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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章三十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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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谢长留”三个字的瞬间, 沈知寒的反应不可谓不大。

方律被他如此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 立即蹙眉疑惑道:“观沈道长反应……莫非是认得长留太子?”

——岂止是认得!!!

沈知寒胸口憋着一道凌霄血, 喷也不是咽也不是,缓了好半天,才缓慢道:“不, 不认得,只是太子名讳与在下一位旧识很像, 一时未能听清才会反应如此剧烈, 真是失礼……”

方律失笑, 嗓音含着浅淡笑意,却还是字正腔圆、不急不缓, 仿佛带着一种独有的韵律:“那看来沈道长与这位朋友相处的经历不算很愉快啊。”

沈知寒眼前立即闪过与谢长留从初次见面至今的种种, 抬手揉了揉青筋直跳的额角,尴尬道:“还好吧, 也就是一般不愉快……”

前者闻言,终于绷不住, 再度笑出了声音。

沈知寒长叹一口气, 早知会被笑, 却不想方律的笑点也这么低……

他默默起身,挪到了桌案另一侧方律这边,随手捏了个清洁咒。

方律自知失礼, 接连咳了好几声, 终于止了笑声, 满怀歉意道:“沈道长, 抱歉抱歉,是方某失礼了。”

——像,太像了。

沈知寒理着衣襟,脑海中再度回想起方弃羽的言行举止来。

当初初遇方弃羽,对方也是这般坐在水榭之外的高台之上,抚琴品茗。

沈知寒踩着清云从天而降,二人交谈时也没少闹出笑话来。只是不管怎样,方弃羽都是彬彬有礼,哪怕是忍不住笑出声音也会立即致歉,不会给人一丁点不快之感。

沈知寒突然好奇起来。

他整理好仪容,随即走到方律身侧蹲了下来,望着对方帷帽下若隐若现的轮廓道:“方道友,不知你为何要带着帷帽出门呢?”

方律微微侧身,却是对着沈知寒偏了偏头:“京中识得在下容貌之人过多,方某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沈知寒挑眉,却是单手托起了腮,好奇道:“那不知方道友可否认得一名与你同姓之人,字弃羽的?他有可能是你的亲戚,或者兄弟什么的……”

方律原本正要举起茶杯的手一顿,却又不着痕迹地恢复原状。

他若无其事地掀开薄纱,送至唇边,声音却仍旧谦和有礼:“有所耳闻,只是不知沈道长寻他可有要事?”

沈知寒被他问得一时语塞,大脑飞速运转的同时无意识地抬手捏了捏耳垂,迟疑道:“额……沈某曾听一位学宫的朋友提起过,说是此人品行端正,高风亮节,堪称君子,于是心生倾慕之意,格外想要结交认识一番。”

方律闻言,却摇了摇头,再度笑出了声:“竟是如此……道长那位朋友可是过誉了。”

他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茶盏,却抬起了双手。

沈知寒惊讶地看着他一手捏住帷帽边缘,一手撩开轻纱,竟是将几乎遮住了整个上半身的帷帽取了下来,轻声道:“方某可远没有沈道长那位好友说得那么好。”

对方如画眉眼暴露在空气当中的一瞬,沈知寒几乎觉得自己的心脏缩成了一团。

比起一身白衣,他还是觉得青衣更衬方弃羽。

他眉目颜色原本便有些浅淡,再穿白,好似将身上最后一丝红尘味都驱走了,唯余山水留白之中的缥缈空灵。

即便是常服出行,他那一头长发也一丝不苟地被他以一根玉簪束起,略长的玉色发带顺着他松竹般笔直的背脊垂落在青竹所垒砌的高台之上,没有丝毫尘埃。

直到现在,沈知寒才愿意相信自己是真的穿越时间,来到了若干年前。

方弃羽的眉眼间少了几分历久经年的岁月沉淀,反而显得更为轻灵柔和。

只是他衣着简单且只佩玉饰的习惯,却几千年如一日,从未更改。一身白衣无甚装饰,连同色刺绣都没有,唯有腰带之上所嵌青玉与腰间环佩点缀,显得整个人更加清淡如烟。

他瞳色浅淡,见沈知寒发愣也不出声打扰,只是静静等着对方回神,面上笑意似和煦春风中盛开的第一枝桃花,留白山水之中亮出了一抹令人神迷的殊色。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意识到自己失态,沈知寒咳了咳,又无意识捏了捏耳垂,“看来那位好友诚不我欺,方道友果真翩翩君子,沈某拜服。”

他诚心夸赞,话音未落,却又想起什么似的,秀眉微蹙:“只是方道友为何初见面时以‘律’字自称?”

方弃羽无奈摇了摇头:“方律是在下俗名,弃羽则是元婴后取的仙号。方某此时身在凡界,自然该以凡名自称。”

他顿了顿,终于岔开了话题:“方才说了要为沈道长介绍一下皇室,还未结束,让方某继续吧。”

沈知寒点了点头,再度坐回了方弃羽对面。

对方将手中帷帽放在蒲团一侧,吐字缓慢清晰:“……皇太子名讳谢长留,皇二子名讳谢长明。太子性格随心所欲,赏罚全凭心意;二皇子却谦和有礼,只是表里不一。”

“皇室之中,暗潮汹涌,许多事情扑朔迷离,因此方某才不建议沈道长进入皇宫之中,以免卷入权力斗争才好。”

沈知寒闻言,也沉默了下来。

观谢长留几千年后的样子,便大致能猜到他年少时大抵是一枚更加不定性的炸|药了,不好相处是必然的。

只是他从小跟在师尊身后,此时无端到了数千年前,总觉得还是先见到师尊心中才会感觉踏实。

思及此,他突然发问:“方道友,不知国师会在皇宫停留到几时?”

方弃羽蹙起眉,摇头道:“不知,我如今修为不足,感应不出皇宫之中有何异常,可国师既然为此而来,想必异常不除,不会离开。”

沈知寒再问:“那方道友可知最近一次宫宴,是在何时?”

前者略一思索,随即笑道:“约两月后,便是月夕宫宴。”

“我还是要去,”沈知寒心中终于有了定见,眸光坚定道,“还请方道友能助在下一臂之力。”

方弃羽闻言,面上却十分平静,毫无惊讶之色,反而真诚道:“初见便隐隐感应到沈道长周身含而不发的剑气,想必定能从测试者中脱颖而出,顺利成为皇太子的老师。”

沈知寒挑眉:“方道友好像对我的决定早有预料?”

方弃羽低笑:“沈道长眸光清正平和,想必是位意志坚定之人。”

沈知寒一怔,随即笑出了声:“知我者,方道友也!”

“既如此,方某便立即安排,还请静候佳音,”方弃羽起身,笑道,“只是大概需要两日时间,不知沈道长可愿来寒舍小住?”

沈知寒却摇摇头:“多谢方道友好意,只是在下近日正在无极宫借住,如今既要长居帝都,还要回去知会一声。”

“无极宫……?”前者闻言,清雅的眉却蹙了起来。

沈知寒见状,好奇道:“方道友可听说过?”

方弃羽点点头:“听说是二十年前突然名声鹊起的一座宗门,一夜之间出现于帝都北方千里处,具体情况在下也不太清楚。”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沈道长还是万事小心为妙。”

沈知寒应了一声,又与方弃羽寒暄几句,终于起身告辞,再度架云向无极宫飞去。

说是回去告别,其实他心中却只牵挂一人——那名金眸少年。

刚刚与方弃羽交谈时,沈知寒察觉到他的修为应该在元婴期。既然男主化体出现了,便说明他现在所在的时空一定是慕逸尘分裂成六个人以后的时空。

既如此,那名少年便很有可能是少年风不悯,而且有件事情,沈知寒一直挂心,需要确认一下。

一入无极宫范围,他立即放出神识,却感应到风不悯的气息竟在后山,原本走向弟子居的脚步立时一转,向着目标行去。

无极宫后山,是一片树海。这些树很是奇怪,不知受了什么影响,树冠竟清一色地向着山顶主殿倾斜。

沈知寒就是在这树海之中唯一一篇空地之上找到少年的。

这片空地看起来很像弟子们平日里练剑用的训练场,只是洒扫弟子大约是偷懒去了,木剑散落一地,却没人整理。

而刚刚换上无极宗蓝白相间校服的金眸少年,却蹲在场地一角的剑架旁,正在将怀中抱着的一堆木剑一柄柄放回架子。

以防吓到他,沈知寒刻意加重脚步走到少年身边,随即蹲下身子,对着少年面无表情的脸笑了笑:“你在做什么?”

他尽量将声音压得更温柔了一些,可前者却恍若未闻,似乎与怀中十来把木剑较起了真,将其在剑架之上的顺序换了又换,就是不肯松手。

沈知寒见猜测落实了几分,心头微沉,又柔声问道:“是他们——是那些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们让你收拾这里的吗?”

少年仿若冻结的金眸终于动了动,却只是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却一刻也没停过,仍旧执拗地为木剑排着序,仿佛不知疲倦。

对方的反应已经可以说成是疏远或排斥了,可沈知寒却毫不气馁,又道:“我记得你好像不叫风不悯……那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见少年还是不理睬,他又笑了笑,声线中却含了一丝浅淡的委屈之意,缓慢道:“你和我一个好朋友生得很像,我很想他……”

前者手上动作终于停了下来,冰冷平淡的金眸望过来,薄唇微启,声音却平淡冷静,没有任何波澜:“悯、之。”

沈知寒面上笑意更盛:“你叫悯之?”

少年却再度闭了嘴,金眸移回剑架之上,又开始与怀中木剑较起真来,好似方才二人间短暂的交谈是沈知寒所生幻觉一般。

后者想了想,随即从袖中摸了半晌,终于掏出一块水滴形玉坠。

他记得,这枚玉坠当初得到时是一对,据说可以容纳人的一缕神魂。当初为了收集男主魂魄搜罗了不少能承魂魄的法宝,也不知究竟合不合用。

沈知寒试着在上面注入一丝神识之力,见玉坠果然能承,双眸一亮,下意识便伸手欲拉少年的手。

原本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少年却在被他触碰的瞬间条件反射似的瑟缩了一下,沈知寒眉头几不可见地微微一蹙,随即再度展开柔和亲切的笑容,向他伸出了手:“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看,我有个礼物想送给你。”

他生得本就温柔清艳,笑起来时更容易令人放下心神防备。少年默默看了他一会,一直拼命瑟缩的手终于试探前伸,放到入沈知寒伸出的白皙手掌之中。

“这枚玉坠送给你,”沈知寒回握住他的手,让他手心向上,随即将玉坠放入他掌心,柔声道,“我有些事情,要离开一段时间。如果你被人欺负,就捏碎它,我会以最快速度赶到你身边,明白了吗?”

少年面上仍旧没有丝毫表情,金眸静静盯着他,几乎没有作为一个人的生气。可沈知寒却注意到他的手指蜷缩了一下,随即将玉坠握入了手心。

见他将玉坠揣入怀中,沈知寒却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了一遍:“只要有人欺负你,就捏碎它,我一定会来,好吗?”

少年却已然抽手回身,再度不发一言地摆弄起怀中那些木剑来。

前者又看了他一会,却在心中叹了口气。

少年的症状,和他上一世曾见过的自闭症有些像,却比资料上那些孩子们轻了很多,只是极为轻微的症状,智力也没有任何问题。

可这样独特的孩子,若混在一群熊孩子当中,被欺负也是肯定的。

他此去皇宫,是去教谢长留剑法,若是将这孩子带在身边,依对方的性格怕是要将他欺负惨了。

可在方弃羽那边,他只能称得上一名萍水相逢、稍微谈得来的路人,人家肯倾力为自己安排入宫之事,沈知寒也不好开口再将少年托付给他。

思前想后,他决定还是先去找无极子谈一谈。谁知才一起身,袖角却突然被一股极轻的力道拉了拉。

他下意识转头,便见少年冰冷漂亮的金眸中倒映出自己的面容来:“名,字。”

“我的?”沈知寒有些惊喜,见他点头,立即道,“我姓沈,道号清昀,你想怎么称呼我都行!”

少年接受的速度似乎有些慢,前者说完后又过了半晌,他才慢吞吞道:“风。”

沈知寒一怔,随即福至心灵:“风……悯之?你的名字叫风悯之?”

少年再度转回了头,不说话了。

他又等了一会,见少年确实没有再与自己说些什么的意思了,这才离开了后山,向着正殿行去。

无极子果然人在殿内,听沈知寒简单表达了一下希望让风悯之单独相处的意愿后,立即点头应道:“原来这孩子如此可怜,仙君放心,无极宫定会好好关照他,绝不会令他受任何委屈!”

见对方信誓旦旦地保证了,沈知寒这才勉强放了心。

接下来的两日,沈知寒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风不悯身上,第三日清晨,他终于收到了方弃羽的传信。

沈知寒再度细细叮嘱了风悯之一番,随即立即启程,来到了二人初遇的城外水亭。

方弃羽这次换上了一身青衣,却与几千年后在经纬学宫做山长时的款式不同,衣领袍角上竟罕见地多了些花纹,绣得是翠竹的纹样,阵脚细密,想必是出自女眷之手。

见沈知寒出现,他立即迎上前来,笑得端方儒雅:“沈道长,一切打点就绪,即刻便能入宫。”

沈知寒点点头,又随他上了候在水榭外的马车,二人便一路向皇城而去。

传授太子剑术,风险虽大,回报却也不小。

方弃羽在路上细细说明了选拔的赛制以及各个对手的特点,听得沈知寒几乎五体投地。

——短短两天,能查到并记住如此多的资料,怪不得将来可以做学宫山长。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方弃羽把握的时间也刚刚好,车停下的瞬间,他正好将几名需要稍加注意的竞争对手资料讲完。

沈知寒直到跳下马车,才发现原来二人不知何时已在皇宫之内了。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沈知寒下意识环望了一周,险些被各处的金碧辉煌闪到双眼。

“沈道长,方某只能送你至此了,”方弃羽笑道,“不过某可以断定,沈道长定能一切顺利。”

“那便借方道友吉言了,”沈知寒诚恳道,“这些时日,多谢方道友为沈某奔波。此间事了,定当好生答谢。”

谁知方弃羽却摇了摇头:“沈道友此言差矣。”

那张如画面容之上,笑意又盛了三分:“方某此举,是想交沈道长这个好友啊。”

沈知寒闻言,却向着对方眨了眨眼:“可沈某心中早已将方道友当做至交好友了呀!”

方弃羽一怔,随即笑道:“既如此,好友有空可要常来水亭做客,弃羽定扫榻烹茶以待。”

沈知寒点点头:“下次见面,清昀给好友尝一尝我家乡的茶,较之苦茶,更别有一番滋味!”

方弃羽失笑出声:“那弃羽便拭目以待了——沈道长,保重。”

“方道友保重。”

二人道了别,沈知寒这才转身,被一名紫衣内侍引着进了宫院。

才踏入院门,便收获了前前后后不下上白道目光。

早已料到自己大抵是加了楔进来的,沈知寒被这百来人盯得心底发虚。与引路内侍道了谢,便兀自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静候选拔开始。

可偏偏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还未来得及好好打量一下这座别致的院子,便闻一道格外粗犷的声音平地惊雷般响起:“洒家还以为有什么事才会延迟比赛,原是加楔加进来个俊俏姑娘!哈哈哈哈!!”

沈知寒:“……”

怎么每次都是这些话?他一个被嫌弃的人都听腻味了,这些嫌弃人的人还没学点新词吗???

不欲与人争端,沈知寒干脆无视因对方一句话在庭院中引起的哄笑,兀自从身旁明心花树上拈了朵花,把玩起来。

适才出声的大汉见了,却又是平地一嗓:“哟,快看!说他是姑娘,还真就捏了朵花!哈哈哈!!!”

沈知寒的手抖了抖,却连眼皮都没抬。

无端穿回几千年前,无论是再次先后遇见的几名男主化体,还是一种挥之不去的隐约预感,都已经让他心中无比郁闷了,根本没心思与人论短长。

可那主动挑衅的大汉却受不了嘲讽对象一而再再而三的无视,终于怒吼一声,手中大剑“轰”地一声砸入地面:“他奶奶的,老子跟你说话,你聋了?!”

沈知寒闻言,却只是斜睨了他一眼,干脆转了个身,对着身后的明心树去了。

院中众人见状,立时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嚯,看这人,瘦瘦弱弱的,胆子倒不小!”

“可不是么?这严老大可是我等中最有希望夺魁之人了!”

“其实严老大也没说错,你们看他这小身板,能不能抗住严老大一剑都难说!”

“话也不能这样说,万一人家是深藏不露呢……”

“深藏不露的也没见过怂成这样的啊!你看他,连看都不敢看严老大!”

议论声越来越大,严老大抓着足有成人双掌宽的大剑,尴尬得面上红云都要冲破络腮胡的包围飞出来了,当即举着剑快步上前,一掌冲着沈知寒的肩膀拍了下去:“娘的,你还不理人!!!”

沈知寒终于叹了口气,转身迎上对方巨掌,脚下却不知怎的一动,整个人便鬼魅似的向后撤了十余尺。

严老大运足力气的一掌扇了个空,整个人身形不稳,立即向前趴去。他立时手中大剑一撑,这才险险稳住身形,不至于摔个嘴啃泥。

沈知寒叹了口气,望着大汉狼狈的身形,终于向着对方迈开了步子。

因大汉那一掌骤然停下的议论声再度响了起来。

“哎哎哎,你们刚刚看清了吗???此人好俊的身法!”

“没看清……太快了!”

“快看快看,他向着严老大走过去了!”

“要动手了吗?!”

沈知寒也不是聋子,好笑地听着众人议论,脚下步子却仍旧未停,在众人希冀的眼光中走向严老大,随后……从他身侧饶了过去。

众人:“……”

沈知寒缓步走向不知为何几乎没人肯站的中庭,那边也有颗明心树,开得似乎比方才那株更茂盛些,他看中了树下的阴凉。

可刚刚迈出没有十步距离,严老大便怒吼一声,挥舞着巨剑冲了过来:“老子杀了你!!!”

大剑裹挟着厉风劈下,沈知寒连头都未回,直接身形一侧,剑锋便擦着他笔直的背脊再度砸入地面。

大汉又是一吼,巨剑剑锋偏转,侧削而上,前者却脚尖轻点,一跃而起,仙鹤般单足踏中了巨剑剑尖。

大剑受了力,剑尖不不受控制地被踩入地面。沈知寒负手立着,面上满是无奈之色:“这位兄台,非是沈某自夸,可你是打不过我的,还请收手吧。”

大汉立马炸了:“放你娘的屁!!!”

沈知寒摇了摇头:“欸,兄台,你这是脏话,可讲不得。”

话音未落,他便再度翻身跃起。剑尖失了压制,一直用力拔剑的大汉陡然一个踉跄,“扑腾”一声跌坐在地。

反观沈知寒,却轻盈落于树荫之中,连衣角都未染上半分尘埃。

庭院之中顿时一阵哄笑。

大汉羞愤不已,再度怒吼一声,正要扑过来,一名内侍却骤然推开了庭院侧门,高亢嗓音立即止住了他的动作。

“太子殿下有旨,请诸位进入院内比试——”

沈知寒手中花梗转了转,优哉游哉地迈开步子,第一个随内侍进了大门。

方弃羽的情报果真不错,众人到齐后,沈知寒环视一圈,不出片刻便将他言明需要注意的几人认了出来。

他早发现大汉也在其中,刚刚一试,却颇为平常,心中立时又有了几分底气。

所谓院内,不过是一处比起方才的小院又大了几丈的庭院,正中央却多了一座比武擂台。

沈知寒靠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便见擂台上热热闹闹地打了起来。

所谓选拔的赛制很简单,一个个上去打,谁站到最后便是赢家。沈知寒晓得自己平时爱划水,除了修为哪都不如陆止澜,可还是有信心胜过这些绣花枕头的。

尽管如此,无为宗一门上下的懒癌传统还是在此时影响了他。

——不然还是最后再上去吧……

沈知寒琢磨着,便开始神游起来。

皇宫之中,竟有如此多只对修者有用的明心树,这一点令沈知寒很是惊讶。

他将手中白花凑到鼻尖嗅了嗅,立时觉得灵台清明,对周围的感应又强了几分。

这宫中虽说有禁制,却并未对神识控制过多,感应周围七八尺还是没问题的。

胡思乱想结束,沈知寒百无聊赖,正四处寻找着谢长留可能观战的位置,耳边便再度平地一声雷:“喂!说你呢!!还不上场是吓尿了么?!!”

眸光转回擂台,沈知寒这才发现上面战斗竟然已经结束了,如今全场竟只剩下了自己与这位严老大。

——当真是造化弄人……

沈知寒无奈摇头,随即足尖一点,飞身上了擂台。

“你!”严老大巨剑一指,怒声高喝道,“老子今天就要送、你、下、地、狱!!!”

沈知寒终于没忍住,乐了。

这位大汉给他的感觉就好像前世看过的各种中的炮灰,人菜又话多,最后还落不到一个好下场,活脱脱一个不作不死的小可怜儿。

他垂眉想了想,潋滟双眸终于正经落在了大汉身上,半分惊讶半分诚恳道:“阁下竟如此盛情!既如此,那沈某——”

他顿了顿,却缓缓伸出手掌,仿若白玉雕琢而成的掌心赫然躺着一朵盛放的明心花:“就送阁下一朵花好了。”

台下原本因败战而怨声载道的人们骤然哄笑一片。

——搞什么,送花?当对手是个姑娘么???

严老大因屡屡得胜才好转一点点的脸色瞬间再度气得通红:“老子砍死你这个娘娘腔!!!”

大剑被他舞得呼呼生风,沈知寒原想直接一脚将人踹下台,却忽然间意识到自己貌似是来做剑术老师的,已然抬起一半的脚立即收回,又将手中明心花轻轻一抛。

犹如雪片堆积而成的雪白花朵立即受了力,飘忽飞起。

就在众人眼神下意识跟随飞起的花团向上移去之时,沈知寒的手却按上了腰际。

帝都之中灵力虽受限,却还能保持炼气期修为,可皇城却格外戒备森严,一丝灵力都用不得。

还是方弃羽想得周到,为免他没有灵力召不出本命剑会出什么意外,特意单独赠了一柄长剑。

沈知寒原本还没在意,只是随便将其挂在腰带之上,想着到时随便掰根树枝比划比划算了,不成想竟真的派上了用场。

锋利剑身在被抽出的瞬间与同材质的剑鞘刮擦出极为清越的剑鸣,沈知寒双眼微眯,举起了手中长剑。

不得不说,方弃羽眼光真是太过毒辣。二人面对面的时间加一起不超过三个时辰,他却一眼看出沈知寒惯用什么样的剑。

这柄剑虽不似琼华是柄仙剑,却稀奇在与琼华重量厚度一般无二,握在手中几乎感觉不出有什么差别。

说真的,若不是了解对方品行,知道他绝不会说谎,沈知寒几乎要怀疑几千年后的方弃羽与自己一同穿越回来了。

严老大的剑厚重,剑路也是大开大阖;沈知寒手中长剑薄如蝉翼,身法也是飘渺轻逸,翩若飞鸿。这样的两个人对上,端看是力胜一筹还是巧胜一筹了。

二人短兵相接,却见道者身形缥缈,在玄衣衬托下显出修长匀称的美好曲线。他似乎只是在随意地挥、刺、挑、劈,却偏偏打得对手左支右绌,竟无一丝还手之力。

见大汉已然被打得晕头转向,沈知寒唇角一勾,腾身飞跃而起,终于踹出了心心念念的一脚!

体型几乎要三个沈知寒叠一起才堪堪能比的严老大立时被这瞧起来轻飘飘的一脚踹飞,在石砖地面上拖出长长一道印子与烟尘后,终于停在墙角。

他满面不甘,却爬了好几次都没能支起身体,轰然倒入烟尘之中。

原本看二人比剑看得津津有味的众人也被这眨眼之间的发展惊着了,关于二人究竟谁会赢的激烈争论也戛然而止。

所有人皆目光怔愣地看着擂台中央翩然落地的潇洒身影,便见他手中银光闪闪的长剑向前平举,那朵开战前被抛至空中的明心花便如一片羽毛,飘摇着落在了剑身前端。

柔软褶皱的花瓣之上,竟无一丝破损。

“唉,”一声叹息打破沉寂,他那双潋滟眼眸却含着璨璨星河一般,倒映出澄亮的天光来,“看来地狱不收沈某啊。”

沈知寒望天望了好一会,眸光这才一转,望向了说什么都爬不起来的大汉:“这位兄台——”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将剑向前递了递,笑道:“喏,沈某送你的花,你还没收呢。”

严老大立即面色潮红,一口凌霄血喷出,彻底昏死过去。

目瞪口呆的众人这才想起二人比试前那一番对话,心中不由更为惊讶起来。

在场众人不乏一些剑修,还有好几位即将结丹的,却谁都没把握能胜过此人。

“太、太厉害了吧???”

“这要是在外面起码得是元婴修士的水准吧?!”

“什么元婴啊!我看至少要合体期了!”

“扯什么犊子?合体期修士谁有空来给太子当剑术老师啊,肯定要闭关修炼冲击分神了!”

台下议论纷纷,台上却意兴阑珊。

沈知寒剑尖一抬,明心花便顺着剑身滑下,卡在了剑格处。

伸手将花再度拈回手中,他再度轻叹一声:“兄台既然不肯收,沈某便只好自己留着了——”

说着,他便将花向广袖中一塞,随手挽了个银光灿然的剑花,随即剑尖调转,收剑回鞘。

众人这才注意到他腰侧悬挂的那柄长剑。

真是奇怪,先前怎么没注意到他腰带上还挂着柄这样的剑?

人们心中费解,看看沈知寒的脸,又看看他的剑,终于将结论归结到他过分勾人目光的俊脸之上。

就在所有人都对这名非但生得好,剑术还超凡卓绝的道人表示羡慕嫉妒恨时,一声尖细惊呼却乍然响起,穿透了所有人的耳膜:“殿下!!!”

刚刚将剑收好的沈知寒还未来得及整理仪容,便被这道喊声勾走了注意力。循声望去,却见一团朱红身影不知从何处窜出,正向着自己飞扑而下。

他眯了眯眼,终于逆着光看清了对方面貌——那是名粉雕玉砌的矜贵少年。

稚气未脱,对方眉眼间却已然能看出日后顾盼神飞的轮廓,生得极为精致漂亮的俊脸因着尚未消退的婴儿肥瞧着愈发像是个小姑娘。

从少说三四层楼的高度跃下,他面上却无一丝怯意。与沈知寒目光相接的瞬间,那张精致的小脸上立即绽开飞扬的笑容,点漆般的眸中尽是夺目神光,仿若夜幕中最为灿烂的星子。

原本想躲的沈知寒在与他视线相交的瞬间收回了后撤的脚,双臂微张,随即怀中一重,清贵的龙涎香气顷刻间溢了满身。

少年声音尤带着稚气,却掺着对猎物的势在必得。沈知寒抱着他,鼻尖龙涎香气中却多了一缕别样的幽香。

却见对方从他肩头直起上半身,随即将一直捏在手中的明心花向他面前一递:“你送他的花,他没收。那本太子送你的花,你愿收么?”

沈知寒一怔,终于失笑出声:“收,怎么不收。”

谢长留眸光立时一亮,眼底全是藏都藏不住的欣喜。

他抬起手臂,却是将手中花簪到了沈知寒被发冠束起的发髻之上,随即笑吟吟地捧住了前者的脸:“嗯,真好看。”

沈知寒心中无奈,摇摇头,正要开口,几名内侍终于从高楼上追了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个不停:“殿、殿下,您怎么可以跳下来呢!要是此人没能将您接住,就是把奴才们打死一万次也不够赔您的命啊!!”

谢长留原本满是笑意的脸立即一沉,不快道:“谁准你们指责本太子的?出去,绕着东宫跑十圈!”

沈知寒微微蹙眉,那些内侍却好似已然习惯了主子的喜怒无常,排着队出了庭院,不一会外面便响起了纷乱脚步声。

他心中有些不快,正要开口劝导,谢长留却乍然转头。

二人视线相对的瞬间,少年双眼一眯,眉宇间竟现出上位者特有的威严来,低声道:“若敢求情,便让他们跑一百圈。”

话已到嘴边的沈知寒立时一噎。

谢长留却手指微曲,一勾他的鬓发,似是对他的表现极为满意:“不错,有眼色。”

“你!”

他遥遥对着场外侍立的侍女一勾手指,扬声道:“宣布吧,就他了。”

被他点中的侍女一个瑟缩,立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殿下恕罪!奴才并不知这位先生姓甚名谁啊!”

谢长留闻言,也是一怔。

就在沈知寒以为他会再度发怒之时,少年却转头望了过来,别扭道:“那……你自己报吧。”

沈知寒:“……”

……这喜怒无常的称号还真不是白来的!

他清了清嗓子,扬声道:“额……今日胜者,就是沈某了。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谢长留见众人安静离场,星眸之中满意之色更甚。

见人都走光了,他一双小手却再度捧起了沈知寒的脸,笑吟吟道:“今日起,便由你来传授本太子剑术了。”

沈知寒下意识点头称是,便闻少年又道:“好!第一件事,先陪本太子睡觉!”

沈知寒:“哦好——等等???”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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