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哥!”
夏冰一只手,拎着高跟鞋,从远处快速的跑过来。
很可能是因为着急,夏冰穿着高跟鞋走得太慢,索性就把鞋脱下来,光着脚丫子跑。
“嗯,我妈怎么样了?”
夏冰慌乱的穿上鞋,一把从我手中,将医生的遗嘱抢过去,眼睛一扫,原本气色红润的脸,瞬间变得是煞白。
“妈!”夏冰蹲下来,头埋在膝盖之间,呜呜的开始哭。
老医生长叹一声,“你是患者夏曼秋的女儿?你妈妈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对于这个治疗方案你同意吗?”
“我不想……让我妈妈死!”
“求你了,救救我妈妈吧,我跟我妈妈的关系刚刚缓和……”
“夏女士!我们已经尽力了,你母亲的情况非常特殊……”
老医生转身,对身边的年轻医生说:“按照医嘱抓紧执行,患者如果意识清醒,让家属马上进行探望!”
“不!”
夏冰不依不饶,拦住了那名年轻医生通往抢救室的路。
我拉住夏冰的胳膊,“夏冰,你清醒一点,夏阿姨是真的不行了……”
“不,这不是真的……”夏冰眼神惊恐,疯狂的摇头,“陈哥……我妈妈真的要走了。”
夏冰哭得稀里哗啦,几乎晕厥,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索性把夏冰搂在怀里。
夏冰趴在我的肩膀上,一直在哭。
我像一个木偶一样站在原地,两只手跟本没有地方放。
夏冰越哭越厉害,哭的就像是一个受伤五六岁的小女孩!
我伸开双手,把夏冰紧紧的搂在怀里,“别哭了!夏阿姨她肯定是去了天堂,那里没有痛苦,她也不用每天打针度日!”
夏冰哭得更厉害,我感觉,我的范思哲衬衫,胸口的部分,已经湿了一大
片。
夏冰今天穿着一套非常干练的职业黑色ol装,身上也喷了香水。
哭倒在我怀里的夏冰,让我心生恻隐之心,内心悲痛不已。
我从小到大,母爱比较缺失!
妹妹陈馨,更是没有得到母亲的关怀。
眼前的场景,是我非常不愿意看到的,夏冰哭的就像是一个泪人!
“陈……哥,都怪我……”
夏冰哽咽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妈妈应该是去买……菜,给我庆祝生日了,这是我们母女两个人,关系融洽……和好后,我的第一个生日!”
我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夏冰了,在抢救室躺着的夏曼秋,距离那个天堂国度,已经很近了!
一霎那间,我明白一个道理!
癌症面前,人人平等,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
亲人离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会更加痛苦。
有再多的钱,能有什么用,没有办法把癌细胞彻底杀死!
如果说现在用上我的全部家当,能换回夏曼秋下阿姨的命,哪怕是仅仅只有一年的时光,我也会义无反顾的去做。
可事实上根本不可能。
夏冰扑在我怀里,就这么一直哭。
我也不知道夏冰哭了多久,慢慢的夏冰抽泣的声音越来越小,颤抖的身体,也恢复了……
最后,夏冰哭累了。
靠着我的肩膀,在我怀里睡着了!
公司的事情,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夏冰一定非常累。
我有过这种单人单核创业的经历,那种身体和心理上的累,特别让人容易感觉到疲倦。
夏冰在我的怀里睡着了,我跟夏冰如此亲密的接触。
但是我却一点非分之想,涟漪之心都没有,夏冰就像是我的妹妹一样,就像陈
馨!
夏冰和陈馨截然相反,我对夏冰和陈馨的态度也是截然不同!
我对陈馨倾其所有,义无反顾的,可以去做任何事情!
夏冰对我竭尽全力,夏冰曾说过,她早已经把整个生命托付给了我,夏冰说过为了我,她愿意做任何事!
夏冰睡着了。
呼吸非常均匀。
这个对我恩重如山的女孩,在醒来之后,需要面对失去亲人的痛苦。
而我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三十五岁的男人,却根本帮不上忙!
“患者家属!”年轻医生,走出抢救室的门,摘下口罩,“患者已经醒了……请抓紧时间吧!”
夏曼秋被注入了大量的肾上腺素,在我签字的那份医生医嘱治疗方案中,好像是还有一些适量的吗啡。
这些通过肌肉注射的吗啡,能缓解夏曼秋身上的痛苦。
癌症的晚期,特别是无药可医的最后晚期,癌细胞会全身扩散,附着到身体的脏器骨骼上!
很多癌症晚期的患者,会有肝脏肾脏的疼痛,也会有骨骼之痛!
就是那种骨头里面骨髓的痛苦,看不见,摸不着,疼起来十分要命。
海州市作为海州省的省会城市,海州省的这家附属医院,是医疗救助资源最好的!
“谢谢……医生!”我非常感激的说。
“妈妈……妈妈,我妈妈醒了!”夏冰揉揉眼睛,直接奔着重症icu病房去了。
我有些胆怯……
这种感觉,并不是来自于心中的畏惧,而是我根本没有办法去接受眼前这个事实。
我跟在夏冰身后,走进重症icu病房……
夏曼秋的床边,堆满了一堆仪器。
呼吸机,心脏除颤仪,输液泵,心电监护仪……
只是这些设备,部分是停滞状态。
夏曼秋红光
满面,气色非常好,后背靠着半摇起来的摇床,一脸笑容的看着夏冰和我。
我知道。
那个时候我年龄还小,我的母亲在生陈馨的时候,出现了意外。
还没有送到医院的路上,我的妈妈就已经昏迷不醒,甚至呼吸非常微弱,那个时候家里没钱了,交通不便,在我幼小的心灵中,就种下了无数的种子。
我妈妈送到乡镇医院后,乡镇医院的大夫,直接跟我父亲说,没有抢救的必要了。
父亲赶着马车,抽了一路的旱烟。
我坐在颠簸的马车上,紧握着母亲的手,小时候,母亲的身体就不算太好,有几次,长期卧床不起,但是后来母亲慢慢的都好了起来!
坚强的母亲,从来没有被疾病打到倒过!
在回去的半路,母亲忽然睁开了眼睛,脸色也变得红润有光泽,发白龟裂的嘴唇微微颤动。
十几岁的我,一双小手,紧握着母亲,长满老茧的手,我记得那个时候,我还兴奋的跟父亲说,妈妈病好了!
当时妈妈跟我说了很多话,要好好学习,要善待他人,你是哥哥,要照顾妹妹,做完作业,帮你爸爸多网一些鱼……
父亲赶着车,闷头一声不吭,手中的鞭子,拼命的抽打家里的那匹拉车老马!
十几岁的我,还不懂太多,天真的以为,妈妈病好了。
后来等我年龄稍大一些才明白,那叫回光返照!
人在离开世界之前,听说善良的人,绝大多数都会回光返照。
他们会以生前的状态离开亲人和家人。
一看见夏阿姨的状态,我忽然间就想到了我多年前去世的母亲……
我赶紧侧过头,悄悄的将眼角的泪水擦干,快速的眨了眨眼睛,深吸几口气。
我是一个不会
低头的男人,我不能流眼泪……
夏冰扑了过去,一头扎在床头,“妈……”
“生日快乐!冰冰!”
夏阿姨抚摸着夏冰的头发,那双细嫩光滑的手,虽然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霜,依旧很年轻。
“妈!”夏冰几度哽咽,缓缓的抬起头……
“今天你过生日,妈本想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里脊,妈还是老了!”
“现在,妈脑子里全是年轻时候的那些事儿!年轻时候,确实做了不少错事!妈也去做过拆散别人家庭的事!现在想想,真是不应该!”
“妈妈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把你,生了下来!”
夏曼秋嘴唇有些发紫,我能看到,她的眼神神,一点一点的涣散。
“夏冰啊……”
夏曼秋揉了揉鼻子,“妈走了,就没有痛苦了。可是,妈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
“妈……你不能走,你走了,留下……我怎么办?”
夏冰红着眼睛,哀求道。
“阎王叫你三更走,绝对活不到五更!”夏曼秋深邃的眼神看着我,我情不自禁的一激灵。
咳咳……
咳咳!
夏曼秋一阵咳嗽,一只手捂着胸口,呼吸有些费力!
“妈……你别吓唬我啊……”夏冰不停的摇头。
我快步走过去,“夏阿姨!我会照顾好夏冰的!”
夏曼秋缓了几口气,“陈重!你过来!”
我紧挨着夏冰颤抖的身体,坐在了床边。
夏曼秋把我和夏冰的手放在一起,用力摁住。
她的另外一只手,紧紧的握住我另一只手的手腕,“陈重!答应我,照顾夏冰……”
我重重地点头,“我会的,阿姨!”
夏曼秋盯着我,“陈重,算阿姨求你,我把夏冰托付给你了!你们两个人成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