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聿的声音冷了下来,意味深长:“你还是叫我燕公子吧!本公子相信,孟将军一定是南岳皇身边的亲信,否则……当年这么重要的事情,南岳皇就不会交给你去办了。今日本公子若非中了赫连世朔的邪术,你等都绝不会是我的对手。”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孟柯将军,眨眼的功夫便如同打了霜的茄子,整个人都蔫了。
他依然不能置信的盯着燕子聿,口中喃喃:“像……简直是太像了……”
燕子聿神色肃然,与平日里截然判若两人:“孟将军应该知道,赫连世朔急着发起战事,分明就是为了一己私欲,倘若此举一旦拿不下辽河镇,而树立下北冥国这样的强敌,会给南岳国带来怎样的麻烦,相信不用本公子提醒,孟将军也应该比我清楚其中利害关系。”
孟柯面露难色:“多谢燕公子提点老臣,只是……眼下太子殿下手握兵符,老臣传给皇上的书信也迟迟没有回音,如今箭在弦上……”
身为南岳老臣,他也心知肚明这一切都是赫连太子利欲薰心的把戏,但是君臣有别,没有皇上的手谕,他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下令撤兵。
就在这时,暗夜中一抹火红曼陀罗的锦络长袍,旋空而降。
夜北冥沙哑醇厚的嗓音,在夜幕中扬起:“有孟将军这番话,也就不枉本王跑这一遭!这里有东岳皇的御笔亲书,是本王从百余里外的站截获的……”
他的突然出现,仿若夜空中最璀璨明亮的辰星,瞬间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
凤清欢杏眸睁大,仰视着黑幕中绽放的火红曼陀罗花,稳稳落在她面前。
夜北冥深瞥她一眼,身上的冷冽邪魅,全都化都绿水秋波。
仅仅只是一眼,夜北冥的眸光便迅速回落到了孟柯将军的身上。
他手中握着的明黄纸页,上面有南岳皇帝赫连赤焰的御笔亲书,殷红的御印更是醒目之极。
孟柯一眼便认出了圣上的字迹,顿时松了口长气:“有了皇上的这道手谕,孟柯现在就传令撤军。造成今日的紧张局面,都是太子殿下一时糊涂受了奸人所惑,还请冥王勿怪!”
夜北冥眯眯眼,意味深长:“有孟将军这般能识大体的将领,实乃南岳之福,只不过……赫连太子未必直是受人所惑,是一丘之貉也说不定。”
孟将军抽了抽嘴角,有些不悦:“冥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算太子
殿下有错,那也是他南岳国的家事,还轮不到冥王来教训太子殿下。
夜北冥瞥了眼几名身受刑伤的手下,薄唇紧抿:“孟将军应该明白,本王虽然不愿轻易与南岳开战,但本王也绝不畏战。
今日还请孟将军帮本王捎句话给南岳皇帝,只要南岳国不再有侵犯之举,赫连太子对我手下用刑之事,本王可以既往不究,倘若南岳皇管教不了这个儿子,将来再生出逾越之举,那就休怪本王手下无情。”
他的话说完,孟柯将军的脸色也变得愈发难看。
“冥王的话本将军一定带到,冥王和你的人可以走,但是……燕公子得留步,老臣还有话想问公子。”
夜北冥鹰眸划过一抹疑色,瞥向燕子聿。
他一时间猜不透,为什么孟将军单单点名要将燕子聿留下?
凤清欢暗暗捏了把夜北冥的胳膊,唯恐这男人真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抛下燕子聿。
这种事情冥王也不是做不出!
而凤清欢心里担心的是,刚才燕子聿为了救大家,不惜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倘若孟将军是怕自己当年办事不利落下了把柄,想要杀他灭口,那燕子聿肯定就危险了。
夜北冥鹰眸微敛,瞥了眼女人环上他臂弯的柔荑。
他再抬眸,目光对视上孟柯:“孟将军,燕公子此番潜入军营是为本王而来,本王又岂能将他独自留给孟将军,人……我一定要带走!”
孟柯的视线却落在燕子聿身上:“可老臣还是想听听燕公子本人的意思。”
此时,燕子聿消失的灵力也渐渐恢复,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
他目光投向孟柯,语气淡漠:“本公子是来救人,而非叙旧,我与孟将军之间没什么可说。”
闻言,孟柯的眸光更是错综复杂,欲言又止:“可是……老臣既然见着了小……燕公子,自是不能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等搬师回京后,老臣该如何向皇上回禀?”
“孟将军想怎么说,那都是你的事儿……”
夜北冥看到这儿,也大致猜出几分端倪。
“孟将军也听见了,燕公子不愿与你叙旧,本王就只好把人都带走了。”
孟柯双手抱拳:“今日之事,老臣会如实禀明皇上,冥王的话老臣也会带到。”
“告辞!”
军营外,潜伏着夜北冥安排的一众高手。
凤清欢恍然大悟,看来男人今晚是铁了心要将夜影等人救出去。
同行准备了一辆马车
,夜影等受伤的几人被安顿上去。
燕子聿还是骑乘来时的那匹马,只是同乘而来的凤清欢,回去的时候与冥王共乘一骑。
夜北冥率先在前,身上的长氅将怀中的女人裹得密不透风。
“谁让你跑到这里来救人的?简直是瞎胡闹……”
醇厚冷岑的嗓音从凤清欢的后脑勺传来,她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男人周身散发的危险气息。
夜北冥是真的在生气!
凤清欢轻柔应声:“阿北,那我问你……倘若今日是我可能被人胁持所困,你会来救我吗?”
“当然!”
凤清欢窝在男人怀里,慵懒回眸,绝美小脸映入男人瞳底,唇角勾扬:“所以,明知道你可能遇到了危险,难道我能够袖手旁观吗?”
她漫不经意的这一句反问,让霸道蛮横的冥王一时之间也语塞了。
夜北冥抽了抽嘴角,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凛冽的鹰眸看似瞪着怀中笑靥如花的小女人,眸光深处却不见一丝冰寒。
“欢儿什么时候也学会耍贫嘴了!”
虽是斥责之词,可夜北冥的眼神里全然都是满满宠溺,眸光柔软,无尽温柔。
凤清欢轻声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都是和你学的……”
夜北冥淡漠的嘴角缓缓勾扬,似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欢儿和燕子聿既是同行而来,为何本王只见着一匹马?”
男人这句话,明显流露出戒备之意。
凤清欢没有隐瞒,落落大方的答了他:“因为清欢骑术不精,怕耽搁了行程,所以来时与燕公子共乘一骑。”
她的话落音,夜北冥嘴角的浅笑却再也挂不住。
男人长臂僵了僵:“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与陌生男人共乘一骑,难道你就没什么话要向本王解释?”
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在凤清欢的耳根子旁萦绕。
她哪能听不出,冥王这是又打翻了醋坛子。
凤清欢嗤之一笑,云淡风轻:“子聿哥是我义兄,对我也并无非份之想,我与他之间清清白白,有什么可解释?”
夜北冥抿紧唇,闷沉半响,才低低一声“等回到了辽河镇,你必须好好给本王解释此事!”
说罢,男人扬起缰绳,一骑绝尘。
天色泛亮时,一众人已经赶回了辽河镇。
高高的墙楼,马将军早已加强了防护守卫,弓箭手全都就位。
当看清楚马背上的人是夜北冥一行时,马将军喜上眉梢,挥臂下令:“打开
城门,恭迎王上。”
夜北冥一行顺利入城,马将军前来请命。
“启禀王上,南岳大军这边一有动静,西边的蛮荒城果然就蠢蠢欲动,但末将担心腹背受敌,所以一直静观其变……”
“马将军做的对,这个时候不应鲁莽出兵,倘若南岳国没有撤军,这对于我边境大军而言,恐怕会是一场硬仗。不过……本王此番前往南岳军营打探得知,南岳皇确实并无侵犯之意,而是他那个野心勃勃的儿子,以为勾结夜白辰就能扳倒本王……”
夜北冥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凝向马将军,话峰一转:“马将军可知罪?”
闻言,马笠即刻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是末将办事不利,让凤姑娘随燕公子出了城,还请王上责罚。”
凤清欢没想到男人兴师问罪,所指的竟是这个。
她慌忙出声:“是我自己私下出了城,不关马将军的事儿,他又要指挥将士应敌,又要留意军机,哪有那么多时间看着我?”
见她这般心切的维护自己,马将军眸底划过一丝感激。
“凤姑娘的好意末将心领了,但确是属下办事不利,甘受王上责罚。”
夜北冥瞥他一眼:“本王将未来大妃的性命托付于你,你却让她私下出城闯入敌人军营,好在欢儿这次平安无事,否则你的项上人头定是难保。”
“末将知罪!”
“好了。看在欢儿替你说情的份上,这次本王就不再追究,下不为例。”
夜北冥威严的嗓音低低扬起,马笠却一脸不能置信的仰首望向马背上的男人。
王上向来赏罚分明,若是换作以往但凡是手下的人犯了错,定是严惩不怠。
可是刚才王上却看在凤姑娘说情的份上,不再追究他的罪责。
“末将谢王上恩典,谢大妃恩典。”
凤清欢愣了愣,她还没嫁给夜北冥呢,怎么就叫上大妃了?
还没等她开口,头顶后方已传来了男人爽朗的大笑:“谢的好!本王就当是马将军提前送给本王的贺礼了!”
马笠还从来没见过王上这么开心的样子,只要王上高兴,他悬在嗓子眼的心也算是落进了肚子里。
府衙后院,青玉正是焦急不安的来回踱步。
当见了凤清欢又惊又喜,直扑上前:“大小姐可总算回来了,吓得奴婢这一夜都未敢合眼。”
小丫头泪眼盈眶,抽起了鼻子。
凤清欢安抚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夜侍卫他们受
了伤,伤口有感染的迹象,不能再耽搁,你先帮我一起给他们处理伤口。”
闻言,青玉水眸微睁,连忙跟在主子身后奔向马车。
夜北冥还有军机要务要与马将军商议,眼下将夜影等伤员都交托给了凤清欢。
撩开马车帘布,夜影几人皆已陷入昏迷。
青玉伸手轻探上几人的额头,惊呼出声:“大小姐,他们的额头都好热……”
凤清欢也不禁皱了皱眉头:“是伤口感染了,若是处理得不及时,他们怕是要送命的。”
“大小姐赶紧写方子,奴婢去把药抓来给他们先煎上。”
青玉在大小姐身边侍候的这几年,不仅学了几个字,还对药理略知皮毛,给凤清欢打下手配药煎药的活儿,都不在话下。
凤清欢吩咐后院的家仆将夜影等人送入客房,她写了方子,让青玉先把药煎出来。
主仆二人这一忙,就到了响午。
青玉看了眼一脸倦意的主子,心疼道:“大小姐还是先去睡会儿吧,奴婢一个人在这里看着就行。”
“你不是昨晚也一夜未睡吗?青玉,还是你去歇会儿吧!”
凤清欢确实有些困倦,但是夜影他们还昏迷未醒,她又怎能安心睡下。
就在这时,夜影沙哑干涩的嗓音低低传来:“凤姑娘和青玉姑娘都去歇着吧,末将没事儿……”
“夜侍卫醒了?大小姐已经帮你们上过伤药了,这碗汤药奴婢已经热过三回了,你既然醒了,就赶紧趁热喝了。”
青玉机灵的一跃而起,端着药碗凑到了床边,顾不得男女有别,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将男人的头颈微微托起。
向来高冷的夜影,黝黑脸颊上的可疑潮红变得更加浓郁。
青玉担忧的声音带着几分哭腔:“大小姐,夜侍卫的脸好像更热了,他不会有事吧?”
凤清欢也瞥了夜影一眼,他的脸颊确实更红了,不过人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倒是无碍。
“先喂夜侍卫把药喝了,再观察看看……”
夜影泛着迷朦的暗眸,静静在她们主仆二人之间来回移走。
“属下没事,青玉姑娘把药放下,你们也去歇歇吧。”
青玉那双纯净无辜的眸,认真的盯着他,连连摇头:“夜侍卫的额头还烫着呢,你还是赶紧先把药喝了乖乖躺下休息……”
夜影对视上她的眼睛,暗眸愣了愣,却是乖乖张了嘴,任她将药碗喂到自己嘴边,忍着极苦的味道,咕咚咕咚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