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疯魔,嘿嘿嘿,不成活啊。”
二小姐痴笑着瞧西桥走远,还朝着手心打了个啵,冲“他”挥了挥。
方三简直快不认识,这个从小一直掐到大的死对头了!
但是,既然她愿意找死,自己也没有拦着的道理,就一脸同情的拍拍她的肩膀:“原二,看在你这般可怜的份上,我可以少收你五百两,不用太感谢我哦。”
言罢,仰头大笑着,扬长而去!
“切!自说自话!姑奶奶压根儿就没承认过!”二小姐转了转眼珠,嗬,真当她傻?
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在西桥公子那儿,丢不起这个面儿,但可以从大皇女处想招嘛,大不了下个跪卖卖可怜,大皇女可是位宽宏大量的主儿,还能计较这个?
嘿,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二小姐唇角噙起笑意,下一秒,换上副戚戚哀哀的神情,转过头去:
“大皇女……我……”
只道了四字,后面的话,便硬生生的堵在嗓子眼,再蹦不出一个字来。
全因离宛大赖赖的伸出脚去,还挑着眉,下颚指着那鞋面上灰扑扑的大脚印,大美人泠奚,与九皇女离痔,还生怕她瞧不见似的,大手小手,齐齐指向那灰蒙蒙的视觉中心。
这还怎么玩?这还卖惨个屁?
那大尺寸,二小姐都不用比对,就知道是自己!万万没想到,醉花阴前踩着的倒霉鬼,竟然是大皇女?
瞧着她一秒怔忡,离宛在对方望不见的角度,阴险的笑了:俗话说得好,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自个儿“流氓”起来,可是“流氓”中的战斗机,比套路?她还嫩了些。
什么都可以宽宏大量,唯独在钱这一块,不行。
离宛悠哉悠哉的晃了晃脚面:“二小姐可认?”
原二吞了吞口水,干笑道:“……认……”哪能不认啊?
默默转过身,面色一下就垮的不行。
“其实,也不是不能商量。”望着某人宛若在寒风中萧瑟凄楚的背影,离宛抠了抠耳朵,抛下了鱼饵。
果然,二小姐耳朵一竖,极快转了过来,那叫一个期待:“敢问大皇女,是怎么个商量的法儿?”
“很简单。”离宛虚虚叩击桌面
:“本宫欲盘下这醉花阴,你只要愿意帮本宫打理,一万两而已,便是白纸一张,永不作数。”
二小姐闻言,眼眶竟泛了红晕,赶紧掩饰般的垂下头去,略带鼻音的嬉皮道:“原来我这么值钱啊?”
离宛挑眉,狐狸般的笑了:“本宫很看好你。”
“吸溜——”
这句话,二小姐是彻底绷不住了,抬起袖摆,擦了擦眼角的泪,素来没心没肺的脸上,竟现出了感动的情绪:“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觉得我不是个废物,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认可并支持我的梦想。”
她抬起头来,笑的跟个淋了雨的猫崽一样,又可怜又可爱,吸了吸鼻子,轻声道:“更何况…还是位贵人。”
二小姐略带不好意思的扭过身去,装模作样的伸了伸懒腰,而后,袖摆一掀,露出胳膊,扬了扬拳:“大皇女请放心,臣女一定好好干。”
离宛却玉手一伸,止了她的话头:“本宫需要的不是好好干,而是要干到最好。”
“这……”二小姐一傻,脱口而出道:“……怕是有难度啊!”
“哦?怎么说?”离宛招呼离痔坐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明明风轻云淡的很,但偏偏如斯姿态,却让二小姐压力倍增,连额角都渗出了淋漓虚汗。
但,常言道,丑话须得说在前头,如若她应承了第一,到时却做不到,那才真叫一个找死!
于是,强忍着心悸,拱手致意,那是万分真诚:“启禀大皇女,一来,醉花阴的生意如日中天,其幕后之主又是那手眼通天的五皇女,就算您有心盘下,怕是她也绝不肯卖……”
言至此,偷偷斜眼,觑了贵人神色。
离宛皓腕轻抬,示意她继续,二小姐有了数,便眼观鼻鼻观心的凝神道:“这二来,自是与西桥公子有关,醉花阴之所以能成醉花阴,花魁西桥,功不可没,他不止自创了一套勾人妙法,还将此法传给楼中之人,才引得宾客熟客络绎不绝,但这法子却不外传,五皇女亦不可能放他去别处……所以……”根本就是个死胡同啊!
但大皇女沉吟片刻,却调笑般的问了句:“若是醉花阴毁了呢?”
“啊?”二小姐下意识抬眸,呆愣不已,毁……楼?可
怎么毁?除非天崩地裂……但地裂了,醉花阴亦不存在,还怎么盘下?
还是个死胡同啊?
离宛却颇具深意的笑了。
二人对座品茶,桃红丽人在蓝裙美人的伺候下,品的那叫一个赏心悦目,被下达了指标的某人,却是捧着瓷盏,如坐针毡的厉害。
原来被人期待,欣喜之余,竟也这般难挨。
温热的茶烟,似是将思绪带回了缥缈无根的从前。
尘封的记忆深处,那无人期待的岁月中,失望过失落过,也曾背地里头悬梁锥刺股,勤奋刻苦过,也曾夏日捉萤,苦熬彻夜过,一马车的书册,是温习了一遍又一遍,但终究还是比不上天资聪颖的大姐,自小活在背光的阴影中,也曾追赶过那耀眼的太阳,但无一不是摔落至绝望,只能躲在深渊中,像只老鼠般仰望耀世之光。
你是愿意听旁人说:你家二妞啊,是挺努力,但跟大妞,唉,完全没法比。
还是愿意听旁人说:你家二妞,真真纨绔一个,没救了。
她宁可选择后者,纵然是鄙夷谩骂,她们关注的也只是我,而不是其她、任何。
起初,也曾与自己的心灵搏斗过,它告诉我:你不能这么堕落。
但我回答了它:只有堕落,才能救赎自我,才能让自己绝望到破碎的心,得以麻痹、得以喘息,让它远远的看起来,还像是一颗心。
久而久之,伪装骗过了自己,假纨绔,变成了真废物,没心没肺,游离红尘,百忧不侵,万事莫扰,真的挺好,挺逍遥。
但直到大皇女说出“看好”的一刹,多年来的蓄意不堪尽数崩裂,露出了其中柔嫩的内在,时光姑娘迷路过,可兜兜转转,还是指向了那个藏在过往的、小小的、最为脆弱也最是勇敢的,在最该绽放的年纪,却永远停止了生长的……自我。
二小姐抚着瓷盏,唇角微勾,涩中带笑:原来伪装终究是伪装,它永远欺骗不了你心灵深处,最初的展望。
你想长大么?
我想。
那么,一起吧。
隔着长长的经年回廊,她与幼时的自己于转角处再会,终是在鬓边未白前,勾指、相惜、永远的和解。
离宛饮着茶,余光里瞥见她的神情,微微昂头,却是飒然一
笑:
说来,这世上,又有几个真纨绔?
又有几个出生起便是废物?
再有几个一生一世甘愿做个草包,躺平任嘲?
真咸鱼到一定境界,也算是“英豪”,但其中的大多数,无非是理想太丰满,现实太骨感,自认“一腔孤勇”的倒戈一击,不过是心内滴血的另类“委曲求全”罢了。
浓浓的茶烟,同样的茶味,迷离了两个人的灿眸。
在这个气氛有些安静的时刻,历史似乎也在重演。
门扉轻动,又是方三那个大嗓门,牵着栖乔的手,乐颠颠的迈步进来,刚要大张着嘴说道一二,就瞅见大皇女脸上潜藏的不动声色,还有凤眸里潋滟的诡谲之光。
方三一顿,暗道定是花了眼:大皇女?呵,跟五皇女一比,就是个垃圾,怕甚?
遂下巴一抬,冲原二道:“西桥公子可说了,我那一千两,算。”
原以为以原二的性子,定会咋呼到跳脚,却未曾想,仅别一盏茶不到,青梅发小,却已判若两人。
预想的雷霆吵闹,全然不见,唯余一室的安静。
方三没来由的感到烦躁,不禁甩开西桥的手,向前一步,蹙眉道:“喂!原二,你到底怎么了?哦,我晓得了!你定是认了那一千两!你怂了,自知没理了,是不是?”
二小姐却扣了扣盏沿,用一种爷爷看不孝孙女的眼光,轻飘飘的,却饱含无奈的睨了她。
这记无声的眼神,可比骂上一百句疯话,还来得刺激!
方三一下就怒了,大步流星的冲上去,却在伏上桌边够她衣领的一瞬,绊了一跤,身子一转,直直的朝大皇女扑去!
泠奚、离痔小惊了一下,二小姐和门外的栖乔,则唬了一大跳。
只有直面“意外”的离宛,暗叹一声:来得好!替罪羊羔,本宫可候你多时了。
便见她极快的站起,往边上一移,因着高桌的遮挡,除了己方的泠奚离痔,无人瞧见她迅疾至极的肘部·三连击!
醉花阴,全楼实木,承重的不过是一根直径达六米的圆柱,恰在离宛的身后,早在方三来之前,古代开创一人拆迁流的鼻祖离宛,便用背部数以百计的轻撞间,叫它裂缝四起。
堂堂的承重柱,早就是完整在外,疮孔
其中,是以只要三击,砰的一声,全裂!
在咔咔的绵延巨响,响彻之际!
有了经验的离痔立马大呼一声:“方三的铁头撞开了木柱,大家快逃啊,整座楼要塌了!”
起初听见这话的楼内宾客,不以为然:嗬,小鬼头而已,她的话,能信?
但随着脚下的剧烈晃动,一个个恍然大悟后,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拼了命的往外涌!
一边着急上火的狂奔,还一边骂娘的尖吼:“艹,哪个混蛋的铁头这么猛?方三?老娘记住她了!要是捡回一条命,非拿铁锹埋了她全家不可!”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方三铁头毁了一座楼,便越发的神乎其神,最终,都城之内,人人谈之色变,对此那叫一个深信不疑!
铁头啊!有多铁?能撞塌一座楼,可怕不!
作者有话要说:二小姐:众人皆知我是纨绔,殊不知我只是一个披着纨绔皮囊的可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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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白:插播,本文以及隔壁文,都改过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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