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沈如云听见这话，下意识地向那白衣公子再次望去。
虽可能是后见之明，但这样一看，那男子似乎确实有些帝王之气。
“你怎么会知道？”
她收回视线，疑惑地看着沈静姝。
“数月前的一晚，我在父亲书房前经过时，恰好听见屋内传来父亲恭送皇上的声音。”
“我反应及时，躲在了旁边的树丛中，眼看着皇上从父亲屋内走出。”
“虽然只看见了皇上的背影，但他身边公公的样貌，我可是认得的。”
沈静姝目不转睛地盯着圆亭内那二人的身影，小心轻声的述说着。
沈如云又向那白衣男子看去，只见离他身侧两三步的位置，确实站立着一个身型瘦小的男子，微垂着头静静守在旁边，想必那位就是张公公了。
“可是，陛下怎会轻易出得了宫而且竟还是去拜访父亲。”
沈如云有些不解地喃喃自语。
先皇驾崩时，太子萧临初只年仅八岁。为了确保朝廷的安定和稳固，先皇特任命大司马赵肃文和丞相柳渊为托孤大臣。
虽先帝本意是让这两位官员互相牵制，可赵肃文的势力却在先皇逝世后迅速增长，到现在已不是柳丞相一人就可牵制的。
而如今皇上虽已行冠礼，但在赵肃文的庞大势力下，却难以亲政，甚至连出宫这等琐事，都需要他批准才行。
“我的傻妹妹，那可是皇上啊，世上最尊贵的人，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沈静姝全神贯注地盯着萧临初，语气充满了自豪和崇拜。
沈如云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自顾自说道：“想必也只有在这上元节，皇上才能够有机会出宫，感受下这人间的烟火气吧。”
“我们该走了，不然要错过慕容公子的表演了。”
沈如云微颦秀眉，轻轻扯了下沈静姝的衣袖。
“皇上怎得还在那里写写画画，早知以前就听先生的话好好读书习字了。”
沈静姝的心神早已飞去了萧临初那里，已经完全听不见沈如云的声音。
“阿姐，你在说什么？你不会是想去接近皇上吧？”
她的头开始隐隐作痛，一双乌眉拧的更紧了些。
沈静姝听见这话，瞬间回过了神来。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沈如云，眼神里写满了渴望和恳求。
“好云儿，你帮帮阿姐”
“不行！阿姐你平日任性也就罢了，可此事却不是那么简单。要是被宫里那位娘娘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沈如云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意图断了她的念想。
德贵妃赵攸宁是大司马赵肃文的侄女，自幼与皇上青梅竹马。
萧临初刚至束发之年时，便听从大臣们的建议，封赵攸宁为贵妃，赐封号“德”。
几乎同时期被送进宫的丞相之女柳令仪，位分稍低于她，只被封了昭仪，且并无封号。
传闻德贵妃善妒，且控制欲极强。只因柳昭仪连续两晚侍寝，便将她传旨寝宫敲打，还被要求三天内抄写数十卷经文，为皇上祈福。
柳昭仪本就身子孱弱。没日没夜的抄写，让她本就不堪一击的身体更加虚弱，最后终于病倒在床，落下了病根儿。
之后她便很少再被传召，而德贵妃也终于得偿所愿，万千宠爱集于一身，成为了后宫中那唯一一人。
“好妹妹，若是此次未能让皇上认识我，那今后我肯定会因此而抱憾终生。”
“你就忍心看着你的阿姐整日茶不思饭不想，日渐消瘦沉沦下去吗？”
沈静姝并未因沈如云的话语而气恼或退却，反倒摆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语气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柔弱。
“可是，伴君如伴虎，云儿还是希望阿姐三思。”
“父亲以后定会为你寻到一个比当今皇上还要英俊潇洒的男子。”
“要不我们还是先去看看那位慕容公子？”
沈如云试探性地询问着，意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但沈静姝只是蹙眉微微思索一番，接着便连忙摇头说道：“慕容公子那里一会儿再去。”
“皇上可不是谁都能替代的。”
“若是能成为皇上的宠妃，那也不枉我来这世间走一遭。”
“云儿你倒好，与柳家公子情投意合，来日定是生活美满、恩爱无比。”
听见此话，沈如云不禁皱了皱眉，但却并未多言。
“可我为了父亲的仕途，以后还不知会被许配给哪个未曾谋面的公子少爷。”
话至此，沈静姝的脸上显现出了从未见过的认真和伤感，似是在为自己的命运而哀叹，不禁也有些触动了沈如云的心弦。
然而，沈静姝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忽地一亮：“虽父亲未曾提过想要我入宫的话，但万一他此后改变了主意，那何不抓住此次机会，让皇上提前认识我？”
“若是入不了宫，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只要你我不说，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沈静姝的神色格外认真，与之前的那副行事不羁、骄纵任性的样子好像判若两人。
看着沈静姝恳切执着的模样，沈如云又转头望向萧临初的身影，沉默良久。
随后她淡淡说道：“阿姐你总是这样，每次信誓旦旦的说要做一件事，结果兴致一过便扔下不管，最后还是要我来为你收拾残局。”
“但谁让你是我阿姐，为了你这些事也无妨。”
“只是此事事关皇上，非同小可。云儿也不愿插手阿姐的选择，但只望你能想清楚，这路上的种种困难和艰险，你是否能坚持和应对。”
“其实人生匆匆数十载，平淡就是最大的福气，不要为难自己。”
沈如云语气认真严肃，试图再次打消她的这番念头。
但沈静姝却定定注视着沈如云，坚定地说道：“我会同父亲讲，自己愿意入宫侍奉皇上。”
“我也知道云儿为我所做的一切，时刻都没有忘记过。”
“我发誓，云儿以后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若我日后胆敢伤害云儿，或又再轻易放弃那终有一天我的容颜会被毁坏，流落他乡不得善终。”
沈静姝最为自豪与欢喜的，就是她那副倾城容貌。看来她是下了狠心，才会拿自己的容颜起誓。
沈如云听见这话，忙捂住了她的嘴，慌忙说道：“你想做就做便是，发这种毒誓干什么。”
沈静姝眼中荡漾着笑意，知道自己的云儿又心软了。
她拉着沈如云的手，满脸喜悦道：“云儿帮我。”
沈如云颇有些困惑：“我怎么帮你？你想接近皇上，自己直接前去不就好了吗？”
“你知道的我不擅长读书。看皇上写的那么认真的样子，要是问些我不懂的该怎么办？”
“好云儿，你可以代替阿姐去吗？”
沈静姝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沈如云，语气怯怯地询问着。
沈如云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她无奈地问道：“要是你之后真的入了宫，陛下问起这段事，你又如何应对？”
“且我又如何能装扮成你的样子？”
并未听到直接拒绝的言辞，沈静姝眉眼间又顿时舒展开来。
她含笑着说道：“有什么关系，到时你把整段经历告知于我不就好了。”
“装扮的话”
沈静姝挥了挥手中的玉青色花纹面具，冲着沈如云调皮的眨了眨眼。
“只要你戴上这面具去，不就成了吗？”
沈如云一边感叹沈静姝那奇多的鬼点子，一边不情不愿地说道：“既然都决定要入宫，又如何不敢在皇上面前展现真实的自己？”
“而且我才不要戴那奇怪的面具，你看有谁戴着面具在大街上走来走去的？”
沈静姝微微蹙眉，嘟着嘴夸张恳求道：“我的好云儿，这是阿姐毕生的心愿，万般马虎不得，求你帮帮阿姐吧。”
“而且你瞧，河岸边不就有戴面具的人吗？”
沈如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河岸边确实有几个孩童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嬉戏玩耍，还有一些约会的男女，隔着那面具也不知在窃窃私语什么。
沈如云抿唇沉思片刻，缓缓说道：“给我吧。”
沈静姝见她终于答应，欣喜若狂到面具都差点掉在了地上。
她迅速稳住激动的心情，将那面具快速交到沈如云手上，难掩兴奋道：“好妹妹，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学，定会让皇上刮目相看的。”
沈如云勉强扯了扯嘴角，苦笑着接过面具，朝着那亭子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