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北冥冠冕堂皇的一番话,着实让凤清欢如遭雷击。
凤清欢怔愣地站地原地。
好一会儿,她才算是捋清了男人的意思,原来男人以为,她想和他睡同一张床!
凤清欢的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愈是想明白了,也愈加羞恼。
她涨红了小脸,少有了嗓音提高了八度——
“夜北冥,我说要搬去隔壁屋,是你坚持说要住在一起,所以要打地铺,该睡地铺的那个人也应该是你!”
这男人不懂怜香惜玉也就罢了,竟然还自以为是。
凤清欢面若冰霜,杏眸与男人的目光在空气里碰撞。
夜北冥眸光平静无波,面无表情的看着女人她发泄后的酡色脸颊,沉默了好一会儿,闷沉吐出一个字:“好!”
说完,他便转身走向立柜,极其娴熟的从中取出被褥,打地铺的动作也极其干净利落,如同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反倒是凤清欢,愣站在原地看着男人的反应,满腔的怒火犹似被浇了盆冷水,还没等燃烧起来就给泼灭了。
夜北冥打了地铺,直接躺下了,墨瞳朝着凤清欢的方向瞥来——
“本王答应把床榻让给你睡,你为何还冷着一张脸?”
凤清欢杏腮微鼓,撇撇嘴:“你不会以为自己把床让给我睡,我就会感恩戴德吧?”
她没好气的扔下这句,头也不回的朝着床榻的方向走去。
说来也巧,夜北冥打地铺的位置,正是以前凤清欢曾经在这间屋里打过地铺的地儿,离床榻有着一定距离。
凤清欢看在眼里,不难看出男人确实是想要和她保持距离,看来他对她当真是没有丝毫非分之想。
失去记忆的阿北,当真是对她一点好感也没有……
凤清欢愈想心里愈难过,身子背对着男人,蜷缩进被子里,不再说话。
偌大的寝殿内,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夜北冥躺在地铺上,也不知是不是地板太冷硬,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的眸光下意识几度朝着床榻的方向瞥去,女人留给他的始终是削瘦纤盈的背影。
“咳……你睡着了吗?”
凤清欢当然没有睡着,却对男人的问话充耳不闻,依然背对着他,纹丝未动。
夜北冥再度清了清嗓子:“本王知道你没睡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还是谈点正经事吧!”
凤清欢顿了下,清冷回应:“冥王想谈什么?”
她这一声冥王,
也在无形中拉远了二人之间的距离,听起来有些生份。
夜北冥皱了皱眉头,低沉应:“为什么突然改了对本王的称谓?”
他还是更喜欢听她叫自己阿北!
凤清欢冷淡道:“这里并无外人,我这样称呼冥王,亦是对你的尊重,更不想再引起冥王无端的误会,以为清欢对你有什么企图。”
夜北冥幽暗的墨瞳凝着女人纤盈的背影,一瞬不瞬,镌刻的俊颜抽搐两下,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这小女人的口吻明显透出负气的情绪。
“你在生本王的气?”
夜北冥想不明白,自己连床都让给她睡了,这女人还有什么理由生气?
凤清欢冷漠回应:“清欢不敢!冥王若要说正事就说,倘若没事的话,清欢要先睡了。”
女人的声音不大,嗓音依然细柔,只是语气的冷漠,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这种无形的距离感,让夜北冥的内心很不痛快。
“看来爱妃是累了,还是等你睡一觉醒来,我们再仔细谈!”
男人嗓音沉了沉,空气再次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长夜漫漫,凤清欢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
许是这段时日的辛劳所致,她这一觉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天已经大亮。
凤清欢缓缓睁开眼,那张俊如妖孽的熟悉脸庞,映入她的瞳仁。
“你……什么时候坐在这儿的?”
夜北冥面色平静无波,就坐在床边,静静地凝视着她。
“看来你昨夜睡得很好!”
男人醇厚低沉的话语,更似透着耐人寻味的深意。
她竟然一觉睡到近响午,可怜他昨晚彻夜未眠,也不知是因为地板冷硬,还是心里装了太多事,夜北冥一夜都没睡着。
凤清欢瞥了眼男人的黑眼圈,眸光泛疑。
不过下一瞬,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慌张的从床上一跃而起,拨腿就朝外跑。
却被夜北冥一把攥住。
男人皱了皱眉头:“何事如此着急?”
这小女人难道不知道自己还怀着身孕吗?慌慌张张、毛手毛脚,难保不出大事。
凤清欢用力挣脱他的手:“我要去鎏光阁。”
她正欲拨腿朝外走,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凤五将军早上来辞过行了!”
闻言,凤清欢迈出去的步伐瞬间僵滞在半空,再缓缓收了回来。
她回眸对视上夜北冥的鹰眸:“你说我爹早上来辞行了?那他现在人呢?”
“走了!”
“走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凤清欢秀眉紧蹙,嗓音提高了八度。
夜北冥却一副理所当然表情:“本王见你睡得正香,便没叫醒你……”
应该说,没舍得叫醒她!
凤清欢的脸色却倏地冷沉下去,冷冷丢下句:“谁让你自作主张了?”
说罢,女人头也不回,急匆匆出了门。
她不知凤五这一别,父女二人又要多久才能见上面,再加上昨晚与夜北冥的那番对话后心生嫌隙,少有的对男人发了火。
夜北冥凝着女人夺门而去的背影,铁色铁青一片。
这女人拿什么语气对他说话呢?
凤清欢一路追到了宫门,得知的消息却是凤五和凤九在半个时辰前就已经离宫了。
她莫名鼻子一酸,红了眼眶。
想到这段日子为了寻找夜北冥的下落,都无暇顾及受伤的爹爹,心中的愧疚之情,难以言喻。
“大妃……走得这么急,奴婢都追不上……”
青玉紧随其后追了上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儿。
她再定睛一看,神色闪过一丝慌乱:“大妃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凤清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其实从小到大,她向来遇事不慌,是个极其冷静镇定的姑娘。
似乎在怀孕以后,情绪波动也愈来愈大。
凤清欢对视上青玉一脸紧张的表情,很快调整了情绪,唇角牵强勾扬:“我没事儿,只是有些舍不得我爹。”
青玉上前拉上她的手,心疼安抚:“大妃别难过,老爷和凤九副将很快就会再回来的。”
凤清欢点点头,主仆二人相视一笑,情绪也好多了。
却就在这时,宫门突然传来一阵吵杂声,吸引二人的目光朝着那方向望去。
只见一队骑兵整齐有序的进入皇宫,为首的人正是温察尔。
“他怎么又来了?”
凤清欢轻声嘀咕,昨日在鎏光阁他们才说好了,让内阁的几位大人再多等两日,温丞相分明是应下来了的,怎么今日人又进了宫?
此时,温察尔也看见了凤清欢。
他骑着高头大马,朝着女人的方向而来。
当骏马稳稳在凤清欢面前停下,温丞相却连马也未下,居高临下的俯视向她。
“温丞相怎么又进宫了?”
“身为内阁重臣,老臣原本就应该每日都要进宫面圣,如今王上还未回宫,老臣更是要恪守本份,尽心尽职。”
凤清欢杏眸
微眯:“不知温丞相今日入宫,又有何公务?”
“说到此事,老臣正好也知会大妃娘娘一声,定王关进大牢也半月有余,几位内阁大臣商议后决定,人也该放出来了!”
温丞相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似笑非笑,显然因为昨日和凤清欢发生过碰撞,依然耿耿于怀。
凤清欢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她昨日还琢磨着,刺杀她和肚里孩子的人应该并非温丞相,否则他早就应该收到了夜北冥还活着的消息。
可今天看来,温丞相依然有可疑之处。
这么着急着要放虎归山,似有种担心夜北冥秋后算账,急着给自己打好下家的打算。
“本妃昨日就说过,王上近日就会回宫,要如何处置定王,何不等王上回宫后再做决定?”
凤清欢的语速缓慢,有条不紊的拒绝了温丞相的决定。
温察尔皱了皱眉头,对凤清欢嗤之以鼻:“老臣辅佐过先王,继而辅佐王上,所做之事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定王入京虽然有错,但他毕竟是亲王,罪不至死!倒是大妃的意图,令老臣不得不怀疑,你是有心想要挑拨王上和定王兄弟反目……”
凤清欢的水眸微亮,目光不由再次认真将温丞相打量一番。
“温丞相说本妃有意挑拨王上和定王兄弟反目?你确定?”
据她所知,夜白辰和夜北冥兄弟二人压根儿就没有和睦过吧?
温丞相这一说,还真是有点意思!
她秀眉上挑,语气里流露出耐人寻味的冷笑。
温察尔似也被她耐人寻味的口吻怔住,愣了数秒才回神。
他正要开口,却不想一阵马蹄声传来——
“禀丞相大人,地牢加强了重兵看守,那个夜侍卫不肯放人!”
温察尔的神色又是一怔,厉声喝道:“你没拿出内阁四位大人盖章的公文给他看吗?”
王上不在宫中,四位大人盖章亲印的公文,便是畅通无阻的御令。
那将士吱吱唔唔:“给……给了!可是夜侍卫根本不买帐,他说除了王上的旨意,谁盖章的公文到了他那儿也不管用!”
这话逸入温丞相耳底,更是怒火中烧。
“混帐东西,老夫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给他的胆子……”
竟然连内阁重臣盖章的公文也不放在眼里。
就在这时,一道厉声凌空扬起:“是本王给他的胆子,丞相大人可有何不满?”
紫色相交的华光闪过,
金冠束发,华袍加身,戴着红蓝宝石相间银色面具的夜北冥,如同从天地之间突然冒出来一般,出现在他们眼前。
温丞相面色骤变,坐在马背上当场石化。
凤清欢看着男人高大熟悉的身影,稳稳落在她的身侧。
银色面具下,那双锐利的鹰眸冷魅凌寒。
夜北冥眸底迸射的精芒,直逼向马背上的身影,嗓音似笑非笑:“温丞相见了本王也不下马行礼,看来是真的当本王已经死掉了!”
他这一声提醒,差点让温察尔紧张地从马背上摔下来,幸而他身侧的士兵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温察尔神色慌张,颤着身子从马背上跃下,恭敬的双手抱拳,行了拜礼:“老臣不知王上回宫,有失远迎,还请王上恕罪!”
“是不知本王回宫,还是不知本王还活着?温丞相刚才对大妃说的那番话,本王可都听得一清二楚,若是明知本王还活着,就敢在大妃面前这般目中无人,那本王也想问问,究竟是谁给丞相大人的胆子?”
夜北冥的语速极慢,最后那句话更是拖着长长的尾音,像极了是学着温丞相先前的话。
温丞相的脸色也愈发的难看,一阵红一阵白。
“王上……王上息怒,老臣……老臣所做做为,也全都是为了王上的江山社稷着想,老臣对王上绝无二心呀!”
夜北冥依然皮笑肉不笑,阴冷反问:“敢如此对待本王的爱妃,这就是丞相的忠心?”
温丞相咬紧牙关,把心一横:“恕臣斗胆,自从王上娶了这个异族女子,外界说她用摄魂妖术迷惑王上的传闻就从未间断,王上为了她不惜与邻国发生战事,还有沐夫人的死,全都和这个异族女人脱不了干系,包括这次王上涉险差点丢了性命,也是因她而起……”
夜北冥冷冷出声:“本王落崖是因遭遇江湖门派围堵,与大妃何干?”
温丞相笃定摇头:“不瞒王上,老臣此前曾派人前往东临国秘密查探过,大妃与东临太子关系匪浅,她先前和贴身丫鬟偷溜回东临国,恐怕就是早早布下了陷阱等着王上。王上千里迢迢赶去东临国接人,等来的结果却是遭遇围堵,身陷险境。难道王上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大妃她就是东临国派来的细作……”
“细作?哈哈哈……”
夜北冥狂妄的大笑声扬起,一时间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