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聿刚要吃,夜北冥抢过来,整块糕点都塞进了他嘴里。
“本王不白吃别人的东西,既然吃了,这人情本王会还你。”
燕子聿瞪大眼睛,好看的桃花眼,赫然变成了牛眼。
“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夜北冥俨然把他当成了空气,鹰眸中的锐气渐渐敛去,渐渐变暗,最后幽深如古潭。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萧雨瑟,看得她险些失神。
“你在宫里的事,本王都知道了。之前,本王是想先灭了太子,如今为了还你人情,本王决定先弄死宁王。”
他的表情,像是在跟萧雨瑟说,今天你想吃糖葫芦,还是想吃芝麻烧饼。
怔仲间,萧雨瑟竟点头答应了。
“你和萧氏想离开京都,去北冥吧。有本王在,没人敢动你们一分一毫。”
这句话,触动了萧雨瑟敏感的神经,她当下摇头:“我们母女俩自有落脚处,这就不必冥王操心。”
夜北冥没有坚持,他似是不悦地抿了抿唇,坚毅的下巴往侧边别了别,最终沉默了。
燕子聿觉得自己成了多余的第三者,他尴尬地咳嗽两声后,凑上前说:“本公子也不愿意欠人情,夜北冥,你平白无故的帮小雨儿,本公子与小雨儿是一家人,自会替她还你这个人情的。”
夜北冥充耳不闻,他曲指轻敲桌面,过了会才对萧雨瑟说:“谢谢你,照顾欢儿……这个人情,本王就是拼了命,也会还给你。”
燕子聿不服气了:“我也照顾了欢儿,你怎么……”
一道冷光扫过,燕子聿只觉得遍体冰凉,不敢多话。
夜北冥走出萧府,夜影紧紧跟上。
“王上,您要属下准备的东西,当真要全部用在宁王身上?”
这可是他们花了半年布下的局,针对的是太子,突然改换
成宁王,不是做不到,夜影只是觉得可惜。
夜北冥不置可否,他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西宁太子不过是本王的囊中之物,本王是想为欢儿积福,才不想再犯下太多杀孽,改用这耗时耗力的计谋来反间西宁皇室,让他们自相残杀。”
“属下明白。”夜影嘴里应着,心里还是在悄悄犯嘀咕。
难得夜北冥愿意解释:“欢儿最后那段时间,她活得痛苦,所幸有她陪伴,救下了欢儿的孩子……这份人情,就是要了本王的命,本王也会答应!”
夜影顿足,良久才支支吾吾地说:“属下以小人之心,度大王之心,属下惭愧。”
夜北冥忽然回头,嘴角扯了扯,似是勾起了心中的落寞。
“你与青玉冷战有一年多了吧,这次回去,好好哄哄她。她一心为了欢儿,那是她主子,你俩都是忠仆,不要因为本王和欢儿,拆散了你们。”
声音顿了顿,深深的懊悔,让人倍感无力。
夜影臊得脸红,垂下头,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王上,玲珑姑娘飞鸽传书……说一定要来西宁京都……”
夜北冥不以为然,他半年没有消息,夜影都急疯了,玉玲珑这个小丫头肯定急得直跳脚,肯定在北冥待不住。
夜影又哼哧半天:“青玉……也会来。”
夜北冥停下脚步,夜影一个不留神,差点撞上去。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她来了,你也不用干别的事,好好哄着吧。本王不想欢儿在九泉之下,还要担心她。”
“属下领命。”夜影连忙应下。
夜北冥走了半柱香时间,燕子聿还沉浸在刚才的气氛中。
一双柔荑在他眼前晃了十几下,才将他的魂收了回来。
“子聿哥,咱们从雪山带回不少东西,
这段时间,麻烦你整理收拾。我想陪陪我娘,得空看看书,制点药丸,过几天清静日子。”
萧雨瑟言词恳切,燕子聿再次有了被需要的感觉,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萧氏的伤,在敷了萧雨瑟从雪山带回来的药后,神奇地好了。
只三天,便能下床,行、卧、坐、立都没有问题,但因伤了筋骨,暂时不能跑跑跳跳,倒也没别的不适。
母女俩默契地不提皇宫,萧雨瑟挑拣着说雪山经历,萧氏也颇为保留地说了说这半年的生活,彼此报喜不报忧,日子过得缓慢又悠闲。
这日,萧错刚刚喝了补药,觉得困乏,便先去午睡。
萧雨瑟照旧先制药,累了,便捧着书,静静地阅读。
这次她读的是原主书架上,难得的一本治国理政的书,里面的内容大同小异,枯燥无味,反倒是里面的批注有些意思。
看得出来,批注的人是想让阅读的人能更快地理解这些道理,他甚至会在豆腐块大的地方,用蝇头小楷简单地写一小段故事,像话本子里的故事,趣味且浅显易懂,让人从另外一个角度去理解,如何治国理政。
萧雨瑟越看越觉得这批注耐人寻味,忽然,看到了几个字,人便怔住。
这是书角的边一个只有板栗大小的地方,写着这几个字——皇权下,无利用价值,死期不远。
细长手指,轻轻抚着已然变淡的墨迹,粉粉的指甲闪着贝壳的莹光,衬得手指更加白皙细嫩。因时间褪去颜色的墨迹,竖横撇捺都透着主人的智慧和聪颖。
利用价值……
萧雨瑟忽然想起燕子聿曾经说过的话,当时只觉得有个点触动了她,可她就是抓不住。
直到看见这本治国大论,和顾景轩在旁边写的批注,萧雨瑟豁然开朗。
“青竹
!”
“大小姐,您有何吩咐?”
萧雨瑟合上书,娇好的面容,露出一个可亲的笑意:“青竹,从前本小姐想见顾大公子,你是怎么去联系的?”
青竹的脸,霎时变得通红。
“大小姐……这么多年前的事,奴婢不记得了……”
“本小姐不是跟你说着玩笑的,你去约,本小姐要见他。”萧雨瑟继续翻书,看着上面端正有力的字体,思绪纷飞如雪。
青竹不明白萧雨瑟为何改变主意,身为忠仆,她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命行事。
按照老规矩,青竹来到一家酒楼,点了四样小菜,吩咐小二送到萧府,便回去了。
一刻钟后,顾景轩收到了萧雨瑟约见面的消息。
第二日,萧雨瑟带着青竹,坐着马车出门喝茶。
刚坐定,顾景轩进来了。
“瑟儿……”
“顾大公子请坐,咱们长话短说。”
顾景轩并不惊讶她的生疏冷漠,礼貌地打量着她,见她无恙,心底的担忧才渐渐淡去。
“你说,有何事?”
“据说西宁皇私生子女上百人,全都流落在宫外,不知所踪。哪怕是养在皇宫里的,不过十人,其中四子一女还是皇后所生。如此算来,西宁皇认可的皇子公主,是沧海一粟。”
顾景轩阴柔的眸光凛,不用萧雨瑟挑明,他已经知道她要问什么。
这么多的私生子女,估计全都死于非命,这等杰作,肯定是百里皇后所为。
没有西宁皇默认,百里皇后也不可能如此嚣张。可见西宁皇是多无情无义,没有骨肉情分。
既是残暴之人,为何萧氏和萧雨瑟能独善其身,平安活到现在。
萧雨瑟不动声色地盯着顾景轩,将他的失态全都看入眼底。
“论姿色,我娘不是最美的。论聪明才干,我娘巾帼
不让须眉,可也不可能是西宁女子中的第一。论家世背景,就更不值得一提。为何,百里皇后视我娘为眼中钉肉中刺,每每要将我娘俩除之而后快,却又手下留情?”
顾景轩的脸色更加难看,仿佛憋着一口气,吐不出来,难受得坐立不安。
“瑟儿……萧大小姐,如果你还顾念旧情,请不要逼……”
萧雨瑟立刻起身,冷脸冷声。
“顾大公子,既然你为难,本小姐这就告辞。所谓旧情,还请顾大公子以后莫要再提……”
说完,萧雨瑟拿出一个新本子:“之前顾大公子赠送的《观星录》,确实帮了不少忙,本小姐也将它存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是誊抄本,还给顾大公子。”
这时,青竹招呼两个下人,抬了个大箱子进来。
箱子很普通,是女儿家装衣裳用的竹制箱笼,大得可以装下一个人。
顾景轩一脸狐疑,正猜测着,箱子打开,里面装了十几个药瓶,一半箱纸包好的药材,上面都贴上红纸,写明了药名、作用和服用方法。
“你的毒解了,但余毒未清。且你长年用以毒制毒的法子活命,身体如果筛子,吃再多药也无用,只会流失殆尽。长期以往,会有性命之忧。这里面有些药,是我从雪山采来,专门针对你的病制成的,只要你按时服用,吃完这一箱,保证你药到病除。”
顾景轩从小就是个药罐子,可听到说要吃完这一箱药,他还是吃了一惊。
“这算是我还了你赠我《观星录》的人情。”
干净利落地说完,萧雨瑟挥挥手,青竹立刻狗腿地跟在身后,准备下楼。
顾景轩倏地站起身:“你的药太贵重,一本书不能相抵。萧雨瑟,你想知道的答案,我不能告诉你,但是你可以回去问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