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凤清欢利用针灸为南宫啸天疗毒后,正将银针收纳起来。
忽闻一阵巨响,地动山摇,屋顶房梁的灰尘飞扬落下。
坐在椅子上闭目调息的夜北冥,几乎在同时间一跃而起,长臂勾环,一把搂上风清欢的后腰便飞身出了殿门,没有半刻迟疑。
殿宇楼阁颤了颤,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后庭的方向依稀能见到火光。
夜北冥放下凤清欢,二人站立于长廊上,朝着火势的方向观望。
凤清欢水眸微沉:“难道又是火雷?”
夜北冥眉心紧锁,闷沉应了声,接着道:“从火雷的威力看来,比上回要小的多,如果本王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月枫瞒着夜无霜,手里还留了一个。”
闻言,凤清欢黑白分明的眸底划过一道暗光,若真如男人所料,那月枫在这个时候扔出这颗火雷,一定是为了和郁贵妃逃走。
凤清欢心里还正想着,已经听见后院传来吵杂声——
“太子有令,抓住那个厨子,格杀勿论!”
果然如她所料!
突然从殿内闪出一道人影,玉玲珑一脸慌张,应该是也听见了外面的追杀声。
她一眼便看见了夜北冥和凤清欢,急急上前:“发生了什么事?南宫太子他把月枫哥哥怎么了?”
凤清欢盯着她焦急的眼神,平静回应:“郁贵妃和月枫谋害皇上,太子自是不可能留他们活口。”
玉玲珑眸光微微僵滞,很快再反应过来,却是一句话也没说,一阵风似的呼啸而过,没了人影。
凤清欢秀眉微蹙:“玲珑这丫头,到底想干什么?阿北,我们也过去看看……”
夜北冥原本也并无意掺和东临国的事情,但凤清欢已经跟了过去,他也只好紧随其后。
后院的火势很快就被控制住了。
凤清欢一眼看见的,是地面横七竖八的尸体,衣饰华丽的郁贵妃亦在其中,她倒在血泊里,长剑刺穿她的心口。
就在她的尸体面前,站立着纹丝未动的是南宫澈,他的脸色铁青一片,瞳仁腥红。
“传本王的命令,把这贱人的逆子带过来。”
凤清欢心里咯噔一下,看南宫澈的样子像是杀红了眼,郁贵妃已经死在了他的剑下,他依然难以泄愤。
“阿澈,七皇子他……还只是个孩子。”
凤清欢抿紧下唇,最终还是开了口。
她和南宫煜虽只有数面之缘,但能确定那少
年是个好孩子,大人犯下的错,不能迁怒到一个孩子的身上。
南宫澈握拳咬牙,眸光变得更加腥红:“这个贱妇她能杀我母后,我为何杀不得她儿子?”
闻言,凤清欢心底又是一阵震惊。
她没有想到,短短两日光景,郁贵妃竟然连阮皇后也没放过。
就在这时,夜北冥突然握紧了凤清欢的手,平淡无波的低沉嗓音扬起:“欢儿,你已经尽力去救东临皇,兑现了对南宫太子的承诺,现在我们也该走了!”
男人沉稳的声音,更是透着浓郁的暗示。
凤清欢知道,男人是让她不要再多管闲事。
东临国皇室的丑闻,就让他们自己去面对解决。
一边是夜北冥的警告,一边是冥顽固执的南宫澈。
凤清欢知道这个时候,她确实应该听夜北冥的话。
“那清欢和阿北就此告别了!南宫太子托付我保管的东西,清欢为了安全起见,没有带在身上,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还给南宫太子……”
女人的言辞神色,也在瞬间变得清冷了几分,对南宫澈的称谓也重新变回了南宫太子,多了几分疏远。
站在她身侧的冥王,岑冷的薄唇却是勾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南宫澈的神色呆怔,站在原地微微失了神。
夜北冥也未给他再开口说话的机会,已经搂着凤清欢扬长而去。
凤清欢眸光流转,又想起了什么:“阿北,还没找到玲珑那丫头,现在怎么办?”
“她只受了点皮外伤,不碍事儿,用不着管她。”
夜北冥抱着她,飞身跃上马背,疾驰而去。
天黑时,他们赶到了城郊的驿站,一辆马车摇摇晃晃的正赶了回来。
“青玉……”
凤清欢眼尖,昏暗中一眼就认出了她。
青玉看见主子,顿时泪眼汪汪,差点哭出声来:“大妃……”
“你这是怎么了?夜侍卫人呢?”
没见着夜影,赶马车的人变成了青玉。
夜北冥的锐眸从青玉身上闪过,那丫鬟顿时发怵的身子一颤。
青玉吱唔出声:“夜侍卫发现大妃不在马车里,发了很大的火,然后……然后他让奴婢在原地等着,他要回宫去救人。”
原来夜影是去宫里救他们了!
凤清欢秀眉微蹙:“看来我们和夜侍卫错过了,阿北,现在怎么办?”
男人倒是并不着急,淡淡道:“本王在驿站做个标记,他看见了
自会来找我们。”
“那就好,我先去看看爹的伤势。”
凤清欢上了马车。
而夜北冥那双锐利的鹰眸,依然盯着青玉。
青玉也察觉到了,抿着唇不敢吱声,也不敢乱动。
夜北冥冷冽的声音扬起:“青玉,你可知道夜影若是没能好好完成本王交待的任务,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男人的声音虽然不大,威严戾气却能让人心魂颤动。
青玉心虚的低垂眼敛,微颤着唇:“王上,这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夜侍卫他也是被蒙在骨里,王上若要责罚,就罚奴婢一人,请不要追究夜侍卫的罪责。”
说到底,夜影这次的疏忽也全都是因为她略施小计,可若因此事害得夜影受到连累,青玉良心难安。
夜北冥醇厚的嗓音依然平静,让人听不出一丝涟漪:“那你又可知,自己犯下的是什么罪?会受到怎么样的惩罚?”
青玉的小脑袋摇得跟波浪鼓似的,耷拉着头,眼睛都不敢眨。
“明知大妃要干傻事,还愚蠢的配合她去骗夜影,万一大妃有个闪失,你一个小小的丫鬟,就算有一百条命也不够死,还会连累你身边的人跟着你一起送死,包括夜影!”
此时,夜北冥的嗓音愈发的低冷肃然,让人感觉到那股死亡的危险气息仿若就在眼前。、
青玉顿时吓得腿软,嗵的一声跪倒在地。
“是奴婢该死,奴婢一时糊涂,王上若真要处死奴婢,奴婢也绝无半句委屈,只是夜侍卫他真的是无辜的,还请王上恕罪!”
凤清欢闻声,从马车内下来。
她上前扶起青玉,清楚的感觉到那丫头身子轻颤,吓得不轻。
“青玉,别害怕!”
接着,凤清欢回眸瞥了眼男人,赏他一记白眼:“青玉是我的丫鬟,她当然要服从我的命令,难不成你想逼迫我的丫鬟听你的话不成?”
夜北冥与生俱来的王者威严,在心爱的小女人面前却偏偏威风不起来。
他抿了抿嘴,语气瞬间软了下来:“欢儿,你知道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凤清欢瞪眼故作凶态:“你敢说刚才不是在威胁吓唬青玉?”
夜北冥面色尴尬,他堂堂冥王何曾被女人当着个丫鬟的面这般训斥。
却也只能垂眸低头,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气势:“本王只是想让她明白今日所做的事情是多么危险……”
凤清欢没好气的打断他:“
今日的事情全都是我的主意,青玉不过是按我的吩咐做事罢了,你看看……人都被你吓哭了,以后不许再欺负我的丫鬟。”
说罢,她便和青玉赶着马车,头也不回的进了院子。
夜北冥站在原地,无奈摇头轻叹。
凤清欢和青玉刚扶着凤五下了马车,便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大将军。”
来人正是凤九!
夜北冥鹰眸微暗,划过一抹疑色,先前凤九曾和夜影一起去夜探皇宫,后来夜影回来复命,凤九却未见人影。
原本以为他还在皇宫,可今日在宫中却也并未见到他的人影。
凤九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稳稳站立于凤五面前,双手抱拳,态度极是恭敬:“大将军吩咐的事情,属下已经办好了。”
“宋将军随太子进宫了?”
“是!属下带着大将军的信物,宋将军一口便答应了,正巧太子殿下前去求援,宋将军就带兵跟着他去了皇宫,属下为了避嫌,没有露面。等我再赶到皇宫时,谋逆罪人郁贵妃已经死了。不过……听说让那个月枫逃走了,他还带走了七皇子。”
凤清欢听到这里,才知道凤五表面看似不动波澜,其实早就有了他的安排。
宋将军出现在皇宫,并非真的是因为南宫澈手中的那块御令,而是凤九带着凤五的信物,要知道凤五这些年提拔了不少得力将士,宋将军就是其中之一。
夜北冥看在眼底,也不由暗道:姜还是老的辣!
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这次回来的人是夜影。
当看见院子里齐齐整整的人时,他明显暗松了口长气。
夜影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单膝跪在夜北冥面前:“末将办事不利,还请王上责罚!”
夜北冥的余光,能清楚看见凤清欢和青玉的目光,都朝着这边望来。
男人清了清嗓子,刻意提高了音量:“这笔帐本王暂且给你记下,等回去后再一并清算。”
青玉紧张地攥紧了凤清欢的衣角,怯怯地轻扯两下:“大妃,你一定要在王上面前替夜侍卫求情……”
凤清欢瞥她一眼,意味深长:“他是阿北的心腹,你觉得阿北还能吃了他不成?”
青玉撇撇嘴,虽然没说话,却暗自腹诽:王上看起来还真的就像要吃人呢!
夜风习习,凤清欢还留在凤五的房间里。
凤五苍劲低沉的嗓音扬起:“丫头,像今天这样的
事情,爹也不希望再发生。你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敢给爹下蒙汗药……”
他的这个宝贝女儿的胆子确实越来越大了,为了不让凤五知道这事儿,她事先在凤五的汤药里加了蒙汗药,让他昏睡了两个时辰。
最让凤五生气的并非是女儿对自己下药,而是凤清欢怀着身孕还敢以身犯险,她若再敢这般鲁莽行事,难保不出大事儿。
看出爹爹是动真格生了气,凤清欢撒娇的抱着爹爹的手臂,轻轻晃了晃。
她莞尔浅笑,声音细柔:“女儿若是早知道爹爹派凤九哥去找宋将军增援,也不会如此鲁莽行事了……”
“听你这意思……倒是变成了老夫的不是。”
凤五吹胡子瞪眼,没好气的道。
凤清欢唇角的浅笑勾扬的愈加深邃:“女儿不敢……”
凤五横眉冷对,负气的打断她的话:“现在还有你不敢的事儿?”
凤清欢将爹爹的胳膊摇晃得更厉害了:“爹爹,你就别生女儿的气了,我下次真的再也不敢了。”
还未等凤五开口,夜北冥磁性好听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欢儿的保证,本王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下回你若再做出此等鲁莽之事,本王就把你交给岳父大人惩罚。”
男人的语气半开玩笑半认真,墨瞳如万年古井般幽深。
凤五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似是没有想到冥王会突然出现。
凤清欢杏腮微鼓,娇嗔的冷白男人一眼:“我爹才舍不得罚我呢!倒是你……突然跑来我爹的房间做什么?”
夜北冥的墨瞳紧盯着她:“夜色已深,本王当然是来接爱妃回屋睡觉。”
凤清欢蓦地微红了脸,这男人说话还真是毫不遮掩,还是当着她爹爹的面。
“我还不困,想再陪爹爹多聊几句。”
夜北冥高大欣长的身影,也跟着凑近到榻前。
他的目光虽然凝向榻上的凤五,身体却是贴近了凤清欢。
醇厚低沉的嗓音在女人耳畔低低扬起:“欢儿,岳父大人还有伤在身,你就别再吵扰他老人家休息了。”
这语气,若是凤清欢再不跟他离开,倒显得像是她不懂事儿,耽搁了爹爹休养身体。
凤清欢迎对上男人笑谑的眼神,憋红了小脸,却又说不出半个字。
还是凤五苍劲的嗓音,打破了她的尴尬——
“老夫累了,你们也奔波了一天,都早点回屋歇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