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清带着那两盆建兰, 从宁寿宫一路上招摇过市地回到了阿哥所,路上可是被不少人瞧到了,太后的目的也显然是达成了。
只是回来后, 她还是不由想起了在太后花房内见到的那株牡丹。
翠柳不以为然道:“主子,您要是喜欢牡丹,奴婢下午就去花房给您要几盆去。”
安清见她误会了, 笑着摆了摆手:“不用, 我就是见那牡丹生病了, 也不知还能不能救活。”
她对花草顶多就是植物范围内的研究, 顶顶算不上是什么爱花之人,哪里谈得上喜不喜欢的。
不过, 上辈子她的专业虽主要是农作物研究方向,但是也辅修过一段时间的花草植物学, 自然也能分辨出太后宫里的那盆牡丹绝非凡品,可不是翠柳随便去花房就能抱几盆回来的那种。
翠柳‘啊’了一声, 一脸诧异道:”生病了?可奴婢瞧着它开的挺好呀, 哪里生病了?”
安清笑了笑, 回道“你当时离的远些,没瞧见也正常,那花的茎上和叶子上都出现了一块块褐色和紫褐色病斑。”
若她没看错的话,那株牡丹应该是得了灰霉病。
灰霉病是牡丹常见的病虫害之一,发病时茎基呈水渍状褐色腐烂,叶尖和叶缘处出现水渍性病变,病斑上生出灰色霉状物,即病原菌分生孢子。
而叶柄和茎部染病处呈水浸状暗绿色长条斑,花染病花瓣变褐色腐烂,产生灰色霉变。
太后宫中的那种牡丹, 瞧着已经病得比较厉害了,灰霉菌已经沿着茎基蔓延到了茎叶上,显然是病了有一段日子。
也不知宁寿宫里的那些花匠还能不能给救活了。
虽说当时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但安清也认出来了,那株牡丹可是三种稀世牡丹之一的鸳鸯蝴蝶牡丹,一种非常罕见的花卉。
在明清时期都是作为贡品献给皇室的,具有极高的艺术欣赏价值。
而太后宫中的那株牡丹则更为特殊,与寻常的鸳鸯蝴蝶牡丹不同,它的花瓣边缘一圈都是金色,像镶着一层金边,瞧着好看极了。
那株牡丹瞧着可还没到盛花期呢,要是救不活就太可惜了。
就在安清暗自感慨之时,院内突然传来了一阵动静,紧接着紫苏匆忙地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主子,太后宫里的乌兰嬷嬷来了。”
安清一愣,她这才刚从太后后宫里回来,乌兰嬷嬷这会过来又是所为何事?
她没敢耽搁,赶紧迎了出去,只见院中乌兰嬷嬷正笑盈盈的看着她。
“嬷嬷,您怎么来了?”安清问,“是皇玛嬷又有什么吩咐吗?”
乌兰嬷嬷笑着摇摇头,随即侧了侧身子,把身后的小宫女露了出来,只见她手中捧着的正是那盆鸳鸯蝴蝶牡丹。
“五福晋不用着急,没什么大事,就是太后她老人家听说五福晋您在花房对这种牡丹感兴趣,便着老奴给您送了过来。”
安清连忙惶恐地摆了摆手,“这可不成,我怎的好夺皇玛嬷的所爱,嬷嬷您还是赶紧拿回去吧,不然我可就太不孝了。”
乌兰嬷嬷也没再兜圈子,把这株牡丹的来历和情况简单介绍一番,道:“五福晋您就别推辞了,这株牡丹虽实属难得,但怕是也存活不了多久了,太后的意思是,趁着这株牡丹还有些身上的价值,五福晋您就随意赏着玩吧。”
说罢,乌兰嬷嬷就给那捧在花宫女使了个眼色,让她把花递给了一旁的紫苏,然后带着人径直离开了。
安清怔怔地看着紫苏手里的那盆牡丹,还不由有些懵。
她都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康熙孝敬给太后的,太后却转手又送给了她,说句受宠若惊也不为过。
不得不再次感慨胤祺有个好奶奶啊,连她这个福晋都跟着被爱屋及乌了。
紫苏小心翼翼的把那盆牡丹放在了屋内的案桌上,翠柳春晓几个一窝蜂的围了过来,对着这株牡丹叽叽喳喳的稀罕个不停。
安清也忍不住走过来凑起了热闹,嗯,别说,这鸳鸯蝴蝶牡丹确实不错。
它的花瓣宽大,花瓣的颜色则由深到浅有序的分布,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都是一种非常罕见的花卉。
可惜如今却生病了,还不知能不能救活呢,真是可惜。
也不知宫中的花匠是怎么照顾的,怎的能任其病变成这个样子。
不过转念一想,安清却也又能理解了,这宫里花房培育花株一般都是预防为主,从幼苗期就开始做好各种预防措施,着人精心看护,基本成株后存活率就高的多了,这时也才会送到各宫主子那里。
当然,在这过程中也是会有生病了的,但大概率情况都是直接弃了。
而这株牡丹既是地方进贡而来,想必在预防这点上做的不如宫里,才会如此的吧。
几人瞧得很是起劲,只有麦冬理解不了,她挠了挠头,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有什么差别吗,奴婢瞧着也没多新奇呀。”
身为一个医者,这些花花草草在她看来只有两类,一种是能入药的,另一种是不能入药的,欣赏价值压根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至于牡丹则是属能入药的行列,但相比这株欣赏价值极高的鸳鸯蝴蝶牡丹,在麦冬看来,则远远不及牡丹当中药用价值最高的川牡丹。
更何况这株牡丹还生了病,压根就入不了药,那这花便更没了价值。
翠柳瞥了麦冬一眼,十分无语道:“你不懂就少说话。”
这花名不名贵的先不论,就单单从它的来历来说,那也容不得她说这种话啊。
毕竟,这可是康熙孝敬太后,太后又转手送给她们主子的,就冲着这两位,哪个还敢说一句这花的不是啊。
还不新奇?幸亏这屋子里只有她们几个,不然传出去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麦冬自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连忙就用双手捂住了嘴,表示自己会手动闭麦。
几人这才放过了她,注意力再次落在那株牡丹上。
“主子,您能救活它吗?”翠柳一脸期待地问。
她们之前在科尔沁时,她家主子可是治好过不少生了病虫害的农作物,所以翠柳她们几个下意识就觉得安清有法子。
安清却摇了摇头,如实回道:“还不清楚。”
牡丹灰霉病在现代也就是一种普遍很普遍常见的病虫害,一般用1%石灰当量波尔多液或70%甲基托布津1000倍液等化学药剂喷洒即可。
但现在哪里去搞这些化学药剂呀,毕竟,按照农药的历史来看,大致可以划分为两个时代,20世纪40年代前的以天然药物及无机化合物农药为主,在20年世纪40年代初,化学农药时代才开始出现。
所以这会,别说是大清了,现下就是整个世界范围内化学农药都还没有出现呢。
不过,她倒可以用土农药的法子试试。
“春晓,去帮我找些大蒜过来。”安清转身交代完春晓,又看向紫苏,“我之前用来过滤汁液的那种粗布你去拿些过来,还有我待会要用。”
两人忙应了下来,不敢耽搁半分,没多久便带着东西回来了。
安清又找麦冬拿来了捣药罐,把大蒜放在捣药罐中捣烂,按1:1重量加水搅匀后,再用粗布过滤取汁,取汁液按容量比1:3加水稀释,最后她小心翼翼的把完成的汁液对着病变区域牡丹进行喷洒。
“好了。”安清拍了拍手,指着旁边的那堆工具道:“先收起来吧,还要用几次。”
紫苏几人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可思议,她们几个虽然见过不少次安清类似的操作,但还是不由觉得很神奇。
不仅像这种大蒜这类生活中稀疏平常东西,还有不少寻常可见的中药材,它们一旦到了自家主子手中都能被用做去治理农作物的病虫害,简直就像是变戏法似的。
“这样就能救活吗?”
安清耸了耸肩,回道:救不救得活还说不好,但也没其他法子了,听天由命吧。”
若是一开始发现时就用此法子,大概率是救得活的,但这会终究是耽搁了。
这盆牡丹安清没有交给院中负责照看花草的小太监看顾,而是放在耳房的窗台边,她要亲自照看,以便随时观察情况。
今日只是第一次喷药,接下来还要视情况酌量再喷些,这法子虽瞧着简单,但喷洒的手法和用量都是很讲究的,旁人怕是把控不好度。
大蒜中含有大蒜素以及多种烯丙基、丙基和甲基,其味辛辣,具有消毒杀菌之效,但若一个搞不好也能伤害到植株本身,还是她亲自来的比较放心。
毕竟,这株牡丹如今可再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午间歇晌后,安清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她兴致勃勃地拉着紫苏去开库房,给她大美人婆婆挑礼物。
“紫苏,去把之前阿娘帮我准备好的那玉轮找出来吧。”
这玉轮,也叫玉滚子,可是古代女子上好的美容利器。
安清要给宜妃的这个是上等青玉所制,用其来按摩脸部可以加速脸上血液循环,让皮肤精致,据说还有祛痘止痒的功效呢,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紫苏熟门熟路地从一排架子上中找到那装着玉轮的匣盒子。
安清接过装着那玉轮的匣盒子,不由想起了她阿娘,说起来这礼物还是她阿娘帮她准备的。
她阿娘听说宫中的宜妃很是得宠,怕这个婆婆不好相处,便处心积虑地帮她准备了礼物,说是让她找个机会送出去讨讨婆婆欢心。
如今正好派上用场了,若是她阿娘知晓宜妃竟是个这么通情达理的婆婆,想来也能放心不少。
好吧,等晚上回来就给阿爹阿娘他们写信。
安清带着紫苏来到翊坤宫时,宜妃恰好刚歇晌起来,正倚在东暖阁耳房的窗户边发呆醒神。
“额娘!”
安清站在翊坤宫的院子中,远远瞧见宜妃站在窗边,挥着手朝她打招呼。
宜妃看见安清,先是一愣,随即一个闪身回了屋里。
那速度快到安清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啊。
昨日不还好好的嘛,难道宜妃后知后觉要为那谣言之事不待见自己了?
额……那她今日这谢礼还送得出去嘛。
恰好这会喜珠从屋内迎了出来,安清不确定问:”额娘方才怎么了?是我有哪里惹她不高兴了吗?”
喜珠忙解释道:“五福晋,您这是哪里的话啊,娘娘怎么可能不待见你呢,她只是刚歇晌起来,还尚未梳洗,不宜见人罢了。”
安清一听是这么回事,瞬间就放心多了,不是不待见自己就好。
不过,想到刚刚宜妃未施粉黛的样子,心里不由感慨,果然美人就是美人啊,怎么样都好看。
“要不,我去服侍额娘更衣吧。”她试探性问道。
正好还能在宜妃梳妆时把那玉轮送出去,这送礼的时机可简直不要太合适。
喜珠心想宜妃这会躲您都来不及,她怎可能让您服侍啊。
“咱这宫里这么多伺候的人呢,哪里能劳烦五福晋您,这会子天挺热的,您还是快些先去屋里喝会茶,用些点心,娘娘待会就好。”
说罢,她冲着旁边的小宫女摆了摆手,示意她把人带进去。
安清只能遗憾地被小宫女引着请进了正殿,约摸着过了盏茶的功夫,宜妃才终于姗姗来迟过来了。
可能是时间仓促了些,她今日的装扮素颜了不少,头上也只是简单别了只玉钗。
婆媳两人坐在大罗汉床两侧,小宫女麻利地重新上了些茶点。
“今日怎的突然过来了,”宜妃端起茶盏抿了口,问:“有事?”
安清直接开门见山道:“儿媳是来给额娘道谢的,昨个的事多谢额娘替我撑腰。”
说罢,便把之前准备好的礼物递了上去。
宜妃怔了下,昨日胤祺处置了刘佳氏的事,她自是知晓了的,也料到了安清会知道宫中流言之事是她出手处理的,但却没料到她竟然会给她送礼物。
她低头看着那木匣子里装着的玉滚子,眼底不由一亮,这青玉一瞧就不是凡品,这种品质的宫里都不多见。
但东西好归好,她却不能要,怎么说自己也是长辈,哪有找小辈要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贪儿媳妇的东西呢。
“也不是什么大事,礼就不必了,你带回去吧,本宫还能少的了你这点子东西,让旁人知道了笑话。”宜妃说道。
这话要是落在别人耳朵里,怕是都会多想,觉得是嫌弃的意思,但安清却完全不会,甚至还觉得这样的宜妃有些可爱。
这些日子来,安清也发现了,宜妃其实就是嘴硬心软的人,虽瞧着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实则并不难相处。
说直白些,她只是有些傲娇罢了。
而对付傲娇,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打直球!
“额娘自是不缺的,但这礼恕儿媳不能拿回去,不然我阿娘定会骂我的呢。“安清眨了眨眼,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宜妃皱了下眉,很是不解道:“这又关你阿娘何事?”
安清嘿嘿一笑,颇为没心没肺道:“我阿娘说,要让我好好讨您欢心,这就是之前在科尔沁时她帮我准备的呢,说是让我找个机会送给您。”
宜妃怔怔地看着她,眼底明显闪过一抹不可思议。
这丫头怕不是个傻的吧,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想必她阿娘交代她这些话时,都没想过会这般被她卖了吧。
“不碍事,我阿娘不会介意的,她要是知道我有额娘您这么个人美心善的好婆婆,她定是做梦都会笑醒的。”
这些年来,安清对着她阿爹阿娘撒娇卖乖惯了,这会倒是张嘴就能来,哄起人来更是草稿都不带打的。
宜妃又没有闺女,哪里见过这阵仗啊,直接就被这糖衣炮弹搞得整个人都有点晕乎乎的了。
这孩子真不含蓄,怎么什么都敢说,还人美心善……
行吧,倒也算得上坦率。
安清见状立马再接再厉道:“额娘,您就收下吧,这可是儿媳孝敬您的,看哪个敢说什么。”
说着她顿了下,突然挺直腰杆道:“不过,就算旁人真说什么也不怕,大不了……”
“大不了什么?”宜妃问。
安清调皮地冲她眨了下眼:“大不了咱们背地里也说他们,这样就不吃亏了。”
宜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安清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还真是个没出息的。
但细想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
眼瞧着快要到夏至了,这天真是一日比一日热了起来,门窗处挡风帘子也被人卸了下来,换成了夏日用的凉帘。
安清之前让人翻出来的冰鉴终于派上了用场,她向来怕热,于是,凉榻、芭蕉扇和丝绸凉被也统统安排上。
要不是麦冬平日里盯得太紧,她更是恨不得一天三顿让春晓给她做冰沙来吃。
“主子,您快起来梳洗吧,待会瓜尔佳氏和白佳氏两位格格就要过来了。”紫苏从屋外进来,看着还安清还歪在凉榻上,便忍不住劝了两句。
天一热,安清也越发懒得动弹了,整日闷在屋里门都不出,就怕稍稍动动便是一身汗,黏腻的不行,不立马洗个澡都撑不住。
但今日是十五,是每月她们来这正院给安清这个福晋请安的日子。
安清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挣扎着想起来,但努力了几次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紫苏见状又无奈又好笑,但也知道不能再耽搁,忙上前帮着把人扶了起来。
等瓜尔佳氏和白佳氏过来的时候,安清已成功地开了机,梳洗打扮一番后来到了正殿。
瓜尔佳氏和白佳氏见状,忙起身行礼:“妾身瓜尔佳氏/白佳氏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
安清摆了摆手,“都坐吧。”
两人应了声后,随即规矩地坐在了自己个的位置上。
紧接着奶嬷嬷抱着小阿哥走了过来,给安清行礼请安。
自从刘佳氏被禁足在院中后,弘昇连带着其身边伺候的人一同去了前院,平日里一概衣食住行都由胤祺身旁的人照顾着,只初一十五会被奶嬷嬷带过来请安。
没了刘佳氏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瞅着,安清倒也愿意逗一逗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娃娃,顺便也履行一下她这个嫡额娘的职责。
比如询问询问孩子平时的饮食,再比如关心关心孩子睡得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之类的。
但再旁的,她便也不好再多问了,毕竟人家孩子是在自己亲阿玛身边的,难道谁还敢怠慢了他去。
可能是来之前被人交代过,这次奶嬷嬷见安清愿意亲近小阿哥,也没任何防备之色,而是抱着孩子在她身边停了下来,还引着小娃娃去回应她。
不得不说,弘昇确实是个讨喜的崽崽,安清逗他一下,他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瞬间在屋子里传开了。
屋内不管是主子,还是宫女嬷嬷都被感染了,嘴角都会心地露出了一个或深或浅的笑容。
白佳氏和瓜尔佳氏本就离的近些,两人很快也都沦陷了,纷纷加入了逗娃的行列,弘昇这孩子倒也不认生,谁和他玩他都乐意,还很积极的回应对方,很难让人不喜欢。
三个大人和一个小奶娃娃倒是相处的很是和谐。
但最安清意外的是,这孩子竟和瓜尔佳氏格外投缘,坐在她怀里不愿下来了,奶嬷嬷都哄不走。
“真是奇了,怎么你一抱她,他就不愿下来了啊。“安清惊叹道。
方才分明她和白佳氏也都抱了他,却没见他这样。
瓜尔佳氏笑着解释道:“不瞒福晋,妾身在家里时,弟弟妹妹几乎都是由妾身带大的,在带孩子上也算是有一些经验。”
说罢,她便示范了一把怎么抱孩子孩子才会舒服的手法,瞧的安清和白佳氏啧啧称奇。
就这样又过了一会,瞧孩子约莫有些累了,安清这才让奶嬷嬷把人抱下去。
“我让人做了些蛋羹,折腾了这一会弘昇也该饿了,你下去看着给他用些吧。”
弘昇一岁多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平日除了吃奶外,也会喂些辅食,但这时候孩子的辅食大都是糊糊之类的,瞧着就没滋没味的,安清便让春晓做了份奶香南瓜蛋羹,虽也没放什么作料,但至少比那些糊糊好些。
奶嬷嬷忙应了下来,规矩地行完礼后,便抱着孩子下去了。
安清冲着麦冬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着过去盯着些。
小心使得万年船,胤祺这后院可就这么一个独苗苗,万万是不能在她院里有了什么闪失的,那到时候她才真是有嘴都说不清楚了呢。
屋内少了个小崽崽做缓冲,三个大人之间的气氛也不由冷了些。
恰好这时春晓端了些刚出炉的糕点和冰镇酸梅汤上来了,安清顺势招呼两人用上一些,随后又象征性地对两人表示了下关怀,至此,这次‘请安’事宜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等到人全离开后,安清瞬间卸下了满身的力气,整个人都蔫了。
吼~果然面子社交是最累的。
但没办法,这可是妻妾和睦的表现,也算是她福晋这个职衔的kpi之一吧,还好每个月只有两天,她坚持坚持还是可以的。
瓜尔佳氏和白佳氏两人离开后,一路回到了她们所住的西配殿,只是在经过刘佳氏所在的东配殿大门口时,突然被里面传出来的声响吓了一跳。
“都禁足了还不消停。”白佳氏嗤笑了一声,故意大声道:“有的人啊,没那宠妾的命,那宠妾的脾气倒是先学了个十成十,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个能不能受得住。”
果然,对面院内再次传来一阵打砸东西的声音。
瓜尔佳氏皱了皱眉,低声道:“你没事惹她做什么,咱们还是先进去吧。”
说罢,她也没等白佳氏,先一步进了她们自个的院子。
白佳氏对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但也没再停留,抬脚也走了进去。
“姐姐可真够小心的,都这般了,你还怕那刘佳氏做什么,活得憋不憋屈啊。”
瓜尔佳氏自是听出了白佳氏言语中的讥讽之意,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姐姐自是没有妹妹活得自在,但也知道,在这宫中最不变的就是变化,妹妹别忘了,刘佳氏是侧福晋,又育爷的长子,如今只是禁足,谁又能确保日后呢。”
白佳氏神色一僵,对啊,糟了,方才只顾着自己舒坦,倒把这事给忘了。
但她转念一想,就算那刘佳氏能出来,那她第一个要对付的人也是福晋,倒也又觉得没什么了。
至少经历了这一遭,她们可以确定的是,这刘佳氏是在爷心中的位置,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可替代。
不过,瓜尔佳氏的话倒是给白佳氏提了个提醒,在这宫中还是少树敌的好,毕竟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
“瞧我这张嘴,姐姐,您知道的,我向来是个心直口快的,您可千万别和我计较才是。”
白佳氏说罢,硬拉着瓜尔佳氏去她的屋子,说要泡壶上好的茶给她赔罪。
瓜尔佳氏一直都知道白佳氏是个什么样的人,倒也没真生气,主要也是犯不着。
再者说,两人同一个院子里住着,自是也不好把关系给闹僵了,于是也就顺着这个梯子下来了。
白佳氏还真不知从那翻了一包上好的茶叶出来,瞧成色虽不是那顶顶上等的,但也是不差的。
宫女很快泡好了茶,两人边喝茶边闲聊了起来。
“说起这刘佳氏,也不怪咱们如今幸灾乐祸,就瞧瞧她之前做的那些事儿,如今总算是踢到铁板了吧,就说嘛,花无百日红。”白佳氏道。
瓜尔佳氏瞥了她一眼,但也没纠正她这个‘咱们’。
这些日子,她虽算不上幸灾乐祸吧,但这刘佳氏的笑话她倒也确实没少瞧。
不过,相比于白佳氏觉得刘佳氏失宠,她倒是有不一样的想法,瓜尔佳氏之前便对刘佳氏受宠一事抱有迟疑的态度。
两人算是一起来到这后院的,最开始时刘佳氏也并未多受宠,或者说爷对后院的人基本都是一视同仁,没见得多宠谁,就连着后院的管家权起初也是在冯嬷嬷手里的。
至于从什么时候变的呢,那就是刘佳氏怀孕生子之后,被爷给请封了侧福晋,还把管家权暂时交到了她的手里,也就是从那时起,传出了刘佳氏是爷这后院宠妾第一人的话。
两人又闲聊了会,不知怎么的提到了方才在正院逗弘昇的事。
白佳氏不由感慨道:“刘佳氏那样的德行,没想到竟能生了这么讨喜的儿子,也是难得。”
她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肚子,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有个自己的孩子。
“不过,这事福晋瞧着虽占了上风,但怕是在爷那里也没落得好,我听说爷这些日子都是睡在前院的,压根就没踩进正院的门,还有弘昇,依着规矩该放在嫡母身边养着才是,但爷偏偏养在了前院,可见对福晋也是防着的啊。”
白佳氏说这话时语气中不由带上些幸灾乐祸,若爷和福晋真生了嫌隙,刘佳氏如今又受罚禁足中,那这后院里也只剩下了她和瓜尔佳氏两位格格了,以前爷来她这的次数就比瓜尔佳氏多,那以后岂不是……
瓜尔佳氏看了她一眼,没应声。
爷为何没把弘昇放在福晋身边养她不知道,但防着福晋?她看未必。
方才在正院,那伺候小阿哥的奶嬷嬷若是没有人提前叮嘱,她会那般让孩子亲近福晋?
至于叮嘱之人是谁,要么是爷,要么就是如今管着小阿哥衣食住行的冯嬷嬷。
但那冯嬷嬷可是爷的人,她的意思,自然也就是爷的意思。
*
安清是那种很典型的‘来都来了’的人,之前还嫌热死活不愿离开凉榻的人,这会却又顶着防晒的帷帽在瓜田四处转悠了起来。
她蹲在那里,时不时地拔几颗刚冒头的小草,时不时扒拉下瓜秧子,也不知在瞧什么。
“主子,赶紧回去吧,这天太热了。”翠柳站在地头喊道。
安清拍了拍手中的土,起身回道:“来了。”
这会太阳还没落山,正是热的时候,她就在外面转了这一圈,里衣都已湿了一层,粘黏在皮肤上,让人很是不舒服。
“那您干嘛非得这会出来啊,等再晚些太阳落山不就好了。”翠柳嘟囔道。
安清也觉得自己有些抽风,连忙拉着人往回赶。
路过西暖阁游廊一角时,恰好院内两个打扫的太监正在檐下纳凉聊天。
“瞧这大日头的,都好些日子没下雨了吧。”一小太监说。
另一小太监擦了擦脑门的汗,回道:“可不是好些日子了吗,要是再不下雨,今年这个夏季怕是要难熬了。”
“哎,你瞧这架势哪里是要下雨的样子,真是一天比一天热,还好福晋体谅咱们这些下人,早早就让人发了什么‘夏季高温补贴’,咱们还能使银子买些碎冰来用,要不然更难熬。”
“谁说不是呢,这么燥热的天,要是没事真是连屋子都不想出啊……”
安清和翠柳没打扰两人,从旁边的角门绕了过去。
紫苏见两人满头大汗的回来,忙先给安清递了条帕子过去,然后见她擦了汗才又递上了一杯刚冰镇好的酸梅汁。
翠柳早在一旁咕咚咕咚地灌了酸梅汁,一杯下肚仍觉不过瘾,抬手却就想再给自己续一杯,却杯紫苏给拦了下来。
“太凉了,不能一次性喝这么多,小心我告诉麦冬,让她来念叨你。”
翠柳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放下了杯子。
安清也默默撤回了一条续杯的申请,麦冬那个小古板,念叨起人简直比唐僧念经还吓人。
惹不起啊,惹不起。
“主子,今个十五,爷晚上也不知会不会过来,您看晚上的膳食要如何安排。”紫苏问。
安清想了想,胤祺今晚大概率是不会过来了吧,他这些日子每日忙得都脚不沾地,据说是被康熙派了什么祭祀的差事,前几日还特地让马祥过来传了趟话,大概意思就是太忙了,但得了空就会过来。
“我今晚有些想吃凉面了,你让春晓去趟膳房那边,给掌勺的大师傅说说怎么做,其他的嘛,让膳房看着上些就行。”
翠柳一听晚上有凉面吃,立马就要揽下去通知春晓的活。
紫苏也没和她抢,正好她还要安排人准备洗澡水,这忙活了一圈,出了一身汗,按照安清爱洁的性子,定是忍不到晚上的。
安清趁着用膳之前的这会子功夫,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当她再次从浴房出来时,太阳已经要下山了。
日坠金乌,夕阳的那点子余辉洒在窗外的银杏树上,安清走到窗台边,把那盆牡丹端进了屋内。
紫苏恰好从外间进来,见状忙从她手里接过那盆牡丹:“奴婢来吧,您刚洗完澡,别再弄脏了衣裳。”
安清也没和她抢,只跟在她身后,等她把那盆牡丹放在了一旁的大条桌案上后,才凑过去认真打量了一圈。
嗯,不错,灰褐色的斑点都消失了,这盆牡丹可算是被她给救活了。
“也不枉费主子这些日子费的心思,这花瞧着真是越开越好了。”
紫苏也学着安清的样子,弯腰在那兴致勃勃地打量了起来。
“只是,我之前听说牡丹的花期不长,可这也开了挺久的呀。”她疑惑道。
安清笑着解释道:“牡丹的花期是相对较短,单个花瓣的开放时间大概也就只有7~10日,但由于多个花瓣会陆续开放,所以整体花期看起来才会更持久些。”
当然,她为了延长这盆牡丹的花期,这些日子在管理和养护上也确实是花了不少心思的,比如,旁人只知牡丹虽喜阳,但很多人却不知道夏季还是需要进行一些遮挡才好,她每日光给这花换位置都要换好几次呢。
所幸它也不负所望,重新活了过来,等热闹地绽开过一次,也不枉来这一遭。
晚上的膳食提回来时,安清让小喜子去前院跑了一趟,得知胤祺还没回来,她也就没再等他,径自用了饭后,便早早歇下了。
古代晚上娱乐项目实在太少,她也养成了早睡的习惯,即便是睡不着,躺在床上冥想也是好的。
夜幕降临,胤祺终于在宫门落锁之前,顶着夜色回了宫。
“爷,咱是直接回前院,还是去福晋那?“马祥问。
这会时辰确实不早了,若换成平时他也不会多此一问,但今个是十五,他怕主子忙忘了,自是要提醒一番的。
胤祺沉吟了片刻,回道:“去正院。”
安清本来都迷迷糊糊快睡着了,突然听到外面有淅淅索索的动静,她微微起身掀起床幔,朝外探去:“紫苏,外面怎……”
她话还没说完,便见到胤祺正轻手轻脚的进屋,在紧急关头下意识把那句‘你怎么来了’给咽了下去。
“爷,您这是刚回来?”
胤祺轻“嗯”了声,见安清要起身抬手制止了她,“不用,你睡你的,我先去洗洗。”
安清”哦“了一声,看他一身灰扑扑的样子,想必今日在外面定是没少奔波,她有心想问两句他在忙什么,恰好这时紫苏进来说热水准备好了。
“那你快些去吧,时辰也不早了。”她说。
胤祺轻点了点头,也没再耽搁,转身去了外间。
只是没过多会,他突然脚步匆匆地跑了回来,指着耳房的方向,问道:“你外边的那花是哪里来的?”
安清“啊”了一声,有些懵:”什、什么花?”
胤祺眼神中掺杂着一抹惊讶,又夹杂着一抹欣喜:“牡丹,就是外面条案上的那株鸳鸯蝴蝶牡丹。”
安清这才反应过来,“你说那株牡丹,皇玛嬷赏我的啊。”
虽不知胤祺为何会如此,但还是如实把事情的始末讲了出来,包括这牡丹之前生病以及她给救活的事。
胤祺怔怔地看着安清,先是惊讶她竟然能把那牡丹给救活了,随即突然有些哭笑不得了起来。
这些日子,他每日在外面就差掘地三尺了,没想到……
“怎么了,这花有什么不妥吗?”安清看他这个样子,也不由有些不确定了。
胤祺猛地回过神来,笑道:“放心,没什么不妥,但你这花怕是要还给皇阿玛了。”
安清一头雾水,这花不是康熙送给太后,太后又赏给她的吗,怎么又要还给康熙了?
即便这盆牡丹再难得,也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吧。
胤祺也来不及给她解释,冲着外面喊道:“马祥,准备一下,我要去乾清宫!”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