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淋血那太傻,借刀杀人才最高。”
离宛笑的跟个狐狸似的,轻轻说出这句略显血腥的话。
但在离痔的心里,却像是吹响春天的号角一般,说是醍醐灌顶,都不足以形容这一刻心境的开阔。
小人儿脸颊红红,毛茸茸的脑瓜,顷刻点头如捣蒜:
“痔儿记住了。”
因着大氅狐毛极厚,她这一点头,直接把脑袋埋了进去,正应了那句“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离宛知晓离痔早熟,且心里暗藏着嗜血**,不然也不会成为中年仅十一岁,就使着通身神力,挥舞大刀,手刃离国皇室的灭族真凶。
对于一个十一岁就敢犯下暴行的孩子,若对“血腥之事”三缄其口,不加引导,反而不好。
因此,离宛决定往后一要教其明辨是非,二要教其驭人心术,三要教其甩锅三十六计。
如果这孩子注定成为凶狼,那至少也得学会披上绵羊的伪装吧。
若她根上长歪,那自己会成为直插于地的擎天之柱,成为她的主心骨,让她盘旋而往,助她向上。
只要有自己在,定不会让她闯下弥天大祸。
自己会成为这个孩子情绪失控时仅存的良知,亦会是她暗夜荒原上亘古不变的灯塔。
如若没有这样的决心与担当,那当初还不如掸掸衣袖,作壁上观,何必横插一脚去救她?更甚者,为了避免灭族惨剧,对付一个五岁半的小娃娃,无论是放火、坠井、吞金,还是下毒、噎食、误摔,只需一场简简单单的“意外”,便能安排的明明白白。
须知晓,毁灭一个人,永远要比重塑一个人,容易多了。
离宛俯下身,拍拍她的头顶,言辞郑重且意味深长:
“九妹妹,可千万别让本宫失望啊。”
离痔嗷呜一声,牢牢抱紧大腿,蹭来蹭去:
“嗯!痔儿会成为菩萨的骄傲!”
痔儿会乖乖的,永远不让菩萨失望。
痔儿要永远和菩萨在一起。
行至书房,隔了老远,就见一袭华贵紫袍,腰封紧扣,眉宇间深藏倦意,却难掩通身龙章凤姿的五皇女,与拱手致意、言行恭敬的御史大夫相谈甚欢
的场景。
——五殿下此番出使西域,不费一兵一卒,便让敕勒全族俯首称臣,不日更要不远千里,来大离朝见陛下,共商联盟事宜,实乃大功一件!
——御史谬赞,夙儿虽不才,但能为母皇大业尽一份绵薄之力,亦是倍感荣幸。
——五殿下如此年少有为,不仅是陛下之幸,更是大离之幸,大幸、大幸呐!
御史大夫的夸赞之词,就跟不要钱似的,拼了命的往外撂,却在余光瞥见一片桃红衣角时,噶的一声,猛然顿住,无它,她竟看见了不远处抱臂伫立的大皇女,皎月似的面上盈着清风般的爽笑,悠哉悠哉的睨来。
只轻飘飘的一眼,就让御史不禁忆起了午时之前,在太尉府的胆战心惊,顿时缩着个脑袋,不言不语。
五皇女离夙正听着彩虹屁呢,忽然连屁味都闻不到了,抬眸一望,就见拐角处站着的三大一小。
尤其是离宛竟眉梢一挑,朝她挥了挥手,看似惊喜无比的道:“五妹妹,许久不见呐。”
嗓音微颤,饱含激动,很好诠释了姐妹情深,但神情里却暗藏丝丝挑衅。
素日里对其十分鄙夷的五皇女,怎能察觉不到,遂袍袖一振,竟连招呼也不打,便转身离去。
因御史垂着眸,不见其貌,只闻其声,不免暗叹了句:五皇女文韬武略,胸怀大志,就是心性不佳,喜怒太形于色了些。
而恰好欲出书房散心的女帝,亦听闻了此幕,剑眉一瞬深蹙:夙儿对宛儿就这个态度?
往昔里,宛儿有什么好东西,不先送往瑞凤殿?先是娇儿,现在连夙儿也……闻人钰究竟怎么教育的孩子?
此时此刻,瑞凤殿三人组,在女帝心中的印象,更是落下不少。
而大离国高高在上的女帝,远远没有想到,这才仅仅只是开端,令她惊愕至极的尚在后面。
现下的她,只想步出书房,好生安慰安慰宛儿,自打从余姚那里知晓栖府发生的一切后,就一直担心不已。原先在冷宫时,就想好好看看宛儿,却因敕勒一族来朝之事耽搁,如今忙完,总算能够稍许喘上一口气。
待女帝扬手掀开幕帘,一小块明黄自暗影出现,眼尖的离宛,立时垂下脑袋,脑中想象着“刚签的
千万大单飞了”的情景,面上立即配合着黯然神伤起来。
离痔抬眸瞧见菩萨这般,小嘴一瘪,金豆豆欲掉不掉,亦是满脸的难过。
于是,等女帝走出屋来,就瞧见阳光下,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委委屈屈却深埋心底的模样。
大手拉小手,同样的孤独,同样的渴望爱。
女帝在瞧见离痔的瞬间,眸中先是浮现出淡淡的疑惑,而后想起她是谁后,随之迸发出极致的厌恶。
但是,当这个瘦到皮包骨,显得眼大骇人、下颚尖细,干枯的面颊上更是凝着无数伤痂的孩子,与似要“潸然泪下”的宛儿站在一起后,女帝的心里,就莫名的极不是滋味,居然无端起了些怜屋及乌的波动。
原来朕膝下的九个女儿中,最深受宠爱的,与最不受期待的,处境都这么艰难?
自认无愧于天、无愧于地的女帝,头一回难掩惆怅的想着:或许朕真的不算个好母亲。
她缓步走近仿佛再炽烈的旭阳,都无法照亮的悲伤之地,伸出大掌,抚了抚两个孩子的头顶。
离痔第一次感受到亲生母亲的愧意,胸腔里升腾起无穷无尽的泪咽,当场哭了个昏天黑地,好像要把这几年的委屈伤感宣泄个干干净净。
她哭的时候,尤为克制声音,断断续续,就跟幼猫儿似的,更惹人心疼怜惜。
在堪比二泉映月的催泪背景中,离宛悄悄伸出了手指,小心翼翼的攥住了女帝的衣角,无比依恋的喊了句:“母皇…”
嗓音低沉,却透着股想靠近而不敢靠近的踌躇,就像是嗷嗷待哺,却担忧母亲疲惫的雏鸟。
这样的联想,令女帝的心一下就软的不行。
离宛虽低着头,但只辨其呼吸,就知女帝的态度已离绕山之水不远,便小小的向前一步,犹犹豫豫,却饱含着极大渴求的喊了声:
“母皇,您可以抱抱宛儿么?”
“宛儿……想念您的拥抱……”
女帝闻之一讶,细瞧着这个连撒娇都显得内敛含蓄,不愿让自己知晓其苦楚的大女儿,心里是又酸又涩,赶紧上前,伸臂揽住了这个让她最为惦念的孩子。
“母皇……?”
似是尤为不可置信的一声后,离宛满是惊喜的,回抱住了时年不惑的母亲
。
期期艾艾的,绵绵不绝的,仰望孺慕的娇喊着:
“母皇母皇,宛儿好高兴,谢谢您~”
“你啊。”女帝如浸温泉,是满心的热乎。
“宛儿以后……还能不能……多像这样?”
瞧着如斯依恋自己的大女儿,女帝先前的沉重散去不少,大力的拍拍她的背部,颇有些哭笑不得:
“傻孩子,你这问的什么傻问题啊?”
离宛翘翘红唇,故作别扭的嘟囔了句:
“宛儿才不傻呢。”
“是,是,朕的宛闺女最聪明了。”
之后,女帝在离宛的娇娇攻势下,如何的割地赔款,许诺种种,还附赠了软萌可爱的九皇女一枚,暂且不提。
只说旁观了全程的余姚与泠奚,对视一眼,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殿下万福,所向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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