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任凭沐碧心如何歇斯底里的吼叫,眼下殿内的局势已经扭转,她和几位内阁大人全都被控制住。
夜影眉心紧锁,他似是也没有料到,凤清欢费心布下的这个局,最后的始仲俑者竟然会是碧心郡主,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大妃,人如何处置?”
夜影黝黑的俊颜闪过一丝失落沮丧,谋害大妃的幕后主使抓到了,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心情反而变得更加沉重。
闻声,还不等凤清欢回答,沐碧心锐冷的杏瞳已迎对上夜影的眼睛,她秀眉高挑,一如既往的蛮横任性:“好个夜影,你也被这个异族女人迷了心智,要帮着她一起来害我吗?”
沐碧心的言辞虽是指责,但凝对上夜影的那双杏瞳深处,似哀怨似娇嗔,霸道的口吻中不乏让人听出了几分复杂情愫,就像是自己心爱的玩偶被人夺走了一般,愤然不满中透着凄凉。
夜影微垂下眼敛,刻意回避了对方投来的犀利眼神,低沉平静的嗓音再度传来:“大妃是个好人,至少她从来没有伤害过无辜百姓。”
想当初,碧心郡主在夜影的眼睛里,是如同女神一般的存在。
可是这半年多来发生的太多事情,让沐碧心女神般的形象在夜影的心里逐渐涣散,让他看见了骄蛮跋扈、阴狠毒辣的碧心郡主。
此刻,夜影虽然神色看似平静,可是内心却如刀绞,说不出的痛。
虽然做了错事的人是沐碧心,但他还是很难过,毕竟眼前这个张牙舞爪看起来有些狼狈的女人,也曾是他心中最在意的人。
沐碧心气得想要杀人,可失去一只臂膀的她现在功力退步很多,根本不是夜影的对手。
“妖女,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我永远都不会放过你。”
“你既然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凤清欢乌发半挽,葱指缓缓落上剑柄,轻挑举起直向沐碧心的心口,剑尖锋芒乍闪。
只闻沐碧心闷哼一声,殷红的血滴已渗透她心口的衣料,从剑尖晕染开,如红墨泼洒晕染开来的水墨画,妖娆中透着邪魅。
众人皆是一愣,似是都没有想到凤清欢会真的出手。
就连沐碧心也瞪大了杏眸,一脸惊诧的微张开朱唇,怔愣的凝盯着插进心口的剑锋。
一时间,空气仿若凝固了般,金鸾殿内一切都静止了。
突闻一道厉声从
殿门口传来,是仙药族老族长的声音——
“你不能杀她!”
雪白的袍角划破门廊,老族长已经伫立在厚重的殿门内,他一身白袍,身形如青松般笔直挺立,踏碎一地流光,步履沉稳而苍劲。
仙药族老族长,虽然不为朝臣,但在北冥国的地位却是至高无上的,更何况冥王还是由老族长一手拉扯大的,老族长的身份地位更是非同寻常。
凤清欢插入沐碧心心口的剑锋并不深,入肉半寸,只是伤了些皮肉而已。
其实就算老族长没有出现,凤清欢也并没有打算杀沐碧心,刚才那一剑只是要给她一点颜色,杀杀她的锐气罢了。
老族长迈着碎天地破混沌的步伐,气势汹汹而来,冷瞥了一眼凤清欢插入进沐碧心胸口的剑锋,眉心紧锁。
再见他弹指挥间,凤清欢手中的剑已经断成两截,她只觉虎口一麻,五指一松,握在她手中的剑柄已哐啷一声落在地面,发出一声脆响。
老族长冷沉的眼神正盯着凤清欢,苍劲的嗓音在空气里再度扬起:“不管心儿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祸,她始终都是沐夫人留下的唯一血脉。就算看在沐夫人与王上的情份,大妃也不该斩尽杀绝!”
说着话,老人家已利落的拨出了插在沐碧心胸口的剑锋,并为她点穴止住了血。
老族长在拨出剑锋的那一刹,眼敛微沉,闪过一丝复杂。
显然,他已经发现凤清欢插进沐碧心胸口的剑锋并不深,不至于要了沐碧心的小命。
就在此时,凤清欢轻浅的声音也随风飘来:“本妃不会杀她,因为她犯下了错就该正面接受律法的裁决。”
凤清欢此话一出,沐碧心骤然色变。
老族长皱紧眉头:“说到底,大妃还是想趁着王上闭关之际对碧心郡主不利……”
凤清欢神色淡漠,在老族长犀利逼人的目光注视下,淡淡应:“碧心郡主不也是想趁着王上闭关之际杀了我吗?这一切老族长您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可您却依然还是纵容了她。怎么到了我这里就不行了?就因为我是东临国人,你们眼中的异族女人吗?”
老族长苍劲深邃的瞳仁,直勾勾盯着她,一字一句:“没错!老夫永远也不会忘记,你曾对王上下毒那件事,心儿虽然行事鲁莽了些,但她无非是为情所困,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深爱着王上
,仅凭着这份痴情,就比你要强出百倍。”
老族长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好似锋利的刀,刺在凤清欢的心口。
就连夜影也听不下去了,但在老族长面前他也不敢放肆,只能耷拉着脑袋压低了音量:“还请老族长容末将说句公道话,王上在凤凰山落崖,若非大妃以命相搏,王上怕是也不能活着回来……”
老族长和沐碧心几乎同时白眼瞪向他。
沐碧心恨得咬牙切齿:“吃里爬外的东西,连你也向着这妖女说话了,她到底是喂你和王上吃了什么迷魂药?”
老族长薄唇紧抿,虽然一言未发,但神色也透着明显的不悦。
凤清欢清冷开口:“夜侍卫不必再替本妃说话,我对阿北的感情不需要外人理解,只要阿北明白就足够了。”
这边正说着,忽闻殿外传来一阵吵杂声,凤清欢好像听见了小墨宝的声音。
“我要见欢儿姐姐,你们让我进去……”
凤清欢瞥了眼青玉,那丫头点点头,急急踱步朝着殿门外的方向而去。
很快,小墨宝娇小的身影出现在殿内,还不等凤清欢发问,他已急切开口:“欢儿姐姐,不好了,石室里面轰隆隆的一阵乱响,冥哥哥怕是出事了……”
他这一句话,瞬间将殿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凤清欢也顾不得与老族长之间的僵峙,疾步上前:“夜影,我们走……”
小墨宝平日里都在练武场修炼,倘若夜北冥的石室里有什么动静,他必然是一清二楚,看这臭小子粉嫩小脸上写着满满焦灼,凤清欢心里亦是咯噔一下。
原本凤清欢对于夜北冥执意闭关修炼之事就一直心中忐忑,毕竟古籍中都并无记载,究竟如何使用蚀魂镜提升灵力,也只能靠他自己摸索。
小墨宝急急紧随凤清欢身侧,短小的脚步迈得飞快。
“墨宝,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倒是说清楚些……”
夜影飞身先行一步,青玉忍不住再问得详细些。
小墨宝直摇头:“石室的门紧闭,我也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情况,只听见轰隆隆的一阵乱响,就像山石坠落的凌乱声响,地面都震动了。我料想着事态不对,便赶紧来找你们了。”
凤清欢一行急匆匆赶往练武场,身后紧跟着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借着余光朝后侧瞥去,只见老族长带着一群人也追了上来,
沐碧心也在其中。
眼下这个时候,夜北冥的性命自然是最重要的,凤清欢也顾不得其它,脚下的步伐更快了些。
练武场内,夜北冥修炼的密室石门紧闭,就连凤清欢也不知道密室的机关在何处。
夜影也面露难色,吱吱唔唔:“王上修炼的密室,从来不让任何人进入。”
眼看着所有人到了密室门外,却望着紧闭的石门半点办法也没有。
就在此时,老族长苍劲低沉的嗓音从后面传来:“老夫这里有钥匙。”
只见老族长手中拿着一块圆形的白玉,看起来并无特别之处,凤清欢却留意到这块白玉的形状与石门铜环下的凹陷位置形状极其相似。
果不其然,老族长大步流星的迈到石门前,手中的圆形白玉正好不偏不倚的落在了那块凹陷处,只闻哗哗声响,石门缓缓打开。
石门打开,扑面而来的厚重而浓郁的尘灰,不难看出密室内确实发生了不小的动静。
站在石门前的老族长一挥手:“来人,先进去看看王上怎么样了?”
紧随而至的侍卫们应声而入,反倒将最先来到的凤清欢一行被挤兑到了旁边。
刚才看见老族长将密室的石门打开的那一刻,凤清欢的心里有那么一丝不是滋味。
夜北冥这间用来闭关修炼的石室,从不让任何人接近,石门的钥匙却交到了老族长的手里,由此不难看出,他最信任的人是谁。
就在凤清欢沉思的这会儿,感觉到来自异处的目光注视。
她缓缓抬眸,正好对视上老族长意味深长的眼神。
就在此时,石室里有通报声传来:“找到王上了……王上受了伤,昏迷未醒。”
闻声,凤清欢和老族长几乎同时出声——
“先把人抬出来……”
“先把人抬出来……”
话一出口,二人的目光不由再次相视。
老族长顿了下,低沉开口:“看得出大妃现在和老夫的想法一致,先确保王上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其余的一切……等王上醒来以后再做定论也不迟。”
他的言外之意,凤清欢自是听得一清二楚。
凤清欢淡淡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沐碧心,对方的眼神也正好凝向她。
“本妃同意老族长的话,阿北的安危最重要,其他事情等他醒来再做定夺。”
沐碧心嘴角抽了抽,神色虽流露出不悦,却在老族长的眼神示
意下,什么话也没说。
紧接着,石门处传来动静。
一身紫金华袍昏迷未醒的夜北冥被夜影背了出来。
昏迷中的冥王虽然戴着银色面具,却依然遮不住他脸色的苍白,透明的仿似琥珀一般。
就在夜影背着他走到石门口,男人突然噗的声喷了一口鲜血。
殷红的血色弥漫在空气里,更加令人感到担忧和不安。
凤清欢紧张地急急上前,一把紧攥住夜北冥的手,指间探上他的皓腕。
而另一侧,老族长粗粝的指腹,同时探上了男人的脉博。
是走火入魔!
夜北冥虽然此刻神智不清,但体内的气息却很猛烈凌乱。
就连老族长的眸底也闪过了一丝少有的紧张,低沉喃喃:“赶紧把人先送回寝宫。”
凤清欢的水眸也暗沉了几分。
她同样也感受到了夜北冥的体内有一股强劲的煞气正横冲直撞。
如果她猜的没错,应该是夜北冥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蚀魂镜的力量引入了体力。
这样强大的力量若是能好好利用,确实能有机会帮男人突破灵力,直冲十重。
可偏偏蚀魂镜的这股煞气凶猛且透着一股子邪气,若是修炼之人稍有不慎,就会被其力量吞噬,反倒走火入魔。
而夜北冥眼下的情形,分明就是后者。
他无法操控蚀魂镜的力量,现在已经被反噬,命悬一线。
夜影不敢有片刻懈怠,施展轻功迅速回了祥云殿。
凤清欢传令下去皇宫戒严,闲杂人等更是不准迈入祥云宫半步。
除了老族长,沐碧心和四位内阁大人全都被拒之门外。
虽然沐碧心和四位内阁大人心有不甘,但凤清欢有兵符在手,他们也无可奈何。
沐碧心将求助的眼神投望向老族长,却令她出乎意料的是,老族长几乎都未拿正眼瞧她。
老族长冷漠的丢下了句:“一切都按大妃说的办,闲杂人等全都退下,不得踏入祥云宫半步。”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凤清欢水眸微微怔愣,瞥了眼老族长疾步的背影,这才紧跟了上去。
很快,夜北冥就被夜影扶坐到了榻上,他意欲施功帮主子调息,可是手才刚碰上男人的后背,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量弹飞了出去,重重摔倒在地面上。
老族长捋了捋胡须,神色愈发的紧张而难看。
他瞥了眼夜影,低沉道:“还是让老夫来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