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膝下第三子李从厚,小字菩萨奴,因为性情软弱慈善而又被世人唤作菩萨,他本来就不是当皇帝的料,也根本没有能力复辟后唐社稷;
而李嗣源另一子嗣李从璨也已在流亡途中暴毙,正史中的幼子李从益,本来才是做为后唐明宗最后的血脉, 于末帝李从珂、后晋高祖石敬瑭在位时顾念义父、岳丈的情分,遂将他被供养起来。结果于十七岁时,后汉立国,李从益却被手段更为狠辣的刘知远所杀,然而在这个时空当中,他则压根还没有出生......
所以李天衢基本上也能够断定, 这些孤儿寡母对于魏朝不会构成任何威胁。虽然与李嗣源本来属于敌对的立场, 祸不及妻儿,而让这些遗孀遗子衣食无忧, 仍能得以延续血脉,这也是能给予李嗣源那个敌手最后的尊重了。
除了这些在草原上难觅生计,反而只得南投魏朝的妇孺孩童,大同军藩镇北境,倒也有一路游牧势力派来使者,乞望向魏朝请罪而接受册封。
吐谷浑部首领白承福,与其它几支零散部族本来投从李嗣源转战塞外。可是历经云中代北惨败,他带领族民又立刻脱离后唐余部军旅...只是白承福也已把契丹得罪狠了,出于部族生存环境的考量,他也就只得向魏朝服软认怂,以期望能有强大的靠山可以倚仗。
李天衢记得这个白承福于正史中后晋将领安重荣谋反,晋末帝石重贵与契丹绝盟时表现得格外活跃,就是要站在代北沙陀的一方与契丹对着干。毕竟由于安重荣私召吐谷浑诸部入塞,也惹得契丹耶律德光勃然大怒,便遣使者对着儿皇帝石敬瑭好一通臭骂,后晋朝廷震恐畏惧,便派兵搜索驱逐并、镇、忻、代...等诸州吐谷浑部族。
白承福遂受耶律德光指使的后晋压迫, 对于契丹也是愈发的敌视。
然而后晋到了石重贵继位当政, 不甘继续跪舔契丹叫爸爸,也乐得利用白承福所领导的这一支游牧势力,遂赐封他为大同军节度使,吐谷浑族民接受中原王朝册封,栖息于河东岚、石之间,而成为一路随时可以奉征召用以对抗契丹的军事力量。
只不过白承福受后晋利用,名义上虽然受封为一方节度使,可他妥妥的就是个大冤种...每逢战事往往出力不讨好,直至刘知远权掌河东生杀大权,成为有实力与朝廷分庭抗礼,甚至建制立国的一方军阀,对于白承福所统掌的吐谷浑部盘剥也是愈发苛重。
白承福不甘一直被压榨着忍气吞声,遂又打算带领族人复入塞外。可刘知远闻讯后也是人狠话不多,立刻派兵发动奇袭,诛杀名义上仍受中原王朝册封的首领白承福,乃至吐谷浑部族大姓,经过血腥屠戮, “其羊马赀财巨万计, 皆籍没之”,总之打仗时要你出兵出力,平常钱粮供奉也是往重了征收...你熬不住了便想跑?那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吐谷浑人所掌握的财富物资要榨到一点不剩,都给我拿来吧你。
吐谷浑虽然还有一部分族民得以苟延残喘,甚至后来也成了北汉国的一路主力军旅。但是北汉末帝刘继元却又忌惮吐浑军统帅卫俦深得军心,遂听信宦官谗言将其诛杀...主心骨含冤被害,军心顿时瓦解,自白承福伊始归附中原的剩余吐谷浑族民也逐渐消散,直至这个民族的称谓,在后来的史书记载也彻底绝迹。
而眼下的形势则是,白承福先是将宝押在了李嗣源身上,可是意图复国的后唐余部势力已经彻底烟消云散...契丹还要秋后算账,也必然不会放过白承福所统掌的吐谷浑部族。可是只要能接受中原王朝的册封,大树底下好乘凉,契丹投鼠忌器,好歹也不会轻易对归附于魏朝的部族出手...这也就不难理解这一拨吐谷浑部族,为何会来向魏朝请罪,急迫的表态愿意臣服归附了。
李天衢寻思一番过后,遂长声说道:
“白承福先前既然曾受李存勖册封,为宁朔、奉化两府都督,晋国许以的功名,我朝自然也能给他...传诏于代北筑卫城,以奉正朔,谓归顺臣服之意置奉朔府,封白承福为都督,此后便受大同军藩镇节制。他治下的吐谷浑部族也可以于北塞边关周边的水草丰茂处放牧,倘若契丹前去攻打,当受卢龙军、大同军藩镇,乃至府、麟等州府边关军旅庇护。
如若白承福以后若是愿意带领部族入塞,河东岚、石之间,汾河之侧草地广阔,其间草软水甘,最宜养牧,将他们安置于那里也未尝不可...而眼下奉朔府吐谷浑族民,也可与代北定期互市,以战马、牲畜、皮货...对换丝绢、茶叶、布匹、盐巴、乃至日用器皿等商物,而白承福受封奉朔府都督,许以他的俸禄,亦能兑现为其部族迫切所求的物资,可以定期关支领取。
只不过...待我朝对塞外用兵时,白承福尊奉诏令,务必出兵协同。而他治下的吐谷浑族民,如若有侵袭剽掠边关汉民的举动,也必然严查不赦!以后如果经查证白承福有不臣之心,便即刻剥除官身爵禄,边关诸镇军旅讨逆伐判,也就怪不得朕对他统掌的吐谷浑部族辣手无情了......”
前思后想斟酌一番,李天衢深知白承福所部吐谷浑部族,自始至终对契丹都是保持敌对的态度。他这支游牧势力,在草原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虽然难以独立对抗契丹,但是军力也远胜过寻常塞外的零散游牧部族。
所以正史中吐谷浑部族在白承福的带领下入塞,会是愤慨石敬瑭割地向契丹自称儿皇帝,而忿言“此晋之万世耻也!”,遂起兵反晋的将领安重荣所倚仗的军力;在石重贵继位之后,也可以作为一路藩镇牙军;甚至余部族民到了后周、宋朝时节,也会成为孤悬于太原的北汉政权的一支主战部队。
相较于北汉开国皇帝刘知远对白承福所部吐谷浑人往死里利用,盘剥侵辱,逼得对方意图重返塞外时,便派兵大肆屠戮,一股脑将羊马财物尽数抄没的行径,非但实属杀鸡取卵,也未免太不地道了...李天衢心说即便须恩威并施,也不妨以更怀柔的手段安抚吐谷浑部族。只要对方肯接受中原王朝的安置,便如到了宋朝时已彻底融入汉家的沙陀族一般,吐谷浑人的民族差别也将逐渐消失。
至少眼下而言,白承福所统掌的吐谷浑部族与契丹交恶,可是本来投效的李嗣源、李从珂为首的后唐余部势力却依然灰飞烟灭...面对一方强敌的威胁,势必要寻求另一方强大势力的庇护,也决计不能重蹈覆辙将两头都得罪了。所以他这支吐谷浑部族内附中原,只要不受盘剥压榨得太过分,白承福鉴于眼下的处境,想必也会死心塌地的臣服于魏朝。
李天衢心想早晚要与契丹展开国战,而吐谷浑这一支由鲜卑分化出来的游牧民族,也以骑射而见长。加以赐封招抚,日后便会多出一路对付契丹的偏师兵马,那又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