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雨瑟不理会他,打开玉盒仔细查看白幽草。
这种草药特别矜贵,只适合在冰霜雪地之间,只要温度一高,就会融化。
这玉盒是从天门中带出来的,能保存白幽草。下山后,就算西宁国是炎炎夏日,也能保存十天。
萧雨瑟正在脑子里调取记忆,计算路程和时间,忽而听见燕子聿疑惑的问话。
“萧雨瑟是有多喜欢他?宁愿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也要采到白幽草来救他。”
萧雨瑟盖上玉盒,语气冷清淡漠:“她是很傻!明知道顾景轩要娶别人,也要舍命采药。她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成全别人的幸福。”
可是看到她,就像看见了曾经的凤清欢。
燕子聿连连啧舌,“怪不得你非要帮她完成这件事,想来也是个傻姑娘,替她做完这件事,咱们也算是积福了。”
萧雨瑟把玩着玉盒,垂着眸子,看不到她眼底的情绪。
为他人做嫁衣的傻事,她不是没有做过,尽管事后她潇洒脱身,为自己和凤府都争得了应有的尊严,可这件事也狠狠地教育了自己,不能再次痴心错付。
这次,定要帮着原主将此事了结,这样才能对得起她,也对得起自己。
下定决心后,萧雨瑟收起玉盒,扭头对着燕子聿甜甜一笑。
“子聿哥,我们下山吧。”
下山的路极为顺利,萧雨瑟看到珍贵药材,总会手痒地采摘,为此耽误了一两天时间,但收获满满。
到山下的官道上后,燕子聿易容成男仆,雇了辆马车,往西宁国的京都疾驰而去。
路上,萧雨瑟一直在马车里捣鼓着雪山上的草药,做出不少新药。
燕子聿计算好时间,赶在白幽草即将融化的前一天,来到了西宁国的京都。
刚到城门外,就被守卫拦住
,凶巴巴地问燕子聿:“什么人!从哪来?可有路引!”
燕子聿从前都是想去哪就去哪,不走正门爱翻墙,何曾用过路引。
他怔住,正琢磨着该怎么打发这些守卫,车帘掀起一角,萧雨瑟露出半张脸来。
“子聿哥,怎么不走了?”
守卫见是萧雨瑟,连忙退到旁边。
“原来是萧姑娘,您出城都一个多月了,可有摘到白幽草。”
萧雨瑟疑惑地看着守卫,记忆中,她不认识他。
可守卫表现得特别自来熟,“听说顾家公子快不行了,您快去看看吧。”
萧雨瑟蹙眉,她本性冷清,对待陌生人更加疏离,冷不丁被守卫说起原主的私事,她很不悦,眼底闪过一丝异光,重重放下车帘,坐回到马车里,拿起草药却没心思制药,总觉得这事不对劲。
守卫没有再阻拦他们,燕子聿畅通无阻地驾车往前走。
“小雨儿,你风头正劲啊,怎的连个普通守卫都知道你要去天山摘白幽草?”
燕子聿扭头轻声嘀咕,他对原主为人处世挺好奇的,也很担心。
原主的行事作风与凤清欢南辕北辙,她们彼此融合之后,会彼此排斥,凤清欢也会不适应。
萧雨瑟放下草药,深呼吸几次后,将有些混乱的思绪调整一二,这才波澜不惊的,以一种置身事外的态度,简略地说了说萧雨瑟的过往。
自从她们合二为一,她就没怎么跟燕子聿提萧雨瑟的事情。难得她愿意说,燕子聿也很想听听。
进城的路不长不短,马走得不疾不徐,到宰相府前,萧雨瑟刚好说完最后一句话。
“她和顾景轩的事知道的人不多,至少在她离开西宁京都之前,知道的人不超过十人。这次,肯定是有人捣鬼,要坏她名声!”
不但
要坏萧雨瑟的名声,还要影响顾府,谁有这样的熊心豹子胆,敢两边都得罪。
燕子聿也觉得此事疑点重重,他比萧雨还急切想见到顾景轩。
此时宰相府朱门紧闭,两个大如脸盆的狮子头铜环,无不彰显宰相府邸的富贵与庄严,古怪的是这里门可罗雀。
若不是原主留下的记忆坚定地告诉自己没有走错,萧雨瑟肯定不会相信这是宰相府。
“是死人了吗?怎么这么冷清……不对啊,就算是姓顾的死了,也该挂白幡才对,门口挂的还是红灯笼……”
燕子聿叽叽咕咕的,也不上前扣门,反而坐在马车上翘腿拌脚,倒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样子。
突然从街那头跑来一群小孩,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串糖葫芦,蹦蹦跳跳,高高兴兴地念着歌谣。
“城西萧家有女儿,芳龄十五犯花痴,半夜私会送香囊,衣裳半褪求嫁娶……”
后面几段更加粗俗难听,燕子聿实在听不下去,正想跳下马车抓一个来问,这时朱门无声打开,门房急忙跑出来,赶在燕子聿之前将这群小孩都赶跑了。
回府前,门房盯着燕子聿看了会,然后不耐烦地挥手要他快点离开。
燕子聿越发觉得这水太深,他扭头问马车里的人:“小雨儿,进去吗?”
萧雨瑟思忖良久,道:“子聿哥,先不急,咱们到街上走走吧。”
燕子聿停好马车,萧雨瑟蒙着面纱,与他在路上边走边看。
他们发现,有关萧雨瑟的谣言已成了茶余饭后的风流韵事,只要有人聚集的地方,定在谈论此事。茶楼酒馆的说书先生,清一色地编着她的段子,说给
特别是那些猥琐男子,一说起萧雨瑟,个个都露出下流龌龊的笑容,好像他们个个都跟她春风一度过,萧
雨瑟成了西宁京都里最放浪无耻的淫娃。
燕子聿听得七窃生烟,双手紧握拳头,发出咯咯声响。
“子聿哥,别激动,打死人了还要把他们扔去喂狗,麻烦。”萧雨瑟的声音冷静得没有起伏,面纱蒙面,看不见她的喜怒,但她水眸清澈干净,波澜无惊,没有半点情绪。
燕子聿平静下来仔细想了想,道:“也对,这事本也与你无关。”
“之前与我无关,但现在跟我有关系了。怎么说我借用了她的身体,就该对她负责,否则,我拿着她的命在这世上活着,也没意思。”
萧雨瑟仍旧淡然娴静,如碧波中出挑的粉莲,骄傲清高,一尘不染。可她的声音,铿锵有力,一字一顿,坚定不移。
这才是凤清欢!
外冷内热,倔强刚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燕子聿欣赏地看着萧雨瑟,由衷笑道:“小雨儿,不管你想做什么,哥哥我都支持你。谁敢拦你,哥就杀谁!”
“先不用急着杀人……”
他们刚巧来到一家茶楼前,里面坐满了客人,还有许多人站在那里磕瓜子,听说书先生说故事。
萧雨瑟指了指里面,拉着燕子聿进去听了片刻,燕子聿的脸都绿了。
说书先生说的正是萧雨瑟夜会某公子,自动宽衣解带,放浪形骸地做着不能用语言形容的事。
客人们听得津津乐道,连连啧舌,气氛很是古怪。
“那个小娘们我见过,哎哟,那小腰细的,屁股大的……”
“可不是,姓萧的小贱人一见到我,就投怀送抱,还亏爷一夜七次郎,每次都求饶告命,要爷放过她!”
有几个人激动得站了起来,跟着大声附和,下流无耻地借题发挥,好像他们都在现场,与参与其中。
燕子聿阴沉着脸,
手指微动,满地瓜子壳抖动着离地,每一个都立了起来,倾斜着对着说书先生的喉咙,眼看就在飞射出去,把说书先生的喉咙射个对穿。
萧雨瑟眸光一闪,细长黛眉微挑,带着几分讥讽笑意。
柔荑轻覆在燕子聿的手背上,“子聿哥,别冲动,我带你就是想听听他们到底怎么编排我的。杀了他,咱们岂不是还要再寻一家听。”
燕子聿这才收回手指,地上瓜子壳没有灵力支持,全都散落在地上。
客人们还沉浸在下流故事里营造出来的暧昧气氛中,无人知晓,这里暗藏的杀机。
这会子说书先生已经瞎编乱造说了至少十个风流小故事,无非就是萧雨瑟是个花痴,见男人就喜欢,没有礼仪廉耻,见谁都主动扑上前,要死要活的求人娶她,天下至贱。
渐渐的,萧雨瑟听出点门道,心里有了底,准备起身走人。
“小雨儿,咱们去哪?”燕子聿急忙跟了上来。
萧雨瑟没有说话,她优雅地取下面纱,走出包间,步伐轻盈,身姿绰约。
路过台前时,她停下看向说书先生,眸光变得深沉,一双水眸如无底寒潭,透着不寒而栗的冷冽。
说书先生正口沫横飞的瞎编乱造,忽见一美人“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不由地顿了一下。
突然,他觉得喉头一痒,似是有什么东西掉了进去。
用力咳嗽几下,喝了半杯茶润了润嗓子,正欲继续说刚才的下流故事,人哑了。
下面的听客不乐意了,起哄闹着要退钱。有些闹事不嫌事大的地痞流氓,还扬言要揍他。
一时间,茶楼闹哄哄的。
萧雨瑟缓步向前,纤指轻弹,一颗颗如绿豆大的药丸,准确无误地落入客人们的茶杯里,药丸入水即化,无色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