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云步入静云院，院中的丫鬟仆人纷纷朝她行礼，可她却低敛着眉目，径直向寝室走去。
珞儿见状，也急忙放下手上的活儿，和众人一起向她行了一礼。待她消失在视线中后，才不禁小声喃喃道：“看来小姐这次是真的受了不小的打击”
沈如云只身一人坐在长案前，手中死死攥着那枚刻着“赵”字的令牌，不发一语。
她轻拧眉头，面沉如水，眼神一直聚焦在令牌上，一动未动地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白芷和青儿站在门前，眸中尽是忧色。
二人面面相觑一番后，白芷终于鼓足勇气走到沈如云身边，跪坐下说道：“小姐，斯人已逝奴婢知道您伤心，但您也别为此伤了身子才是。”
提起沈静姝的逝去，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只见沈如云那张原本还看似平静的面上，陡然现起了一阵悲痛。
她的眼眶泛起了红，嘴角也不住地颤抖起来。她的双唇张张合合，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喉间的哽咽生生压了回去，只能无助地偏过头，隐藏起自己的神情。
白芷见状瞬时慌了神，她的眉头紧蹙，急忙向前移动了两步，手足无措地轻抚起了沈如云的后背来。
青儿也呆愣了一瞬。她只知道云儿姐姐刚刚经历了与她同样的事。想起母亲的逝世，青儿心下也不由一阵难过。
她匆忙跑到沈如云跟前，但又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只能握紧她的手，试图给予她安慰。
沈如云将手中的令牌越攥越紧，随之狠狠抹掉将要落下的泪水，转头望向二人，眼底极尽复杂。
“白芷你虽只在我身边三年，但你对我的一片赤诚，我此生都不会忘记。”
“还有青儿你，若是没有你，我那日在荒寺恐怕凶多吉少。”
“你们二人都是于我有恩之人，因此在我入宫前，定会给你们安排妥当，让你们二人此生无忧。”
沈如云红着眼看向二人，语气不免有些哽咽。
她抿了抿唇，拼尽全力对着她们勾起了一抹微笑。
白芷微微一怔，接着便整个身子扑倒在了地上，对着沈如云不住跪拜磕头道：“难不成是白芷做了什么错事，才惹得小姐要打发我走？”
“若是白芷真的有错，小姐打我骂我都行，千万不要赶我走。”
沈如云心下一惊，忙上前止住了她的动作。
看着白芷泪眼婆娑的模样，她的心里也万分不是滋味儿：“傻丫头，这哪里是你的错。”
“宫中局势风谲云诡，而我现下处境又”
说到此，沈如云垂下泛红的眼眸，轻轻叹了口气。
“是我无用，没有信心护你和青儿周全罢了。”
她抬眸朝着青儿望去，却见她轻拧着眉，一双清澈的眸子哀哀看着她：“可云儿姐姐不是说过我同白芷姐姐就如你的亲妹妹一般，你往后定不会让我们受任何委屈。”
“可若你将我们送走，以后相隔这么远，你又怎会知晓我们过得好不好？”
白芷一听这话，也忙跟着说道：“是啊小姐，您总是说不会忘记我的一片忠心但您可知，白芷也忘不了小姐您这些年对我的照顾和恩情。”
“就算小姐您要上刀山，白芷也愿跟着小姐一同前去，更何况是入宫。”
白芷激动的小脸不禁变得通红，语气急切地冲着沈如云说道。
沈如云愣怔怔看着眼前二人，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道：“我何德何能值得你们为我如此”
她沉吟片刻后，逐渐放下攥了许久的令牌，然后轻握住白芷的手，弯起泛红的眼角柔柔说道：“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定会护你周全。”
“至于青儿”
沈如云反握住她的手，转头犹豫地看着她道：“你年岁还小，等过两年我在宫中一切都安稳后，且那时若你还未改变主意，再接你入宫可好？”
“这些年你就先暂且待在府中，我会拜托父亲好好照顾你。”
青儿原本还欣喜期待的眼神顿时黯淡了下去，她垂着眼低下头，片刻后才小声开口道：“可是”
“可是前朝安成帝时期，便有一名髫年之女在宫中为婢，侍奉姜贵妃。”
“况且过了下月，青儿就已年满十岁，按照宫中规定也已满了做宫女的年纪。”
青儿的声音怯生生的，话末余音稍稍低了下去。
闻言，沈如云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轻拧了一瞬。她微张薄唇，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缓缓合了上来。
垂眸沉思片刻后，她才看着青儿道：“青儿你应不是平民百姓家的孩子吧。”
青儿的身子轻轻一颤，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双眸看向沈如云，却在对上她的眼睛后又立即移开了视线。
刚从适才激动中平静下来的白芷，脸上也倏地闪过一抹惊讶，她目不转睛地盯了青儿一瞬，又转头问沈如云道：“小姐，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但沈如云只是沉默地冲她摇了摇头，然后又将视线落在了青儿身上。
“云儿姐姐是要赶青儿走吗？”
青儿跪坐在地上，低垂着头，身子颤抖的越来越厉害。
沈如云放开了握住她的手，反倒向她移动了一些，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她伸出手轻抚住她颤抖无力的肩膀，柔声说道：“怎会赶你走？姐姐只是有些疑惑而已。你初来府上寻我的那日，举止仪态就不像一个在外流浪多年的乞儿。”
“况且，安成帝时期一位髫年之女在宫中为婢这种事并不是什么众所周知的事情。若不是通过记载前朝史料的书籍得知，你又怎会知晓？”
“而这些书可不是会在普通人家流通的。”
沈如云的语气虽柔和平淡，却令青儿更加惶惶不安起来。
她仍低着头，却不由哽咽了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姐姐的。”
“只是我怕青儿好怕云儿姐姐知道后，会将我送回去。”
看着她恐惧无助的样子，沈如云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温声说道：“青儿不怕，姐姐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白芷也忧心地蹙起了眉头，她静静伸出手，轻握住了青儿的手心。
青儿颤抖的身子逐渐平息了下来，她缓缓抬头，红肿着双眼轻声说道：“其实我叫顾鸢青是当今御史大夫的庶十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