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团队陈述,下午魏知南总结,一场会议持续了六个多小时才结束。
晚上照理也安排了工作聚餐,但魏知南借口太累要直接回房休息。
能撤的都已经撤了,会议室里只剩几个高管。
魏知南在收拾电脑和会议用完的材料。
“知南,明年的计划和方案陈述得很出色啊,辛苦了。”陆鸣谷笑眯眯地上来搭讪。
魏知南瞄了他一眼,埋头继续整理东西。
对方见他态度平平,也不生气,甚至拍了拍他的肩,“舅舅也这把年纪了,能为你撑一年是一年,东拓最后早晚要交到你手里,好好努力!”
魏知南将最后一份资料理好,竖在手中,转过去朝陆鸣谷笑了笑,“一定!”
“好,这就好!”
这个自称“舅舅”的老人,似乎得到了一个颇为满意的回答,笑眯眯地抱着电脑走了,身后跟着他的亲外甥女。
魏如枫也是笑眯眯的,还特意跟魏知南打了声招呼:“辛苦!”
魏知南抱以微笑,可是待人走后,寒霜突降,眼底已似一片汪洋。
他从会议室回了房间,给严婕打电话。
“警方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已经给肇事司机录完口供,对方承认自己闯红灯。”
“车祸路口有没有监控?”
“没有,那边比较偏僻,又挨着老城区,所以整个路段都没有监控。”
“目击者呢?”
“有目击者,但据目击者说司机当时车速并不快,刹车也算及时,加上并没出现严重的人员伤亡,只能当普通交通事故处理,魏先生,您是怀疑……?”
魏知南没接话。
严婕等了一会儿,见那边没声音,又开口,“林小姐车祸流产的事已经被媒体曝光了,另外还有一个新闻,林小姐昨晚曾跟陈年一起出现在华阳酒店,所以出事时正好在一起。”
崔莉在医院陪了林跃半天,傍晚的时候林玫也来了,毕竟是血溶于水的亲人,一见到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林跃,眼泪直接就下来了。
“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你劝劝她吧。”崔莉叹了声气就走了。
林玫将带来的汤搁桌上。
“小榆,小榆啊…”
床上的林跃依旧闭着眼睛。
林玫去握她的手,只摸到十指冰冷。
“小榆啊,扶你起来吃点东西成吗?”
林跃摇了摇头,还是没睁眼睛。
“可你不能一直这么躺着呀,刚小产,又出了大血,你总得吃一点进去,不然身体怎么受得住!”林跃坐到椅子上,打开带来的保温杯。
“…你还年轻,孩子早晚会有的,但落下病根怎么办?小榆啊,你听姐一句劝,千万得吃一点!”
林玫越说越心疼,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掉,但床上的林跃丝毫不为所动。
林玫急得要命,出去给陈年打了个电话。
陈年那边录完节目刚收工,正从外地往邺城赶,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姐…”
“都一天没吃了,小年你赶紧劝劝。”
魏知南在酒店呆到十一点,换了身衣服出门。
没开车,打了辆的士。
走到病房门口,里面灯火通亮,林跃躺在床上睡着了,床头柜上摆了几束鲜花和果篮。
对面椅子上坐了一人,虽然压着帽檐带着口罩,但魏知南还是能够一眼认出是陈年。
陈年旁边坐了个女人,已经靠墙上睡着了。
整个病房安静得像是一个封闭的世界。
魏知南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进去。
严婕安排司机每天都往医院送饭,一日三餐,从补品到药膳,品种丰富且色味俱全,是魏知南专门请了营养师给她订的菜单,但林跃一样没碰。
起初第一天她几乎滴水未沾,光靠营养液续命。
第二天早晨起来,阳光甚好,躺在床上能听到几声鸟鸣,她便发微信让林玫给她送点粥来。
“小时候我最爱喝的紫米粥,给我里面搁点冰糖。”
林玫乐得很,不出两小时就送了粥来,里面还特意加了红枣和蜂蜜。
大概看出林跃爱吃甜食,营养师那边就改了菜单,雪蛤炖木瓜,牛奶炖燕窝,银耳炖枸杞……可是林跃一口不吃,她只吃林玫送来的东西。
“脾气挺犟,一向如此。”魏知南也不生气,只让厨师那边变着花样做。
花胶炖猪手,当归炖乌鸡,党参炖乳鸽…都是大补之物,可最后全部被林跃倒了垃圾桶。
几万一斤的虫草终不如林玫送来的猪肝汤。
一周后林跃出院。
严婕提前安排了车子过来接,美珍阿姨来替她收拾东西。
出院的时候门口候了许多记者,冲上来问她问题,林跃缄口不谈。
车子直接驶入玉兰城的地下车库,林跃被美珍阿姨扶着上楼,门一开,魏知南就坐在客厅里。
“魏先生一早就来了。”美珍阿姨也在这当了几个月差,多少能够摸得出两人的关系,“我去把行李收拾一下,你们聊。”
保姆识趣地退下了。
林跃走至客厅中央。
自车祸到现在,两人第一次面对面站在同一个空间内。
还是同样的公寓,同样的摆设,可却物是人非,隔了千万里。
包括眼前这个男人,林跃竟觉得分外陌生。
“魏先生,我来收拾行李!”
魏知南眼波动了动,想开口,但又觉得好像没什么可说。
林跃见他始终沉默,也懒得多言,自己上楼。
几分钟后又下来了,手里抱着招财,背上背了个不大的双肩包。
“发现也没什么可收拾,就猫…我能把猫带走吗?”
满屋子的东西都是魏知南的,她当初无非就带了几身换洗衣服过来,现在也不想要了。
唯独招财,虽是魏知南花的钱,但林跃终究不舍得把它留在这里。
魏知南看着眼前的女人,消瘦,苍白,就如那晚在壹岚门口拦他的车一样。
“魏先生,能不能借我点钱?”
“魏先生,我能把猫带走吗?”
初见的时候她喊他魏先生。
到这一步,她还是喊他魏先生。
连口吻都像得很,一样的低微,一样的小心翼翼。
甚至她身上穿的仍旧是那件红色毛衣。
魏知南觉得…还真是命啊。
大梦一场,赠他空欢喜。
到头来还是各自回到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