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云殿内的空气,也在刹那间弥漫着诡谲的气息。
凤五一记眼神示意,那名太监便被带到了南宫琉璃的面前。
“老夫这一路遭遇堵截无数,想必都是拜九公主所赐,这个人……就当是老夫送给九公主的见面礼,九公主应该不陌生吧?”
那太监被封了哑穴,被五花大绑的身体不断挣扎。
他目光望向南宫琉璃,眼神似乞求、又似绝望,还夹杂着更多复杂情绪。
南宫琉璃的目光只是淡淡从他身上一扫而过,很快便落在了凤五苍劲的脸颊上。
“凤将军的话……本宫没听明白,你和冥王都口口声声说要送份礼物给本宫,却无端扔出这么个东西,他是谁?本宫根本不认识……”
南宫琉璃此刻说话,仿若是个局外人,她冷静镇定,不允许自己被看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凤五皱了皱眉头:“九公主当真不认识他?”
闻声,凤九箭步上前。
他解开了那太监的哑穴,还顺手从他怀里掏出一块乌金令牌,交到凤清欢的手中。
“大小姐,这太监是从北冥皇宫出去,他手里的这块令牌却是东临国后宫所有,而且……属下和他交过手,这段时日几次三番在途中拦截大将军的人,他是其中之一……”
凤清欢接过令牌,仔细端详。
红玉宝石镶边的令牌,右下角有兰花图腾,此物她确实在东临皇宫见过,皇后和贵妃手中都有此物。
凤清欢眯眯眼,眉眼看似柔和,却生出七分冷魅三分妖冶:“本小姐就一直奇怪,我爹的行程为何晚了好些天?果然是有人从中作梗!”
她突然一弹指,将手中的令牌飞向南宫琉璃,正好砸中对方的额头。
南宫琉璃痛呼一声,抬手扶额,目光迸出怒意:“你竟然敢对本宫动手?”
凤清欢冷笑出声:“本小姐明人不做暗事,九公主若真有本事,就不要背地里耍阴招,欺负我的丫鬟、截杀我爹爹,你若是敢做敢当,现在就承认下来……”
南宫琉璃何曾被人这般欺辱,脸颊抽搐两下,硬是咬紧了牙——
“本宫没有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承认?”
说罢,她的眼神望向那太监,一字一句:“你亲口告诉王上,到底是不是本宫指使你做的那些勾当。”
那太监伏趴低着头,慌张中透着发怵:“奴才确实梨花宫的人,掳青玉姑娘
出宫是受碧心郡主指使,那块令牌根本就是无中生有,奴才在宫里数十载,绝对不是东临国派来的细作,还请王上明查……”
看他哆嗦着身子一口气说完,凤清欢水眸半眯,清冷出声:“这位公公的意思……是我爹爹故意捏造了证据,用来污蔑你?”
南宫琉璃不甘示弱:“现在分明就是凤大小姐处心积虑,想把脏水往本宫身上泼。”
凤清欢冷睨向她:“青玉的耳针确是在未央宫发现的,到底是不是这个太监将她掳去了未央宫,等青玉醒来一问便知……”
她这句威胁,确实让南宫琉璃好不容易树立的坚强瞬间瓦解。
南宫琉璃有些恼怒,依然摆出高人一等的架势,冲着凤五的方向厉喝出声:“凤大将军,你当真就不打算管管这个没规矩的女儿吗?”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东临国的九公主,竟然连臣女也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对她而言着实是羞辱。
凤五皱了皱眉头,低沉回应:“老夫觉得欢儿的话没毛病,九公主到底是不是幕后主谋,这一切还是交给冥王公断。”
自从上次在鎏光阁不欢而散,凤五对这位九公主毫无好感,这丫头像极了她母后年轻的时候,娇纵跋扈、阴狠毒辣。
倘若不能借着这次机会给南宫琉璃一个下马威,凤五真担心自己的宝贝女儿会被那丫头算计欺负。
南宫琉璃神色微惊,她万万没有想到凤五也同样如此无理。
忍不住颐指气使,指着凤五的鼻子:“好你个逆臣,胆敢对本宫如此无理,本宫一定会如实禀明父皇……”
不等她的话说完,一道冷沉的男声幽幽扬起——
“璃妃当真以为自己还有这样的机会吗?”
夜北冥目光阴寒,这样的眼神让南宫琉璃不寒而栗。
紧接着,只见男人的目光落在那名伏地的太监身上,缓慢踱步走到他面前。
“你胆敢污蔑本王的岳丈,可知道本王会用什么刑法来处置你?”
那宫人更是连连磕头:“王上饶命,奴才句句属实……”
“本王听闻有一种极刑叫做人彘……”
他这话一出,那太监吓得近乎昏厥过去。
而此时,夜北冥的目光突然又落到南宫琉璃身上,话峰一转:“璃妃从小在深宫长大,对于怎么做人彘,应该不陌生吧?”
“王上……怎么可以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
南宫琉璃身子一颤,浑身的血液仿若逆流,说不出的害怕。
她当然知道,在后宫人彘应该是最恶毒的极刑,就是把人的四肢剁掉,挖出眼睛,铜注入耳朵使其失聪,再用暗药灌进喉咙割去舌头,让其失声,最后当作畜牲扔到茅厕里……
夜北冥居高临下,唇角勾勒起残虐的冷意:“本王弑父杀兄,生性残暴,难道璃妃在和亲之前,从未打听过本王的为人吗?”
他的语速极慢,却又似利刃,每一个字都让南宫琉璃有种被凌迟的痛感和恐惧。
“王上……莫非真的怀疑臣妾……”
“本王只想告诉璃妃一件事,本王若想要杀人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证据,更不需要顾忌此人的身份地位,只要是他惹得本王不痛快了,本王就能随心所欲的杀了他。”
夜北冥邪魅冷笑:“来人!把这太监拖下去做成人彘……”
南宫琉璃眼底的恐怖放大,突然间意识到,男人这是在杀鸡儆猴,对她的警告。
还没等她回过神,夜北冥低冷的嗓音再次扬起:“本王以为,璃妃在未央宫的日子可能是住得太舒服了,应该换个地儿小住几日。阴冷的地牢怎么样?正好让你去和碧心郡主作几天伴,你刚才在大殿里说的话,本王也会让人一五一十的转述给碧心郡主,只希望你们俩能在地牢里和睦共处……”
夜北冥这番处置,风轻云淡,却着实让南宫琉璃瞬间脸色惨白,面若土灰。
这一刻,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冥王的狠辣。
这男人,未动弹一指分毫,就能将人打入十八层地狱。
就连凤清欢也不禁眼睛一亮,将南宫琉璃和沐碧心关在一起,还偏偏要再将南宫琉璃将全部罪责都推到沐碧心身上的事实转述,这着实是一招狠棋!
“王上,你不能这样对臣妾啊!我父皇如果知道……”
“希望璃妃能挺过这次牢狱之灾,否则你怕是一辈子也不可能再传消息给你父皇了。”
夜北冥冷冷一挥手,手下的人便将南宫琉璃押出了大殿。
这一幕,清楚落入凤五和凤九的眼底,不难看出冥王对凤清欢确实有几分情义。
夜北冥面朝凤五,恭敬的一记请:“本王恭候岳父大人已久,今日在祥云殿设下酒宴,特意为岳父大人接风洗尘。”
凤五和凤九在宫人的引领下,相继入席
。
凤清欢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男人宴请沐碧心和璃妃根本就是个幌子,男人这场酒宴原本就是为了给远道而来的凤五接风。
女人唇角微勾,漾起一抹浅笑。
她放下手中的刀,跟着在凤五相近的席位坐下:“爹爹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凤五伸手轻轻揉了揉女儿的头,苍劲的眼神透着宠溺:“我宝贝女儿的大婚,爹爹就算是再辛苦也一定要亲眼看着你嫁出去。”
很快,两行宫人整齐列队,端着菜肴入殿,将丰盛的菜肴有序的摆放在各席位的桌前。
夜北冥也舍远求近,就在凤清欢身侧的位置坐下,唇角勾勒起一道漂亮弧度。
“岳父大人能来,本王不胜感激!第一杯酒,本王敬岳父大人……”
凤五嘴角抽了抽,嗓音明显冷了下来:“这册封大礼还未行,冥王这一声岳父大人,老夫还受不起。”
就算这小子对自己的宝贝女儿还可以,凤五内心依然耿耿于怀。
倘若不是这小子,凤清欢也不会怀孕,凤五也不用为了女儿的性命之忧而提心吊胆。
凤五这一趟前来北冥国,观礼事小,寻找解救女儿性命的法子才是真。
夜北冥哪能感觉不到岳父大人的冷落,却是神色不改,依旧热情:“那本王就先干为敬,岳父大人随意就好。”
他一仰首,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凤五瞅他一眼,放下酒杯的夜北冥正殷勤的为凤清欢夹菜,眨眼的功夫,凤清欢面前的碗里已经堆成了小山。
“今日的午膳耽搁了时辰,欢儿应该饿坏了吧?”
“阿北为了青玉的事情更辛苦,你也多吃点儿……”
凤清欢与男人眸光对视,二人情深款款。
这一来一往,不禁让坐在对面的凤五嘴角又抽了抽,沟壑更显深邃。
他不由将杯中的酒亦一饮而尽,轻叹一声,还真是女大不中留。
坐在凤五身侧的凤九,自始至终都抿着唇,他同样对冥王存有偏见,看见大小姐帮夜北冥夹菜,脸色更是冰冷至极点。
“既然岳父大人今日抵京,不如休整一晚,本王是打算明日就举举办册封大礼,不知岳父大人意下如何?”
夜北冥一身红袍虽妖冶惑人,骨子里的威严霸气却无法遮掩。
他说话的态度极是恭敬,听似询问凤五的意见,可犀利如剑的瞳色,迸射出的分明就是令人臣服
的威严。
凤五轻轻放下筷子,淡然回应:“既然冥王都已经定好了日子,又何需多此一问。老夫只想安静吃完这顿饭,和我的宝贝女儿单独说会儿话,希望冥王不要打扰。”
他的态度有些冰冷,夜北冥却不怒反笑,心情似乎格外愉悦。
一想到明日册封大典后,凤清欢便是他名正言顺的大妃,男人内心就抑制不住的喜悦。
“岳父大人放心,本王今天下午都会在御书房处理公文,绝不会打扰你们父女俩说知心话。”
凤清欢眼敛微垂,抿嘴偷笑,她还是头一回见男人如此小心翼翼在人前回话。
由此也能感受到夜北冥爱屋及乌,心中如同染了蜜。
一顿午膳在极其微妙的气氛下结束。
夜北冥言而有信,用午膳后便先行去了御膳房,将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了凤清欢父女。
凤清欢吩咐宫人为青玉送些茶点,凤九突然出声:“属下也跟着一起去看看青玉姑娘吧,大将军和大小姐也好单独说说话……”
凤五满意的点点头,凤九这小子最懂他的心思。
偌大的殿堂内,就只剩下了凤清欢和凤五。
凤五神色微沉,多了几分认真肃然:“欢儿上次向爹爹提及的那本古籍,里面可有找到能救你性命的线索?”
见爹爹一脸死气沉沉的凝重表情,凤清欢轻搂上他的手臂,故作轻松:“爹爹放心,已经有人帮着去寻找救女儿的法子了……”
“你……你不会是把身份泄露给了外人吧?”
凤五大惊失色,他为女儿隐藏了十七年的身份,若真被凤清欢随随便便就透露给了外人,后果不堪设想。
凤清欢却乖巧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臂:“爹爹放心,他是女儿信任的人。这世上若有人真心想救我的性命,除了爹爹,那个人也能算一个……”
“欢儿,世道险恶,人心更是隔肚皮,你……你又如何能笃定那人不会心生歹念,怎么能如此轻易就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一个外人?”
凤五又急又恼,嗓音也不由提高了八度,现在他已经开始担心女儿的性命会受到威胁了。
他再转念一想,咬紧了牙:“欢儿,你快告诉爹爹那个人到底是谁?趁着他还没有把话传出去,让爹先结果了他的性命,这样才能保你周全。”
否则,他真的担心女儿的小命等不到分娩的那一刻,就会被人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