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北冥鹰眸微眯，眼神变得锐利。
很快，他在远处看到一簇簇蚂蚁似的小人，正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往下走。
那些正是他们故意放走回去报信的侍卫。
“平王呢？”撤去了阵法，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平王他们。
燕子聿指了个方向，那里有处悬崖，地势比这边低，但依旧是峭壁陡崖，走错一步，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平王和那几个心腹一动不动地站在悬崖边，似是被人施了定身术。
燕子聿学着夜北冥的话：“随缘。”
意思是，阵法是随便布的，谁走到哪里随缘，是生是死并非他所决定，而是他们自己的抉择。
夜北冥轻笑，奚落眼神落在了萧雨瑟的身上：“走！”
萧雨瑟知道他等不及，不可能会听他们忽悠，低声叹息之后，她向夜北冥伸出柔荑：“《观星录》呢？”
夜北冥爽快地交给了她。
萧雨瑟收好，与燕子聿带着他，往天门方向御剑而去。
去天门的路不好走，短短一炷香时间，他们躲避了雪崩、龙卷风、冰雨和暴雪，雪山仿佛一刻不停地将最可怕的天灾要展现给他们看，就连身经百战的夜北冥，看到一座山峰突然在眼前崩塌时，也失了神。
越靠近天门，气象越变幻莫测，透着古怪。
萧雨瑟突然舍弃了自己脚下的树枝，跳到了燕子聿剑下，紧紧抱住他的腰，嘴凑到耳边低语。
“子聿哥，这次很奇怪。”
“嗯，我也在纳闷，上回咱们来，这里很平静。”
两人窃窃私语，声音极小，呼啸雪风中，夜北冥听不清楚。
就连燕子聿也要把耳朵凑近些，才能听到萧雨瑟的话：“我猜想，会不会是跟夜北冥身上的两件圣物有关。”
传说中，四件圣物在手，就能找到宝藏，
一统天下。
青虹秘图与萧雨瑟有关，可她自己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件圣物到底在哪里。
如果夜北冥没有撒谎，他只有两件圣物，来到此处，便能引发如此异象，四件圣物在手时，岂不是要开天辟地，重塑人间仙境。
燕子聿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别的可能，他不由担忧起来。
“那咱们带他去天门，会不会很危险。”
他担心的是，天门会很危险。
萧雨瑟思忖片刻，摇头道：“圣物是鬼灵族之物，来自天门，就算彼此有感应，也应该是相得益彰。许是……天门也感应到了圣物，但只有两件，天门出于自保，这才引起异象，想吓退那些另有企图的肖小之辈……”
“有可能吧，咱们走一步看一步，等到了天门再做决定吧。”
他们都知道，夜北冥看不到凤清欢的尸首，是不会罢休的。既已到了此处，就不要半途而废。不给夜北冥一个满意的结果，他肯定会天天守在这里，反而对天门是个威胁。
离天门还有百里之遥，异象发生改变。
没有要人命的天灾，而是各种流光溢彩，彩虹交织，仿佛是从天上撒下的巨大的幔帐，将整座雪山都笼罩住，人在其中，分不出天上人间，看不清山峰峭壁，视线所及之处，只有变幻莫测的光线，时而刺目，时而温柔，时而暗淡，时而迷幻。
“等一下，现在比刚才更危险，不能硬闯。”夜北冥低声示警，脚下的无情剑感应到他的命令，悬空不动。
茫茫天地之间，男人一袭紫金色锦缎长袍，头束紫金玉冠，银色面具掩面，依旧能看见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坚毅中透着冷峻，身姿挺拔高傲，又不失威仪优雅。
萧雨瑟和燕子聿也隐约感觉到，这次与之前大不相同，心中疑惑。
听
到他的示警，不约而同停下，慢慢向他靠近。
夜北冥狭眸微眯，看向远处一道亮光。
他能感觉到，藏在虚空中的两件圣物正蠢蠢欲动，似是要破空而出，往那道亮光追去。
他不信任萧雨瑟和燕子聿，可直觉告诉他，此时需得保命三人平安，才能找到凤清欢。
徒手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圈，金色灵光将眼前生生地分割出另一个空间，不等他伸手去拿，九幽翠和盘古六戟已夺门而出，赫然立在了他们三人前面。
两件圣物像调皮的孩子回到了家乡，激动地在半空中肆意飞舞，每一道行动轨迹，都带出长而绚烂的尾巴，将空中迷茫混沌的色彩和光线，都逐一分割。
很快，天青云白，山高水远，只有最远处的那道亮光，如一把利剑高悬在最高峰上，好似上古流传下来的开天辟地神物，一掉下来，就能再次把这天地都劈开。
九幽翠和盘古六戟忙碌了一阵子后，又飞回到夜北冥跟前，在他面前快频率震动，然后，嗖的一下，往亮光飞去。
萧雨瑟杏眸瞪大，看着这两件圣物，一时失神。
看得出来，这两件圣物在带路……
“跟上它们！”夜北冥率先跟去。
已飞出去几十丈远，不见萧雨瑟和燕子聿跟来，他扭头，眼神极为不悦。
“想死就留在这里！”
燕子聿用手肘碰了碰萧雨瑟，小声嘀咕：“有没有觉得那道亮光，跟开天门时的那道阳光很像。”
“嗯……子聿哥，那两件圣物不会是要带咱们回天门吧。”这正是萧雨瑟担心的。
“若真是要回天门，咱们也没法子。”这种情况，谁也拦不住夜北冥。
仔细想想，当初他们开天门，靠的是他们鬼灵族的身份，和凤清欢肚子里的孩子的福气。
人家
夜北冥也是凭自己本事开的天门，他们又能如何。
萧雨瑟叹了口气，心想，凤清欢的尸首还在天门，当真他自己找到了，也省得他们费心把尸首搬来搬去。
“走吧……”
萧雨瑟和燕子聿不敢耽搁，各自御剑而行，紧跟夜北冥。
三人化身为三道光芒，在空中疾驰。
九幽翠带路，遇到麻烦，盘古六戟率先上前披荆斩棘，彼此配合得天衣无缝，眨眼间，就将他们带到了天门隐匿之处。
忽然，九幽翠紧贴在盘古六戟的把手上，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原来盘古六戟的把手两侧各有两个凹槽，一面花纹正好与九幽翠吻合，另一面，正是蚀魂镜的大小。
萧雨瑟已然相信夜北冥的话，他没有蚀魂镜。
否则，这个时候定会拿出来，让三件圣物合为一体。
银色面具掩面，谁也看不到夜北冥的神情。只能从他紧抿的薄唇看出，他很严肃，也很期待。
燕子聿半是忧心半是好奇地看着圣物，与萧雨瑟并肩而立。
身为鬼灵族后人，他们已经感应到天门的召唤，但他们不敢回应。
夜北冥有圣物，但他不是鬼灵族，所以天门没有阻止他的进入，却没有打开天门迎接他。
圣物在半空中不停颤抖，最后焦躁地四处飞舞，始终得不其法。
夜北冥看出端倪，扭头问道：“上次你们来这里，也是如此？”
“上次没有这么多异象。”萧雨瑟回答得很简洁明了，此时多说多错，不说最好。
夜北冥又问：“你说你得了神仙点化，是如何点化的？”
“我……遇到雪崩，跟凤姑娘一样被雪埋了……后来醒来，平平安安地躺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人没有受伤，脑子也变得不太一样……仔细回想，似是梦里有神灵召唤，所以
我认为我是被这神山的神仙救了，得到点化，才能起死回生。”
萧雨瑟自认为不是说谎高手，在夜北冥这等精明睿智之人跟前说谎，难度更高。
她紧张又结巴的模样，夜北冥看着既熟悉又陌生。
墨眸深如千年渊潭，是光线无法到达的秘境。一如他心底对凤清欢的记忆，深埋，却总会浮现在眼前。
燕子聿怕萧雨瑟会露马脚，又补充了几句，以作佐证。
夜北冥对燕子聿的话没有半点反应，他扭头看向圣物，又回头看萧雨瑟。
“它们要你过去。”
“我？”萧雨瑟很惊讶。
夜北冥肯定地点头：“你似乎是它们要去的某个地方的钥匙，没有你，它们去不了。”
燕子聿紧张地抓住她的皓腕：“不许去，万一……”
“子聿哥，你可记得，萧雨瑟与青虹秘图有关……也许圣物已经感知到这具身体有青虹秘图的力量……”萧雨瑟快速说道，“我不会有事，都是圣物，不会彼此残害的。”
燕子聿心神一动，稍一犹豫，萧雨瑟已飞身过去。
就在她靠近之时，盘古六戟主动飞到她的手中，哪怕她没有抓握动作，盘古六戟也紧紧地贴在她的掌心之上。
夜北冥很是疑惑，看得出来，圣物对萧雨瑟的态度是……臣服。
突然，盘古六戟如离弦之箭，带着萧雨瑟直飞高空，眼看就要飞到亮光的起源之处，它又猛然顿住，掉转枪头，嗖的一声，从最高空直直地往下飞去。
速度之快，竟比闪电还快了几倍。
夜北冥和燕子聿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未眨眼，萧雨瑟和盘古六戟已消失不见。
亮光也随之消失，世间恢复常态，雪还是平常的雪，山还是不动的山，整个世界，除了多了他们两个男人之外，没有别的异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