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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雪姬十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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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早春, 上京的樱花树似乎在一夜之间全部绽放,扑簌簌的樱吹雪落满了京城外的护城河。樱花花瓣随流水飘荡, 将河流染上了粉红色。

自从八岐大蛇伏诛后, 魑魅魍魉纷纷退散,大妖与邪魔似乎也被八岐大蛇的失败震慑, 碍于阴阳师晴明大人, 不敢再恣意伤人。

假如不算上这些年来,达官贵族之间愈来愈烈的阴私内斗, 那么这样的上京,对比起曾经百鬼夜行的日子,也当真算得上是高天原(天堂)了。

深夜,街道上灯火瞳瞳,无害的小妖怪在阴影里奔走,风流的公卿贵族夜会情人缠缠绵绵。

街道边, 一个纤细雪白的人影一闪而过,醉眼迷离的人吓得摔掉了手中的酒瓶, 从此上京又多了一则怪谈。

雪白的女人披着与姐姐同款式的羽织,冰蓝色的肌肤藏在宽大的羽织之下,她正大光明地来到晴明大人的府宅前, 伸出同样莹莹的手,轻轻的叩门声在夜晚格外渗人。

门吱呀一声开了, 露出门后面容娴雅的貌美女人。

女子虽美, 但愁容不展:“是雪女来了吗, 请快随我进来。”

雪女不声不响跟着她走进了门。

“蓝染大人告诉我他已经通知了你, 果然你今晚就来了,你来得正是时候呢,再晚一些……”樱花妖有些迷茫,“人类怎么能这么脆弱呢?连晴明大人这样强大的存在都不能够幸免……先是博雅大人,再是神乐大人,接着是夫人,现在连晴明大人也……”

雪女沉默地听着樱花妖的诉说,她问:“那姐姐要怎么办?”

“晴明大人和蓝染大人讨论过这个问题的。”樱花妖带着雪女穿过沼泽幻境,“雪姬大人的契约不知道为什么仍然没有消失,晴明大人就把雪姬大人迁到了有着重重结界的仁和寺里,并且设置了守护结界。而契约中雪姬大人的部分也会转移,守护者会变成泰明大人,目前这些都有蓝染大人在负责。”

雪女点了点头。

自从姐姐开始沉睡,黑晴明大人与白晴明合二为一后,她就迎来了觉醒。现在的她,虽然仍然比不上曾经的雪姬姐姐甚至姐姐的刀蓝染大人,但是她也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已经过去几十年了,可是姐姐还是没有醒来。

樱花妖将雪女带到了一间院子的大院落里。

这里已经挤满了人和妖,两者泾渭分明。

现形的妖怪大多都是晴明大人的式神,并且性情柔和实力不高,常伴晴明身侧。人类则要更复杂一些,从朝堂上天皇派遣来的权贵,晴明交好的藤原家的子孙,到阴阳寮中的阴阳师,晴明自己的后代。

济济一堂。

来自贵族的人们大部分身上都没有灵光,他们隐晦而忌惮地看着半个院子的妖怪,在心中猜测晴明的能量。

幸亏这个上京第一阴阳师即将去往三途川,否则他也太危险了。

这些人类不会知道,这半个院子的妖怪还只是冰山一角,那些名震一方的大妖几乎也来齐了,他们隐去身形,沉默地汇聚在晴明家宅的上空。

所有的人与妖,都在等待着晴明的逝世,他们来此,就是为了送这个了不起的男人最后一程。

人终将死,人类不是神明与大妖,而哪怕神明也有陨落的一天。

平安的上京隐藏着巨大的危机,这一切都会在晴明死后同时爆发,曾经落败的鬼族已经卷土重来,他们盘踞在上京外,对这个醉生梦死的城市虎视眈眈。

晴明能够猜到这些鬼族的算盘。他们要召唤神子,献祭黑龙神,夺取上京。

这种事情,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了,虽然他们没有成功过,但是每一次鬼族的举动对京城来说都是劫难。

阻止鬼族的方法只有让白龙神的神子集齐“八叶”,向白龙神许下愿望,拯救上京。

曾经能够退治八岐大蛇的晴明如今大限将至,有心无力,哪怕已经知道星之一族的小星见已经看到了神子在未来的到来,他也等不到了。

但是没有关系,他的大弟子安倍泰明就是“八叶”之一,地之玄武。他将在雪姬与雪姬的付丧神帮助之下,戍卫神子,守护上京。

白晴明在与黑晴明合二为一后,虽然给了晴明强大的力量,但并不是没有后遗症的,他身体中的阴气与日俱增,将他的面貌维持在二十一岁那年,他的妻子逝世后,晴明抽取出自身上的阴气,与妻子的身躯糅合在一起,“制作”出了自己的大弟子安倍泰明。

这个乖巧的孩子,虽然生而有成年男子的身躯,但是至今仍然是个不懂得感情的人偶。

雪女无声地飘进了院子,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她飘到了院子中一个高挑的男人身边。这个男人在双目前架了一副如今极少见的眼镜,身披白绿色羽织,温润平和。

他不是人类,却站在院子最中央,不论是晴明大人的式神还是他的弟子,子孙,甚至是来自贵族的人都愿意与他交谈。

“蓝染大人。”雪女行礼,既因为蓝染是雪姬姐姐的刀也因为蓝染本人比她强大,“您也在此。”

蓝染朝她颔首:“是雪女,你来了。”

“我听说姐姐大人现在在仁和寺。”雪女轻轻说。

“是的。”蓝染道,“假如你不放心,不妨一会儿与我一同去仁和寺,你的姐姐虽然仍然在沉睡,但是你的看望她一定会喜欢的。”

雪姬点点头,乖巧地飘在他身边。

付丧神蓝染身上有着和姐姐一模一样的气息,让她想起了曾经北国刚建立时在姐姐身边的日子。

可惜她的实力在雪女们之间已经是最强大的了,要在姐姐不在的日子里帮姐姐守护好北国,不然她早就跑到姐姐身边,和姐姐的付丧神一起守护姐姐了。

晴明的弟子们在式神的带领下先走进了院落中的房屋,几刻钟后又纷纷走出,樱花妖悄悄把领头的人指给雪女看:“……那就是泰明大人。”

那是一个身姿挺拔的青年,有着青色的长发与面孔上的封印,他看起来并不悲伤,只是异常茫然的样子。

随后进入院落的是几位来自朝廷的使者以及藤原家的人。

这一回樱花妖也认不全他们,只挑出两个她有影响的青年:“那一位是左近卫府少将,天皇信任的橘友雅,那个是治部少丞,也是藤原家的藤原鹰通……蓝染大人也认识他们的。”

蓝染站在两个女妖身边,听着她们小声的窃窃私语,但笑不语。

平安时代啊……这真是他久远的记忆,虽然不知道与他曾经的过往是不是同一个世界,但这并不妨碍他再一次用自己的双眼去看一看。

这些贵族与尸魂界的那些符号,也没有什么不同。

没过多久这些人类也鱼贯而出,小白这一次带着晴明的子孙进入室内。

不同的妖怪心性不同,各自都有着自己的打算,他们用人类听不见的声音窃窃私语,众生百态。

然后在某一刻,突兀地,巨大的宅子里就充斥满了各色各样、强弱不一的妖气。

妖怪们在这一瞬间爆发了巨大的喧哗,有的妖怪张狂地大笑,有的妖怪痛苦地恸哭,他们的表情各不相同,但是其中却都含着悲伤和迷茫。

天空中隐着身形的大妖们也不例外,他们也纷纷恣意释放着自己的妖气。

一时间飞沙走石,天色大变,樱花树上的樱花暴雨一般落下,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

雪女遥遥望着院落中的房屋,屋顶上那股属于晴明的、逸散的灵力,呈现出一只雪白的狐狸状。

狐狸朝着玉藻前的方向遥望一眼,消散在空中。

樱花雨里,樱花妖捂住了面孔,无声地哭泣,桃花妖走过来,紧紧抱住了她。

蓝染沉默地望着天空的大妖,身为曾经的死神,又与虚关系密切,他能够看到的东西要更多一些。

良久后,他转身无声地穿过层层群魔乱舞的妖怪,走出了院落。

雪女如梦初醒,紧紧跟随在他身后。

——————————————

晴明的逝世,不仅惊动了上京里所有的妖怪,也包括京城外潜伏的鬼族,身怀灵光的人类。所有晴明一手设立下的结界都在今夜莹莹生光,似乎也在哀悼离去的阴阳师。

仁和寺。

禅院里,双手持龙笛的少年面色凝重,谨慎地拉开了一间寺院的门。

少年长于音律,师承源博雅,被认为是皇室里的下一个“雅乐之神”,为了逃避近年来越来越残酷的皇室斗争,在十五岁的时候出家,带发修行。

近日里他遇到了音律上的瓶颈,日思夜想,在深夜无法入眠又无友人倾诉时,索性带着笛子去花圃。

今夜没有月亮,明明寺院中仍然清幽,但是敏感的少年却觉得异常不安。

他当然不会知道这也是因为晴明逝世,大妖云集,他本人在灵术上又有着非凡潜力,因此感知到异常的缘故。

只以为是自己太过寂谬孤单。

直到他在夜晚的寺院里看到了一间发光的庭院——那里曾经有几位名震京城的阴阳师光顾,那个时候他被天皇招见,只从小沙弥哪儿听到这个消息。

发光的院落,难道是因为阴阳师的布置出现了问题吗?!

与政治绝缘已久,不晓世事的少年并不知道大阴阳师晴明大限将至,而晴明在迁移雪姬的时候也隐瞒了许多人。

因此仁和寺后院里藏着的结界直到今晚才稍微有了一些存在感——假如少年并不是身负深厚灵光,又正好半夜未眠,他也看不到。

出于好奇,也因为结界并没有给少年带来任何危险的感觉,他推开了这一座院子的门,穿过了荒芜的花圃与干涸的池塘,走进了屋内。

夜晚夜色正浓,屋内却并不昏暗。

巨大的、幽蓝的冰块伫立在屋舍内,剔透晶莹,胜过最美丽的水晶。

这块两个成年男子那样高,三人合抱那么粗的冰棱散发着寒意,让早春的室内宛如严冬一般寒冷。

冰凌中,浮着一位双目未睁的姬君,她的长发是带着一些淡淡的紫色,有有着几分幽幽的冰蓝,在冰块中恣意飘扬,雪白的羽织松松拢在她发上,大朵大朵的透白色莲花绽放在她身边,像是在拱卫着姬君。

姬君身着流苏修饰的飘逸振袖,在大腿根处大胆而开放地岔开,露出了她一双修长的大腿,却并不会让人觉得香艳或者暴露,像是带着冰雪寒意的理所当然。

毕竟最美的玉壁不需要遮掩,剔透的冰雕没必要隐藏。

少年站在冰块下,仰头愣愣地望着半空中的姬君,久久无法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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