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再抬起，温度更冷。
“当然是够的。吃一个月都绰绰有余。大米2块多一斤，蔬菜赶得时间对的话，几毛一斤的也能抢到。我念大学的时候，经常就是一碗白米饭加一碟青菜。三块钱一顿，也没饿死。”
她语调极其平静的说着这些遥远的事。
陆瑾骁看着她至今仍显单薄的身子，脑中浮现出她那吃青菜配白饭的样子，眉心皱的紧紧的。
没等他说什么，叶宁溪停顿了一下，又突然笑了。
“我忘了，你没经历过这些。当然不知道三千块钱能有多大的用。叶太太……”
她的目光陡然犀利：“我叫你一声妈，可是从小到大，养育我的是秦姨不是你。我生下来不久就被你扔给秦姨了。前些年还给抚养费，后来抚养费也没了。那时候我才几岁？你在叶家那个别墅里享福的时候，是不是根本已经把我忘了？”
她脸上冷冷的。眼中也没有太多难过的情绪。
心，早已经死了，连难过都难过不起来了。
甚至，这样当众揭穿家丑，她也没觉得什么丢人的。
方如岚这么一跪，对她，尤其是对陆瑾骁的名誉是极大的伤害。这些事如果不讲清楚，传扬出去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当然，陆瑾骁也许和她一样并不在意外人怎么评论他们。
但是如果又在这个人手里摔个跟头，那就太不值当了。
叶宁溪这般想着，便毫无顾忌。围观的人有许多刚开始觉得老板这样有权有势能把自己丈母娘逼到这个份上也实在是过分。
话听到这里，他们才恍然大悟。
这就是因果。这个世界上所有事情都是这样，有因有果。幼时遗弃，年老了再来攀附，谁都不是圣母不是吗？
众人的目光里多了鄙夷的成分，看向方如岚，想一把把刀子似的扎的方如岚心疼。
方如岚本来想的是陆瑾骁这样身份的人最讲究面子。他怎么能容许自己在公司门口丢这么大的人？更何况，叶宁溪现在怀孕，他还得顾着她，更不会把事情闹大。
叶宁溪也是，毕竟是亲女儿，父母再有不是，也生了她，她理亏，更没有理由拒绝。
所以，自己只要闹一闹，一定能得到大好处。
就算不能为资产解封，至少能拿到一笔可观的赡养费。
没想到这死丫头，就承诺了三千块。还把这些事都挖出来了。真是脸面都不要了。
方如岚气不打一处来。看着眼前两人一个比一个态度硬又有些烦，正想着，人群里突然蹦出一个脆生生的声音。
“就是。宁溪姐说的我能作证。她住在我家，我们从小就在一块，我吃什么穿什么，她都跟我一样，你这个当妈的，那么多年，一次都没来过。
宁溪姐念书的时候，我家没什么钱，经常学费都凑不齐，是她自己，小时候帮着我妈做那些接来的手工活，长大了自己打工挣钱养活自己。
宁溪姐有今天都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跟你真的没多大关系。”
林晚晚从人群里挤出来，气不过的说了这些话。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她跟叶宁溪关系不一般，她的话很有可信度。
方如岚起初还没认出来林晚晚，一听这话就想起来了。
当然也火了。
“你算哪根葱？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跪也没收不到克敌制胜的效果了，索性站起。
叶子瑜见他妈站起来，他也跟着站了起来。也还是没说话，就是眼神很恶毒，厌恶的看着眼前所有人。
方如岚见林晚晚插嘴，刚好把那无处发泄的怒气都发向她。
她伸手一指，尖利的指甲差点直接戳到林晚晚的鼻子。
“我跟我女儿说话，你多什么嘴？别以为我不知道。她的钱都贴你们家去了。她给我不舍得，给你妈那个死鬼她挺舍得的。”
方如岚甩出恶毒的话。
她其实是很恨秦芳的。虽然这恨没来由，但还是恨。
又恨又嫉妒，就如叶宁溪刚才自己所说的那样，现在在这个女儿眼里，秦芳才是她妈。
自己的女儿，凭什么把比人当成妈？
这是方如岚耿耿于怀的地方，所以说起秦芳来，她是什么恶毒的话都有。
林晚晚本来就是看不过去只想替叶宁溪说句公道话，没想到这方如岚这样尖锐，上来就骂秦芳。
逝者已去，她怎么能受得了别人这样侮辱母亲？
“你说什么？”
林晚晚一急脸就红了：“你凭什么说我妈？”
她年轻不会吵架。抵了这么一句就卡壳了。
叶宁溪按住了她的手，安抚的看了她一眼，转脸就向方如岚道：
“第一，秦姨并没有花我什么钱。她不像你，贪得无厌。第二，我对秦姨好，也是我自愿的。她养我多年，我对她再好都不为过。晚晚说的都是事实，你再不爱听也是事实。
好了，别的我也不愿意多说了。今天你来这里闹的目的我也知道。你无非就想着让我难堪，让他难堪。
是，这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自己的亲生母亲跪在我面前问我要钱。真的很不光彩。
但是我还是告诉你，我无所谓。我能给的就那么多，资产解封的事，是法院的事。你可以去法院跪。你要执意在这里跪着，那我也不拦你。
你跪着好了。不过我看子瑜精神状态不太好。希望他能有你的精神继续在这里耗着。
我没做错什么，不会妥协。”
最后的话，她说的极其坚决，那双清亮的眸里迸出毅然决然的光彩。
方如岚被这字字有力的话给压的说不出话来，陆瑾骁则看着身边的小女人，满眼都是赞许。
他的小丫头，很厉害。
看了几秒，他伸出手来揽住了叶宁溪的肩膀，温色的看了她一眼后，目光转向方如岚，瞬间冰寒。
“宁溪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愿闹就闹。再闹也改变不了你们欠我五千万的事实。我陆瑾骁不怕你浑闹，你是宁溪生理学上的母亲，不跟你计较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但是，也不要指望我妥协。”
五千万的字眼刺激了一旁的观众。
大家前前后后的听了这么多心里也都有数了，眼里那鄙夷都成了厌恶。
“回去。她愿跪就跪吧。”
陆瑾骁揽着叶宁溪转身。叶宁溪也没打算再多停留，哪怕一秒。
她侧脸看了林晚晚一眼，刚想喊她一起走，就听方如岚突然吼了一嗓子。
“叶宁溪，你说你对林家好是你自愿。那你害她被强也是为林家好？”
方如岚的手一下子指上林晚晚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