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星光闪烁,或密或疏,如锦缎般华丽。
凤清欢晚上的汤药热了两回,依然未见夜北冥的身影。
她忍不住往前院去打探,意外发现前院更是安静的诡异,就连燕子聿和夜影也没了踪影。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邪魅轻叹:“王上今晚有大行动,看样子……大妃并不知情!”
凤清欢闻声回头,正好对视上夜白辰那双慵懒妖冶的双眸。
暗夜下,夜白辰光滑如缎的墨发随意披散在肩头,整个人的气质慵懒颓靡,那双如夜空般幽深的墨瞳深处,倒映出凤清欢那张清冷如霜的小脸。
凤清欢的目光与他对视数秒:“王上乃一国之君,他做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考量,并非事无巨细都得告诉本妃。”
她的声音不大,抑仰顿挫却十分清晰,其间流露的意味,更像是暗示夜白辰休要有逾越的念头。
夜白辰凝着她,眸底闪烁过魔魅不定的光彩,浓眉上扬:“难道大妃就不想知道……王上今晚到底要干什么?”
凤清欢唇角勾扬,清冷一笑:“依本妃看来……是定王更想知道王上的打算吧?本妃劝定王还是沉住气的好,此时已入夜,定王早些回屋歇着,其它事情就不劳你操心。”
她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母仪天下的强大气场。
夜白辰微微眯了眼,看似孱弱的轻咳了两声,镌刻的俊颜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愈显苍白柔弱。
他确实是想弄清楚,夜北冥今夜到底有什么计划。
其实此刻,他完全可以借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将凤清欢拿下。
短短瞬间,在夜白辰的脑海里闪过了好几个念头。
但当他的目光与凤清欢的水眸在空气里碰撞,女人眼神里迸射的气势,又让他内心有些拿捏不准,不敢轻举妄动。
夜白辰的声音再度扬起:“看样子,大妃对王上是有十足的信心。确信他能度过此次的难关……”
他唇角勾勒的笑意越来越深,分明是弱不经风的病态美,却生生又荡漾出妖孽般邪魅的英姿,这样的媚态就算是比起燕子聿,也是更有胜之而无不及。
凤清欢从对方的笑意里感受到了幸灾乐祸,看样子夜白辰已经知道了眼下北冥国四面受敌的窘状,他是料定夜北冥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绝不可能逃过这一劫。
“没错!阿北一定能度过这次难关,我对他有信心。
”
凤清欢定神凝睛,连眼都未眨一下,语气极是笃定。
夜白辰嘴角的笑容微微僵滞,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子,方才缓缓收回视线。
“本王也希望……父王留下来的江山社稷不要毁在他的手里。”
说罢,他一指衣袖,转身离去。
凝盯着男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凤清欢这才意识到后背浸染了薄薄的一层冷汗。
她的水眸亦划过一丝疑色,夜北冥今晚到底去了哪儿?
无边无际的夜幕之上,仿若有红光磅礴而出,排山倒海般,肆虐迅猛,刹那间就映红了半边天。
凤清欢杏眸睁大,是着火了!
她大致判断方位和距离,奔雷闪电般迅猛的红光应该是从城外腾升而起。
难道……
凤清欢脑子里迅速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随即便皱紧了眉头。
她猜到夜北冥潜入敌方军营烧毁了粮仓,但想到男人还有伤在身,冒险潜入敌方军营无疑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想到这儿,凤清欢急急牵出马,跃身而上,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
远远地,她听见战鼓喧嚣的声音,高高的城楼上,刀剑光芒夹杂着火光,罡风阵阵。
是敌军趁着夜色前来偷袭,想必是白日夜北冥下令将赫连太子挂在城门上示众的原故,南岳大军受制不敢出战,只好夜晚偷袭救人。
映天的火光耀得城门亮如白昼。
凤清欢一眼便看见了墨发飞扬、袍角翩跹的燕子聿,他对战的人竟是南岳国的孟柯将军。
燕子聿那张如同妖孽般英俊的五官,散发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寒意。
孟柯虽擅长排兵布阵,但和天赋过人的燕子聿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
很快,他手下最强的那支精锐小分队,便被燕子聿设下的八卦乾坤阵困在其中,毫无还手之力。
燕子聿袍袖一挥,惊人的灵力如海浪般汹涌疯狂,奔腾而出。
只闻孟柯闷哼一声,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手里的长剑哐啷掉落在地。
“好一招擒贼擒王,烧粮断后!看来你们早就算到了本将军会趁着夜色偷袭……这一仗我输了!”
凤清欢正好赶时。
她看见燕子聿手中的长剑架上了孟柯的脖子上,眼神里却透着毁天灭地的杀气。
燕子聿面无表情,冷声道:“看在孟将军当年一念之仁的情份上,我不杀你。不过……你必须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他那张俊脸
上的森寒冰冷,几乎能冰冻身边所有的人和物。
孟柯嘴角僵了僵:“燕公子究竟想问什么?”
“赫连长治是不是一直靠服用人血炼制的丹药来维持灵力?”
“这个……老臣不知。”
燕子聿皱了皱眉头:“那我再问你,当年你奉命将我扔进虎啸峰,我母亲的遗体又在哪儿?”
“这个……老臣更是不知。”
孟柯双肩微颤,用力摇摇头:“等老臣再从虎啸峰赶回宫复命,就再也没有见过燕贵妃。所有与她相关的东西也全都被销毁,全都没了。”
燕子聿眯眯眼,缝隙间迸射的骇人冷芒:“那据你所知,赫连长治并没有为她入殡,是吗?”
孟柯薄唇紧抿,算是默认了。
凤清欢清楚看见,燕子聿的瞳仁渐渐布上一层腥红血色,他这是真的动怒了。
“倘若你还能有命见到赫连长治,记得帮本公子捎句话给他,血债还需血来债,他欠我的,我迟早都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燕子聿一抬手,封了孟柯的穴道,下令吩咐侍卫将他们全都押下去。
凤清欢轻走到他身旁:“子聿哥,你还好吧?”
燕子聿沉默未语,大掌紧握成拳。
就在这时,一道虚弱的声音墙楼上方传来:“燕子聿,只要你肯放了本宫,我就告诉那个女人的尸体被父皇藏在哪儿……”
闻声,凤清欢和燕子聿的目光同时顺着方向仰望去。
赫连世朔被吊挂在城楼上,衣饰发丝凌乱,满身都是尘土和血迹,虚弱之极,更是狼狈不堪。
燕子聿凝着他,邪魅冷哼:“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和本公子谈条件?”
赫连世朔喘着气儿:“这世上除了父皇,唯一知道燕贵妃下落的人就只有本宫,父皇他是绝不会告诉你的……”
“那你为何要告诉本公子?”
“因为……我想活!而且……你若真想杀我父皇,本宫还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赫连世朔的声音虽然有气无力,却能让人清晰感受到一股子狠劲儿。
燕子聿和凤清欢对视一眼,眸光各异。
凤清欢着实有被赫连世朔的话惊到,原本只以为赫连世朔和他父皇一样有野心,如今看来,他也和他父皇一样阴狠毒辣。
燕子聿暗眸流转,突然低笑出声:“有点意思!本公子突然很想看见,若是赫连长治死在自己当成宝贝养大的亲生儿子手里,会是一
副怎样的表情?”
赫连世朔激动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燕公子是愿意放了我吗?”
“人肯定是要放的,不过还不是现在。”
燕子聿意味深长的幽幽丢下一句,便不再理会他,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凤清欢身上,压低了嗓音。
“时辰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歇着。”
凤清欢眼看着敌军粮仓被烧,孟柯也被擒,悬在嗓子眼的心也落下一半。
她随着燕子聿走下城楼,压低嗓音轻问:“子聿哥刚才问孟将军的话我都听见了,你……现在怎么想?”
“先夺回母亲的遗体,让她入土为安。接下来……便要好好和赫连长治做个了结。”
燕子聿负手而立,映照着残月的墨瞳深处,无尽惆怅。
凤清欢点点头,小手安抚的轻拍两下他的手臂:“无论子聿哥想怎么做,我和阿北都会帮你。”
她的安抚确是起到了作用,燕子聿唇角勾扬,笑靥如花。
“提到夜北冥,那小子烧粮仓怎么去了这么久?小欢欢,你先回府衙后院歇息,我去去就回。”
燕子聿似是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飞身跃上马背,疾驰而去。
凤清欢的心里也变得不踏实,就在这时,她看见了马笠将军的身影。
“马将军——”
马笠惊诧万分:“大妃?大妃深夜怎么会在这儿?”
“王上瞒着我去了敌营,我放心不下,所以在此等候。没想到正巧遇上马将军。”
“这件事都是末将的错!王上还有伤在身,去敌营烧毁军粮的事情本该交给末将去办,可王上说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不愿意再损伤一兵一卒……”
马笠这个粗壮的汉子,也微有羞愧的红着脸耷拉下脑袋。
凤清欢清浅一笑:“我并没有责备马将军的意思。只是正巧想向马将军打探一下军情。”
她这话出,马笠愣了愣。
“军机要务,没有王上的允许……末将不能随意对任何人透露。”
哪怕这个人是眼前的大妃!
凤清欢莞尔道:“本妃绝不是要为难马将军。马将军还记得我前两日问你借信鸽的事儿吗?其实我是捎了书信给我爹,希望他能够劝说东临皇,不要与阿北为敌。”
闻言,马笠恍然大悟,突然喜形于色。
“末将今晚刚接到前方密信,说是东临国大军突然改变方向,朝着西北方向而去,和西宁大军正面交锋,看样子是咱们的
援兵而非敌军。原来……原来是大妃的功劳!”
听到这个消息,凤清欢也不禁喜上眉梢。
“马将军说的可是真的?”
她原本给爹爹发出书信,也只是抱着渺茫的希望。
毕竟凤五乃是臣子,南宫啸天手握生杀大权。
马笠连连点头:“如今南岳国的将领被擒、粮仓烧毁,这一仗他们已经不战而败。若是再有东临国的凤五将军相助,我军更是如虎添翼。”
在今晚之前,任谁都无法料到战局会在瞬息万变。
原本四面楚歌的北冥国,瞬间化险为夷,反败为胜。
凤清欢也不由开心点头,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
就在这时,一阵疾促的马蹄声远远传来。
城门打开的同时,凤清欢一眼便认出了马背上的身影。
燕子聿的坐骑上挂着一道人影,火红的曼陀罗锦缎长袍分外耀眼。
“阿北,他怎么了?”
凤清欢和马笠的脸色同时骤变,朝着骏马迎向而来。
“他应该是遭到了敌军围攻,内力消耗极大,伤势也加重了。我给他号了脉,气血紊乱,情况看起来很糟……”
燕子聿的眼神专注而认真,绝非玩笑。
凤清欢纵身跃上马背:“先把人带回去。”
一路策风疾驰,很快便回到了府衙后院。
燕子聿帮着凤清欢将人送回房间,凤清欢已经迫不及待的将指尖搭上男人的皓腕。
“气血经脉全乱了,他……这是要走火入魔了吗?”
男人这样的脉象,凤清欢不是第一回见,她在万坟谷底初次见到夜北冥时,男人的脉象也像现在这般。
他炼就的是纯阳神功,每次神功要有所突破时,都会呈现出走火入魔之势。
此刻,就需要有纯阴之血的女子,与他行合欢之礼,便能化险为夷。
凤清欢的脑子里闪过这些,脸颊酡红一片。
燕子聿极不自在的轻咳一声:“看来眼下能救他的人只有小欢欢……”
他话音未落,眸光突然瞥了眼门外的方向,眼神闪过一丝警戒。
凤清欢也极其敏锐的察觉到外面有动静,黑白分明的眸子与燕子聿对视一眼,极其默契的点了点头。
“子聿哥,你也早些回屋歇着吧。”
“好。那你照顾好冥王。”
燕子聿眯眯眼,掉头转身出了门。
房门应声而闭,凤清欢帮夜北冥盖上被子,同时低沉出声——
“若真是沉不住气了,那就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