眼神,让凤清欢刹那间失了神。
男人那双深邃的墨瞳深处,仿若含藏着巨大的磁场,让她一不留神就深陷沉沦。
夜北冥眯眼凝着她,大掌顺着脸颊爬上她的头顶:“爱妃可知,本王将蚀魂镜放在了何处?若能有圣物加持,本王突破十重灵力,定然指日可待!”
蚀魂镜!
三个字让凤清欢猛然回了神,她的目光再落在夜北冥那双墨瞳上,倏地发现其中闪烁的狡黠精芒。
这男人,突然对她如此亲近,原来是在打蚀魂镜的主意。
凤清欢最后一次见到蚀魂镜,是在秘境之中。
那日她仓促之间,只看见夜北冥将蚀魂镜递给了燕子聿,接下来的画面她并未看见,就被迫从秘境中退了出来,所以也不能确定蚀魂镜究竟在谁的手里。
她摇摇头:“蚀魂镜的下落,怕是只有阿北自己知道。”
空气刹那间静了下来,凤清欢能感觉到,男人凝盯着她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深邃。
似打量、似猜忌,是她捉摸不透的深沉。
凤清欢内心正纠结,要不要将燕子聿说出来,其实只要见了燕子聿问个清楚,便知道蚀魂镜究竟在谁的手里。
就在这时,老族长苍劲低沉的嗓音再度传来:“眼下,有件事情比起蚀魂镜更为重要,老夫上次离宫前就曾对王上提及过,王上说下次见面一定会给老夫一个交待,可现在王上失忆,老夫只好再提上一嘴……”
凤清欢和夜北冥的视线,同时凝向了老族长。
“不知爷爷说的是何事?”
老族长面色肃然,一脸认真:“自从王上大婚之后,关于大妃娘娘的流言从未间断,老夫虽然在外游历,但也听说了不少。王上的后宫清冷,两位嫔妃都是异族女子,此事着实落人话柄。
老夫上次离宫之前,就曾对王上提及过迎娶碧心郡主之事。
王上若想要江山稳固,必然要安抚民心,碧心郡主乃沐夫
人所出,巾帼不让须眉,又是忠烈之后,王上若册立她为大妃,定能令朝野上下服众齐心。”
凤清欢杏眸睁大,心中亦大吃一惊。
若真如老族长所言,上次离宫时就曾向夜北冥提及过迎娶碧心郡主之事,可事后阿北在她面前却未流露出分毫,更是半个字的口风也未曾透露。
闻言,夜北冥却是皱紧了眉头,有些不悦。
“依爷爷的意思,本王若是不娶碧心郡主,连江山也坐不稳了?”
虽然他失了忆,老族长对他说过的这番话并想不起,内心却莫名的排斥。
老族长见他有些恼怒,同样蹙紧了眉头,无奈摇摇头:“为了皇室安定,还请王上早做定夺,不要再拖延了。”
“这件事情回头再说,爷爷这一路辛苦了,本王先让人带您去客房安顿下来。”
玉玲珑那丫头站在后面,清秀的小脸写满了惶恐,显然,她也没有想到师父刚才会说出那些话。
眼看着老族长眉头紧锁,跟着宫人走出了大殿,玉玲珑却一溜小跑来到了凤清欢的面前。
“欢儿姐姐,我真的不知道师父会这样……”
她在驿站听了凤清欢的话后,便火急燎燎的联系上了师父,原本进宫就是为了帮冥哥哥恢复记忆,却不想,师父此行的目的却是要逼冥哥哥另娶碧心郡主。
此时,玉玲珑只觉得自己的处境也十分尴尬。
凤清欢清浅一笑:“我明白!玲珑,为了阿北失忆的事,你这一路也辛苦了,先下去歇会儿吧,回头我再找你聊。”
虽然她故作轻松,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可玉玲珑的脸色依然流露出愧疚。
很快,殿内便只剩下了凤清欢和夜北冥。
男人透着深意的醇厚嗓音低低传来:“爷爷今日说的话,看来你也是才知道。可见……本王先前并未在你面前提及过。”
夜北冥虽然还不了解凤清欢,但他还是了解自己的。
倘若老族长在数月前就曾对他提起过迎娶沐碧心的事儿,而他却未对凤清欢提及分毫,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在乎眼前的这个女人,而且从未打算迎娶沐碧心。
“阿北确实从未提及……”
凤清欢静静地凝对上他的眼睛,淡定反问:“那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他虽是阿北,却又并非阿北。
就连凤清欢现在也捉摸不透眼前的这个男人心里怎么想,他会做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