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京飞机上……
裴子扬看着手机上的“仍在昏迷”四个字，陷入深深的痛苦、自责与悔恨中。
为什么非要让她尝一尝思念的滋味？
为什么非要赌气？
为什么自己不能成熟一点？
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了，不想她受伤，再失去她了。
失去她的感觉，痛到无法呼吸。
白云之上，夜幕之下，裴子扬凝视着飞机窗外的黑暗，黑眸中闪着焦急的水雾。
……
病床上，代雨并没有睡着，而是闭着眼睛整理着脑海中的记忆碎片。
妈妈车祸去世、爸爸再婚、顾言京表白、裴子扬和她的点点滴滴……
回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却不如潮水般有序。杂乱无章的记忆碎片直冲冲回到她的脑海，如同一无数根银针，扎在她的大脑，产生阵阵疼痛。
但她想记起来，记起曾经的点滴，哪怕是不好的回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黑暗中，顾言京靠在椅背上睡着了，代雨躺在病床上，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唇色苍白无比，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凌晨两点，代雨睡了过去，额头上的发丝因为汗珠黏连在一起。裴子扬乘坐的飞机降落，刚下飞机，他就叫了一辆出租车，前往上京第一人民医院。
一小时左右，裴子扬到达医院，与结巴男人打了一通电话，找到代雨的病房。
结巴男人见到裴子扬急匆匆跑到病房前，睁开困倦的双眼，忐忑试问：“你你就是裴老板？”
“嗯，她怎么样了？”
“里面有个医生一直守在她身边，应该是没啥大事。”
“医生？”裴子扬心生疑惑，不自觉皱起眉头，但又怕进去会打扰到代雨，只能在外面等着。
“裴……老板，我能回去了吗？”结巴男人试探着询问。
“好。”裴子扬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结巴男人，“50万，没有密码。”
看到裴子扬真得拿出一张银行卡，结巴男人的眼睛顿时睁得老大，“真真的给我50万？”
“当然，”裴子扬瞥他一眼，“虽然人是你撞伤的，但你也完成了我的要求，我说话算话。”
“谢谢裴老板。”
结巴男人借过银行卡，点着头道谢后就小跑出了走廊，像是怕他反悔一样。
裴子扬靠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了一会，还是不放心，便轻声开门进入病房。
顾言京听到细微的脚步声，顿时警惕醒来，当看到来的人是裴子扬后，下意识拳头紧握。
“顾言京？”
“出去说。”
顾言京起身，特意俯身为代雨盖好被子，才推着裴子扬走出病房。
裴子扬首先开口：“代雨怎么样了？”
“之前醒了，刚刚才睡下。”顾言京语气冷淡，似乎并不想和他再说些什么。
听到代雨已经醒了，裴子扬松了口气，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他看了眼顾言京，开口询问：“你怎么在这？”
“实习。”顾言京停顿几秒，抬眸看他，“你怎么和她有联系？”
“一个多周前在黎市遇到的。”
顾言京眉头一皱，“她一个周前就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也没告诉她爸爸，怕他担心，没告诉你应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顾言京冰山般冷峻的表情缓和几分，目光依旧冷凝，“你和她，目前是什么关系？”
裴子扬听到这个问题，愣了半晌，回想起高中时那些琐碎的细节，突然意识到什么。
“她是我女朋友。”
他义正辞严，表情认真地宣示主权。
“不可能。她失忆了，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更不可能记得你。”顾言京十分激动，以至于声音大到把走廊里的声控灯都震响了。
“但我们就是恋人。顾言京，你只是她哥，还管着她谈恋爱吗？”
“我……”顾言京被堵的说不出话来，目色带着愠怒。
“按辈分来说，我应该叫你一声哥，是吧？
哥先回去休息吧，我女朋友，我照顾就好。”
裴子扬嘴角扯出一个笑，不失礼貌却又带着挑衅。顾言京看着他挑衅的表情，暗自恼火却又无可奈何。
裴子扬说完，回到病房。顾言京因为工作安排，只好暂时回到值班室。
裴子扬看着熟睡中的代雨，满是自责。
她的呼吸均匀而轻柔，眉头偶尔微微皱起，似乎在睡梦中也在经历着不安。
她露在被子外面的胳膊有几处擦伤，白皙细腻的皮肤上带着点点的红血丝，看上去让人很心疼。那些伤痕像是无形的指责，让他的心更加沉重。
“对不起，代雨。”
他并不知道代雨为何会被撞，但还是深感愧疚，仿佛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要是自己一直守在她身边，就好了。
许久，他感到一丝困意，趴在床边睡了过去。醒来时，已经是四个小时后。
早上七点……
阳光洒进病房，大地依稀传来清晨的吵闹声。
代雨被阳光照到眼睛，缓缓醒来。她一醒来，就看到趴在病床上睡着的男人，内心的情感顿时复杂起来。
她从前的记忆都恢复了，这也就意味着她和裴子扬在高中时那些点点滴滴以及那些不经意说出口的誓言都重新落在她身上。
这种感觉很奇怪。
她觉得自己仿佛觉醒了双重灵魂。她的第一层灵魂，是失忆回国后与他重逢的这几天。第二层灵魂，是从前他们互相陪伴的那三年。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怎样面对他，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身份对待他。
不如，先别告诉他自己恢复了吧，就这样似乎也不错。
她偏头看着裴子扬，看到他修长的睫毛微颤，眉头皱在一起，似乎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想摸一摸他的眉头，帮他舒缓一下情绪。没成想她的手指还没落下，裴子扬就猛然惊坐起。
“代雨！”他喘着粗气喊了一声，面带不安。
“裴子扬。”她轻声细语，仿佛在抚慰一个受了惊的孩子。
裴子扬闻声扭头，眼底浮现出喜色，“代雨，你醒了。”
“嗯，我没事。”
“宝宝，对不起。”他拉起代雨的手，温柔地包裹在自己的手心里，语气满含歉意。
“这不怪你，只是一个小意外。而且，我觉得很幸运。”
终于记起你。
“很幸运？”裴子扬眉头微蹙，满脸不解。
“真的没事，都是一些小擦伤，我今天就可以出院了。还要麻烦你等会去办理出院手续。”
“在留院观察几天吧，你要是嫌这里住的不舒服，我们换个单人病房。”
“真的不用。”代雨说着，支着床坐了起来，甩了甩胳膊，露出一个明媚的笑，“你看，什么事都没有。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在这占用医疗资源。”
“好吧，宝宝，你总是为别人考虑得这么多，从前是，现在也是。你什么时候能心疼心疼自己？”
听到此话，代雨的眼底微不可察闪过一丝错愕。
——你不是无所不能的超人，记得心疼自己。
好幸运，
她终于，记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