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殿内众目睽睽之下,离宛好似只是闭了会儿眼,便睁开,款步迈回,施施然的坐下。
修长的食指轻叩:“本宫已经赢了,还不解除幻术么?”
场中的黑袍人见状,半晌后,手一挥,漫天的红蝶飞回袖中,无数双翼交叠间,引发密集恐惧,就像是流动的血块一样,叫人胃部不适。
“美人呢,我的美人呢!”另六人脱离幻境后,第一时间居然不是整理衣衫,而是左右环视着,寻找刚刚还与她们肢体交缠的美少年们。
“嗐!丢人丢到家了!”大离朝臣是彻底没眼看,不过,她们心里也晓得,若是让她们上场,估计也得如此出糗。
离夙最先回过神,瞧着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神情,想起幻境中自己没把持住,所做出的孟浪之举,双拳死死捏着,捏的极紧。
五皇女的衣着完好无损,但场中另外五人已是外衣半解,幸好里衣仍在。
在座的大离朝臣,无不在心中感慨:真是多亏大皇女,不然这几个人的面子和里子都保不住!
“殿下殿下,你是怎么破掉幻境的?”二小姐一脸兴奋的来获取第一手资料。
离宛唇角微扬:“只要心不乱,即可。”
心不乱,无论你在幻境中做了什么,那都只是幻境,可一旦心乱了,幻境就会映射到现实中来。
这也是为何七人中,只有她没有多余的动作。
二小姐哦了声,而后想到了什么,又疑惑道:“难道是因为幻境中的美人不够美?”
说完,下意识瞧了眼泠奚,一拍脑门:“瞧我,问的什么蠢问题,殿下何等眼界。”
离宛食指轻叩,想起了幻境的最后,这表现出意乱情迷的甩鞭,与暴力破幻境的扬鞭,可不一样,幻境中的少年,要的就是为他们所迷,只要你没有表现出急色样儿,他们只会不停的勾引下去,直到你屈服于色|欲之中。
你若是一直不屈服,他们便会霸王硬上弓,强行与你交欢,一旦真与幻境中人水乳交融后,除非幻境缔造者收手,不然你会永陷其中。
可如若你屈服了,那必然是无法离开幻境了,这就是个无穷无尽的死循环。
别问她怎么知道的,
里都写着呢。
唯一的法子,便是假装沉浸其中,叫他们在**中怕你,便会自行消散。
看似多情,却无情,心不动,幻境又能奈我何?
三场比试结束,众人执箸,还没吃上几口,敕勒族上前一人,正是部落的王子,开口就让泠奚心头一跳。
“和亲?”
既意外,也不意外,离国朝臣议论纷纷,若是平常,和亲也没什么,几乎哪个外族过来,都得有这么一个步骤,但是在心惊肉跳、并不友好的三场比试后,就让人特别的不爽。
典客暂且被罢免了外交事宜,这差事便落到了少府头上。
少府整理衣袍,正要站起,便听那王子大言不惭道:“听闻大皇女殿下花容月貌、足智多谋,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我族,愿与其联姻。”
少府一愣:“那么,王子你是打算入赘么?”
王子面色一僵,张口便道:“自然不是我。”
那你还说个屁啊!少府两眼圆瞪。
外族的王子,做了个手势,很快走上来一名唇红齿白的少年:“这是族内亲王家的嫡子,他仰慕大皇女已久。”
亲王……嫡子……还不一定是嫡长子……这是瞧不起谁呢?
大概是少府眸中的嗤意太重,王子又道:“我族还愿奉五百匹良驹,三万两黄金,做他的嫁……嫁妆。”
大约在敕勒族看来,男子用嫁,实在别扭,故而嫁妆二字,说的拗口极了。
但莫说是少府,就是大离朝臣,俱都不买账,咱们,是缺金银的人么?千里良马倒的确是缺,但你们来朝,本就要奉上五百匹良驹,答应和亲,只是再多五百匹,为这么点蝇头小利,就把刚刚立了大功,为大离挣得脸面的大皇女卖了?真是想的美哦!
不过,这事,无论她们怎么腹诽都是无用,还得看女帝的意思。
于是,大殿之中,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的汇聚在女帝身上。
女帝负手而立,神情严肃,仪态轩昂,敕勒族的王子暗暗盘算着:莫不是这帮女人嫌嫁妆给少了?那便再加上两万两黄金,也不是不行。
只可惜,他刚如此想,便听大离最尊贵的女帝,道:“朕不同意这桩亲事。”
王子急了:“陛下——”
女
帝未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多说无益,尔等来朝,本就是不战而降,若是尔等后悔,那提枪来战,也未尝不可,大离就在这儿,不惧所有,要战,便战!”
话音一落,大离一方,群情激昂,俱大喊着:“要战,便战!要战,便战!!!”
声音大的,仿佛能冲破穹顶去。
外族王子冷汗噌噌:“陛下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不和亲便不和亲了罢。”
说着,他赶紧让身侧唇红齿白的少年退下,免得碍了离人的眼。
而坐在位置上的离夙,执杯的手一颤,而后像是先前的停滞不存在一般,慢悠悠的饮下,光亮的酒盏内壁,映出了那双漆黑如墨的眼:未曾想,母皇竟真的没有同意……想必此时,父后该知道了罢。
只在宴席上露了个脸的闻人钰,坐在瑞凤殿中,听着侍郎的禀报,稍垂着头,发丝掩住了双眼,不辨喜怒,只在听见女帝态度强硬,并未同意和亲之时,单掌捂住面颊,怪异的笑声,倾泻而出。
在冷清的殿内,显的越发渗人。
婢女犹豫着是否问上一句,就见一内官,挥开帘子,从侧殿走了来。
是商厥大人,婢女心里有了数,行礼后,忙轻手轻脚的退下。
床榻上的闻人钰还捂着脸,但似乎知道到了近前的是谁,眸子都没抬,只叹息一声,似怒似怨,还带着丝癫狂:“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主子放心,奴懂。”
商厥垂首,温热的额头触上他的脚尖,而后饱含炽热的望了眸中全无自己的闻人钰一眼,唇角噙着抹弧度,快步出了大殿。
被独自留下的闻人钰,凄厉的笑声,由小渐大,良久后,放下苍白干瘦的手掌,露出一双殷红的眼珠:“我本不想要大皇女的命,但陛下,这全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我的!”
剧毒易被发现,而慢性|毒药,就能让她死的神不知鬼不觉。
宴席上,外族王子为了叫大家忘记先前那些个不愉快,就喊了黑袍人到前来,隆重介绍了这人:“玲珑,她是灵蛊族自小就随父母流落在外的族人,锁骨上的赤蝶,是灵蛊族专有的印记,此番带她来,也是因为她有事相求。”
“哦?”女帝眉梢微挑。
黑袍人在
外族王子的示意下,伸出缠了数圈布条的手,缓缓解了袍子,露出一张堪称诡异的脸,繁复的纹样布满了右边半张脸,但从光洁的左半张脸来看,是个美人。
离宛注意到泠奚在望见那人好似布满魔纹的半张脸时,那种难以抑制的震惊,素白的手指颤动,好像在害怕一样。
她伸手将她的手掌包裹其中,给她自己的力量。
“殿下,那是……夺寿蛊……的子蛊纹样……”颤抖的嗓音,极轻的响起。
“没事。”离宛不着痕迹的怕拍她的肩。
而那厢的黑袍人玲珑,躬身行礼后,道:“玲珑随父母离开族地太早,母亲亡故,父亲也已缠绵病榻,不宜远行,但老人家落叶归根的心意很是强烈,他年事已高,记忆已不甚清明,约莫记得在北地,只要能重返族地,玲珑愿献上族中天下无双的至宝——寿王蛊,献给您。”
话落,便有离国朝臣拍案大喝:“大胆!陛下乃万金之躯,怎可服用蛊药?”
“是啊,蛊就是至邪之物,但凡涉及蛊,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随着讨伐抨击之声四起,泠奚藏在殿下身后的脸,已经越发苍白,原来离人对蛊都这般的排斥,那殿下呢?
她陷入了惶惶不安的境地里,无法自拔。
而离宛一边握着小美人的柔夷,一边回忆着书中的情节:寿王蛊又叫极寿蛊,确是灵蛊族至宝,但在十数年前,刕王率大军荡平族地,坑杀灵蛊族十万众后,就不翼而飞。
这场无比残忍的战斗后,刕王就让麾下士兵打扫了战场,伪造些似是而非的物证,误导天下人是某个外族包藏祸心,隐于十万大山中,妄图给刕国致命一击。
且刕王不过是先下手为强而已,只是吓跑了他们,并未赶尽杀绝,但事实却是,十万灵蛊族的族人,永永远远的长眠于地下,这个真相,永远也不为人知,永远都不会大白于天下。
可以说,连泠奚都不一定知道她的族人被埋在了哪里,因为那会儿她太小,而且刕王也不会让她旁观。
对于泠奚先前所提到的夺寿蛊,相比中只草草一笔便带过的寿王蛊,描写则要多的多。
夺寿蛊,是以直系血缘来维系的,换句话说,就是在
亲子亲女身上种下子蛊……子蛊掠夺亲子亲女的寿命,但只有十分之一的年岁,能转移到母蛊身上。
也就是,如果子蛊掠夺了五十年的寿命,那么母蛊只能多活五年而已。
殿内的敕勒族王子大概是万万没想到,天下人趋之若鹜的至宝,在离国人的眼中,竟如此的不值一提。
他总有种异常憋闷的心理,这种心态促使他跟个推销员一样,极力的安利着寿王蛊:“它只有一只蛊,既非母蛊,也非子蛊,发动它,需要口诀,而口诀在灵蛊族的族地,旁的与寿命相关的蛊,发动不仅阴邪无比,还有次数限制,但寿王蛊不是……”
外族王子看离国人意兴阑珊的模样,后槽牙顶了顶腮帮,免了这些个长篇大论,直道:“寿王蛊,需要献寿者出于自愿,且每个人,最多只能献出十年寿命,只要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寿王蛊的宿主就会获得献寿人献上的对应寿命,而献寿者的人数,是完全没有限制!”
每每提到寿王蛊,他都兴奋非常。
在他看来,这寿王蛊,简直是天下最好的东西!放眼天地间,多的是奴隶贫民,只要发布一条命令,但凡自愿献上多少年寿命者,奴隶可免了奴籍,贫民也可获得金银,在利益的诱惑下,还怕没有自愿奉献者?
哪怕有一千人愿意奉献一年的生命,那寿王蛊的宿主,就能长生千年!
“不仅如此,据说寿王蛊还能使宿主容颜不老!”
玲珑一直默默站在外族王子的身后,听着对方侃侃而谈,这些讯息,全都都是她告诉对方的。
而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玲珑不由的抚上自己那丑陋的半张脸。
她时日无多,最多再有五年,她的好父亲就要发动子蛊,来取她的命,不止她那个已经活了百年的父亲需要寿王蛊,便是她,也需要。
她需要寿王蛊,来摆脱噩梦一般、如影随形的控制,为此不惜掀起腥风血雨,叫这天下生灵涂炭。
父亲用了近四十年,才打听到寿王蛊的一点蛛丝马迹,她把这些,以寄信的形式,送往其他五个国家,只要有一个国君动了心,倾一国之力去找,总比她单枪匹马,大海捞针要强。
原以为长生不老,对于以女子为
尊的离国女帝而言,应该是最有诱惑力的,但事实令她大跌眼镜,女帝和朝臣,似乎都对此嗤之以鼻。
玲珑面上淡淡,但心里是震惊不已。
泠奚靠坐在离宛身后,思绪有些飘远,寿王蛊,她不知道,但灵蛊族有至宝,确是事实,至宝装在一个小木匣子里,除了历任族长,没人能接触的到。
她记得以前曾无意间碰到那个匣子,就被父亲打了手心,那还是父亲第一次打她手心,从那之后,她就一直认为那匣子里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不然,历任的族长,怎会对它绝口不提呢?
亡族那日,她记得父亲把那个木匣子塞进她的手里,让她带它走,走的越远越好,再找个地方埋起来,说这话时的父亲,神情有些可怕。
她捧着木匣子走了很远,却在半路滚下了山坡,待再醒来时,匣子开了,里面只有一张月白色的长符,她以为这就是至宝,匆匆将匣子盖上,埋在了湖边一颗柳树下。
而仅仅逃离了三日后,她就被刕王抓到,从此养在了深宫之中。
过往的一幕幕,在泠奚的脑海中飞逝而过。
停不下来,自虐一般的放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一个温柔的触感抚上了她的额头,她才从这种自虐中抬起眸来:“殿下……”
“没事,万事有我呢。”
离宛拍拍她的肩,轻声的安慰她。
宴席在热闹中开始,在尴尬中结束。
“宛儿,随朕来。”
在大殿中人还未散之时,女帝的声音就像是平地一声惊雷,引得所有人的视线流连在二位贵人身上。
已经默默站队其她皇女的朝臣,心里俱是一咯噔,女帝已经到了毫不掩饰对离宛喜爱的程度。
一些刚刚站队,还不是很坚定的朝臣,在暗暗思索着改换阵营,站队大皇女的可能。
而本就一只脚踏入离宛阵营的朝臣,则悠悠的把两只脚都踏了进去。
至于像御史大夫这样,或被迫或自愿,但已经与其她皇女绑定的朝臣,心惊之余,就是脑筋飞快的转着,如何“陷害”,如何把大皇女拉下马。
离宛就在众多眼神汇聚成了视线长河中,领着泠奚和离痔,向着女帝走去。
到了书房,余姚笑眯眯的拦下了呜
呜怪和娇娇精,只让大皇女一人进去。
而待屋内只剩母女二人后,女帝也没废话,直道:“宛儿,你的婚事,可有打算?”
离宛眨了眨眼,有些吃惊,倒也不是十分吃惊,只能说有所预料:“母皇是发现了什么?”
女帝微微一讶,就是满心赞赏的看着她,真不愧是自己跟泷儿的孩子,就是聪慧过人,只说了一句,就明白了其中的关联。
她长臂一伸,将桌上的薄绢递了过来。
离宛在垂眸看之前,有了几分猜测,定是母皇的暗线探知到了什么消息,而这个消息多半与继皇夫有关。
自从仪君之事发生后,女帝不可能不彻查闻人氏,除了彻查,自然也少不了没日没夜的盯梢,从中发现什么处理不干净的马脚,实在是很正常的事。
若是这么久的时间,女帝的暗线还一无所获,那可真够废的。
离宛将薄绢展开,一目十行的扫过,原来闻人钰是存着将御史大夫的假儿子,硬塞给自己做正妻的心思。
这计划如果得逞,那自己的一言一行,将完全暴露在继皇夫的眼皮子底下,成为他的提线木偶。真是……不可谓不阴毒。
离宛沉思的功夫,女帝道:“正妻之位空置,必将引得有心人觊觎。宛儿,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那母皇的意思是?”
女帝抱臂凝神,斟酌着道:“最好的法子,便是寻个合适的、决计不会背叛的,娶了。正妻有了,也可歇了某些人的心思。”
离宛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道:“母皇有心仪的人选了?”
女帝往桌案一靠,视线扫过薄绢,唇角绽出一抹冷意:“她御史可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朕自然也早留了一手,十六年前,司丞相就在朕的授意下,对外宣称嫡子身子不好,养在乡下,如今便可用上。”
离宛知道,养在乡下的嫡子必定是假的,但司怀絮却是实打实的自己人。
所以,女帝的意思,便是找个可信之人冒充司怀絮的嫡子,嫁入大皇女府,之后再有什么牛鬼蛇神,都得掂量掂量其中的轻重。
“朕以为,在忠于皇室的暗卫中,挑选一人,宛儿,你看呢?”
面对女帝的提议,离宛想到了什么,眼底一抹
笑意稍纵即逝,而后摇了摇头:“不,女儿有合适的人选。”
女帝眉头微蹙:“是那个乐坊伶人?”
薄艾?
“不是他。”是某个口口声声要女扮男装,还与自己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的小笨蛋。
“那是?”女帝疑惑。
“是泠奚。”离宛笑道,丝毫没顾虑到自己轻飘飘的一句话,会在母皇的心湖里,投下多猛的炮火。
泠奚?那个亡国公主?一个女子?女帝第一反应是荒唐!
太荒唐!
但看着宛儿那么气定神闲的模样,倒让女帝镇定下来,细细思索起其中的深意。
一个亡国公主,没了依仗,又是女子,女扮男装后,必不可能留下子嗣,如此一想,这挡箭牌似的正妻,落在女子身上,倒的确最为合适。
更何况,那泠奚对宛儿十分忠诚,应是能叫人放心。若是男子,保不齐会贪恋权势,迷失初心,觉得傍上皇女,就能一飞冲天,犯下爬床这等蠢事来。
要是宛儿中招后,一不小心怀了孕,那后续就真是一连串令人头疼的麻烦。
这么一想,女帝越发觉得泠奚好,也越发觉得宛儿思虑周到,看宛儿的眼神越发的赞赏。
待大离一统天下后,再随便寻个由头,让“正妻”消失,扮演“正妻”角色的泠奚,由一人分饰两角,回归贴身婢女的角色。
那时,宛儿的皇夫,可从天下才俊中细细挑选。
“便如此定了。”女帝颔首,这事就这么一锤定音。
屋外,泠奚与离痔,和余姚四目相对,余姚心情不错,今日陛下的态度,摆明了偏向大皇女,她当然高兴的不得了。
但泠奚就显得忧心忡忡,离痔瞧泠姐姐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也有些惴惴。
余姚正高兴着呢,加之泠奚背着光而站,平视下不辨其神色,不然余嬷嬷非多心不可。
过了不知多久,在泠奚觉得自己就快被无止境的惊惶寒意刺穿的时候,只听吱呀一声,桃红的丽人,携着幽幽的梅花香,走了出来,高雅的梅香,驱散了心内的严寒,她觉得自己又能呼吸了。
离宛冲余姚微笑颔首后,就领着泠奚、离痔往宫外走。
“等久了罢。”
步行在花园,感受着喧嚣后的静谧,清
风穿廊,泠奚的嗓音混杂着风声,轻轻的传来,幽灵般的飘忽。
“陛下她……说什么了?”
离宛闻言回眸,见小美人素手拢着衣服,眼睑轻垂,侧头看向远方,修长的颈项,在宫灯的柔光中,映出诱人的弧线,颤动的睫羽,透出不安的心绪。
离痔看看菩萨,又看看泠姐姐,总觉得气氛有些微妙。
离宛脚步微顿,彻底转过身来,眉梢轻挑,似有笑意:“回府收拾收拾,你要嫁人了。”
若说先前只是静谧,这话出口后,可就称的上是死寂了。
离痔紧张的下意识的抬起双手,攥住二人的衣角。
衣摆处轻微的拉扯,惊动了如坠冰窟的美人,泠奚控制不住的浑身轻颤,半晌后,装作眼睛进沙子的样子,玉白的手掌半掩了目光,平静中氤氲着不着痕迹的哭腔:“是……殿下的意思么?”
“啊。”离宛点了点头。
泠奚鼻音渐浓:“好。”
离痔觉得眼下的气氛难受极了,她晃着小脑袋,实在闹不明白,就扯了扯泠姐姐的衣袖:“嫁人了,日后还能见到么?”
这问题,宛若一把利刃直刺心头,泠奚一下绷不住了,大滴大滴的泪水漫出眼眶,她赶紧装作眼睛因进了沙子生疼的模样,用手掌快速抹去,唇瓣颤抖,嗓音尽量平稳的道:“能见到,大概是不常见……”
不常见?
“不要。”离痔大喊一声,又去扯离宛的袖摆:“菩萨,痔儿不想和泠姐姐分开,痔儿不想泠姐姐嫁人,菩萨收回这个想法,好不好?”
到了这时候,离宛也察觉到不对了,泠奚用手掌挡在眼睛上,投下的阴影挡住了半边脸,她看不清她的神情,原本只想逗逗她,但万万不想她伤心啊。
离痔见菩萨不理自己,焦急之下又扯了扯她的袖摆:“菩萨~皇姐姐~泠姐姐都哭了,别让她嫁人好不好?”
桃红色镶了金线的宽袖,被小人儿扯的咔咔响。
离宛示意她松开,款步走到小美人面前,垂首问她:“你都不问所嫁之人,是谁?”
泠奚闻着那叫人迷恋的红梅香,被熟悉的暖意包围的刹那,更觉心如刀绞,但她还是极力压抑着自己,尽可能平静的道:“奚儿……全听殿下的
。”
“真是个傻姑娘。”离宛不由叹息一声,攥住她的手腕,轻轻放下,待露出那张泪眼婆娑的可怜脸蛋后,手指轻抬,勾起她的下巴,指腹又柔又缓的替她擦去眼角簌簌而下的泪。
“你是水做的么?怎么擦了这么久,还在哭,就像是泉水一样,咕噜噜冒个不停?”
柔软的话语一说,小美人哭的更凶了。
离宛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伸臂把她紧紧的揽进怀里:“这么傻又这么漂亮的姑娘,交给别人怎么能放心呢?还记得那个一百年不许变的约定么?”
在殿下说前半句的时候,泠奚恍若冰封的四肢百骸,渐渐碎裂,隐隐听见其中灼热的心潮,而后半句,就像是漫天的星辰坠落,引爆了一场心跳如擂鼓的花火。
胸膛里,心脏在鼓噪。
她急急的仰头,看向离宛,紧张无比的想要求证什么,软濡的两字,饱含了无限的情意:
“约定?是那个约定么?”
泠奚勾住了离宛的小指:是它么?
“嗯。”离宛微微一笑。
得了回答的泠奚,好似卡住了,半晌紧紧回抱住殿下,又哭又笑:“吓死我了!殿下,你吓坏我了!我还以为……还以为……”
“以为什么?”离宛挑眉,屈指弹了她额:“就会瞎想。”
“我……”小美人害羞的垂下头,跟个小媳妇似的,羞涩的不得了。
离宛啧了声,握着她的手,漫步向前走,还不忘提醒她:“要女扮男装哦。”
泠奚点了点头,脸颊更红了。
离痔听了全程,却是似懂非懂,但她明白泠姐姐不会离开,就高兴的拍掌喊叫,兴奋的不得了。
之后,三人就聊起了别的。
离痔犹记得今晨,菩萨便与自己说若是敕勒族提出武斗,她想让自己上场,出于对菩萨的绝对信任,离痔当然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那会儿,离宛抚了抚她的脑袋,面上是不容错辨的自信:“放心,你会赢的。”
“嗯!痔儿也会加油的!”
她记得很清楚,对战事,那大汉险些就要赢了,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偏偏僵了一下,她直觉是菩萨做的。
“菩萨,你好厉害啊!”离痔两眼亮晶晶的。
泠奚下意识望了眼殿下,离宛
笑而不语,没作回答,只看向了脑中的系统面板。
这几日,面板上的数值又有了很大变化,武力值系统现在满脑子都是它八字还没一撇的媳妇,日日夜夜都忙着追统去了,哪有闲功夫进行数值的实时播报?
它现在啊,是彻彻底底的消极怠工呐。
不过,好歹面板上的数值一直有更新,要不然那可真是两眼一抹黑。
今晨看的时候,记录还停留在一日前,现在再看,已然不同。
[最强大佬武力值]:恭喜宿主间接令猛将蒙祈为你所用,经检测,蒙祈对女主的忠诚度为满值,而女主对宿主的忠诚度为爆表,换算一下后,约等于宿主获得了蒙祈的绝对忠心,武力值加50!
作者有话要说:很抱歉,这学期真的出乎预料的忙,有好几场非常重要的考试,我的学业压力很大,我整个九月份都努力的在学业和写文之间寻找平衡,但是真的没有办法兼顾,而我身为学生,学业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本文和隔壁的武侠,在未来的三个月内,都只能开始缘更了。(因为学习上真的太忙了,所以,真的可能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更新。对此,我感到十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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