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
叶小壮发现家里来了新伙伴,他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害怕狼会咬人,大着胆子摸狼头。
他笑嘻嘻地道:“你的脑门上有一个黑点,就叫你绣球好不好?”
狼听不懂人话,没有反对。
“嘿嘿,你以后就是绣球啦,你是旺财和来福的哥哥!”叶小壮十分满意的点头,“绣球,你带着弟弟们去后院玩吧,你在这里鸡鸭都不敢出来。”
三个小家伙冲到后院去玩了。
院子里缩了一夜瑟瑟发抖的鸡鸭这才从窝里出来,左看右看没有狼,这才敢到处找吃食。
天色渐渐亮了,一天忙碌的生活开始了。
这是叶琛家里最后一批冰雪冷元子,今天做完,明天的货送出去之后,这门生意今年就不做了。
他刚把院子门打开,就看到牛大海的婆娘带着一个小姑娘走到了门口。
牛大海婆姨身边儿,站着个水灵的小丫头,看起来十五六岁,正是花儿刚刚绽放的年纪。
叶琛有些恍惚地看着自己正在傻笑的儿子们,这群小家伙命好啊。
自己这边儿还单着呢,外面求亲的把门槛都要踏破了。
羡慕他们有个好爹啊,不像自己老爹,除了抽华子,就剩下吹牛逼了。
“老蔫兄弟,嫂子是来给你赔不是的,”牛婆娘一副洗心革面的模样,“虽然说已经赔了钱给你,但是我还觉得良心过意不去,这不正好我侄女在,就让他过来给你家干活,她手脚勤快得很呢,随便使唤。”
叶琛看了一眼这姑娘。
婴儿肥的脸,大眼睛,笑起来有酒窝,身子富态些,长得比孙玉芬还漂亮一些。
“老蔫叔,我会做饭洗衣,会喂鸡喂鸭,下地收拾庄稼也能干。”楚幼蓉开口道:“叔您有啥要我做的,直接开口就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叶琛才不上这个当,所以他面色很淡,“我家里的事情,都有人去做,便不麻烦你们了。”
昨个儿,水生娘亲跑过来提亲,今天牛大海婆姨,又直接把侄女送过来。
大概就是看中了二壮这小子了。
现在自己家跟之前不一样了,如今自己是同秀才,家里还有钱,此外还有几十亩地,家里的小崽子被人惦记,纯属正常。
不过等到温华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叶琛知道自己想多了。
人家有更高的追求。
人家压根就看不上二壮,而是相中了在清河村教书的温华。
楚幼蓉的一双眼睛盯在温华身上,就快拉丝了。
将温华从上到下看了好几遍,然后羞涩地露出了笑容。
温华浑然不觉,他手里捧着这本书,伸了伸懒腰,小壮笑嘻嘻地说道:“表哥,你衣服脏啦?”
“有吗?”温华低着头,果然衣服有些泥土,便笑着摸着小壮的脑袋说道:“表哥去洗衣服,你要不要一起去玩?”
楚幼蓉一个脚步蹿了过去,“温华哥,这种事情怎么能让您一个读书人来做,我帮你。”
一个大姑娘忽然冲过来,温华吓得躲闪,手里的东西顷刻间便被抢走了。
上一世叶琛什么货色没见过,他一看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让人家大闺女给温华洗衣服,这事情传出去,说不清道不明的,温华可就麻烦了。
叶琛快步过去,声音带着几分怒气,“尚未出门子的大闺女,给人家外人洗衣裳,你们家的家教就这么不堪吗?”
楚幼蓉呆呆地站在原地,手连忙松开了衣服。
“老蔫,你这话咋说的。”牛婆娘不满地道,“幼蓉是个热心肠,看到温童生还要自己洗衣服,自然是想帮一把,再说了,温童生也没有拒绝,两个孩子你情我愿,老蔫就别挡在中间拦着他们两个相处了……”
温华立刻道:“这位大婶,话不要乱说,我不是没有拒绝,是我还没来得及。”
他拿起自己的衣服,走到了院子的另外一边。
牛婆娘还想拉着叶琛说点什么,突然就看到后院里跑出来三个小家伙,领头那只白色的分明是狼,就是那天晚上按着她后背的野狼。
后来,这只狼,咬断了山贼的大腿!
她浑身吓出冷汗,转身拔腿就跑。
楚幼蓉不明所以,也跟着一起跑出去了。
叶琛大着胆子摸了一把狼头:“以后看到那两个人在门口徘徊,就把她们吓走,奖励你鸡腿吃。”
他偷摸从商城里买了一只鸡腿,塞进绣球的嘴巴里。
绣球蹭着他的手心,活像一条狗。
叶琛走到温华旁边,叮嘱道:“你以后看到村里的小寡妇、大姑娘们,尽量走远一些,有些事沾上了说不清。”
明年就要院试了,他可不希望这段时间出现一些破事影响温华的心情。
主要原因还是,感情这方面温华就是一张白纸,要是被一些别有用心的小姑娘算计了,那他以后在温老太面前还真的抬不起头。
牛婆娘一路跑出去,楚幼蓉跟在她身后。
“姑姑,发生啥事了?”
牛婆娘往身后看,没看到狼追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刚刚应该再主动一点。”
楚幼蓉一张脸通红。
之前姑姑让她来相看时,她心里是抗拒的,她长得好看,手脚也勤快,村里上门说亲的人门槛都快踏破了,但她一直没松口。
她还以为姑姑会带她去相看村长的儿子之类的,没想到,对方竟是一个读书人。
读书人的身份让她高看一眼,最关键的是,那人长得还好看,她这模样就该配这样的男人。
“下回趁老蔫不在的时候,我再带你过去一趟。”牛婆娘小声嘀咕道,“一来二去的,你们两个熟悉后,再来说亲事就容易了……”
楚幼蓉羞涩地点头。
“牛婶娘,这是去哪呢?”
迎面走来一个人,是村里的新妇,孙玉芬。
她刚成婚,身上穿的还是成亲那天的新衣裳,水红色对襟,上面是淡青色的荷花,甚是好看。
“哟,玉柱媳妇模样真俊。”牛婆娘走过去拉住孙玉芬的手,“婶子正要去找你呢,没想到在路上就碰到了,婶子跟你商量个事儿,就你身上这件衣服,能借给我两天吗,你放心,穿完后肯定给你洗得干干净净再还给你。”
孙玉芬脸色一僵。
她嫁进来第一天就听她婆婆说了村里不能招惹的几大妇人,牛婆娘就在其中。
她本来是想躲着走的,可这条路就这么宽,躲也躲不到哪里去,她只能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
她和牛婆娘这是第二次见面吧,这人咋就开口借衣服。
这可是她出嫁前亲手绣的新衣,上面的荷花,是她天天去镇上绣房走一趟,偷偷画花样子绣上去的,她这件衣服是十里八村独一件,咋可能借出去。
“你不说话就当你应下了。”牛婆娘满脸笑容,“过两天你换下来洗干净晒干之后,我过去拿,就这么说定了啊。”
牛婆娘拉着自己侄女迅速撤退,低声道:“过几天你就穿这身衣服去找温家那小子,保准温家小子看到你都移不开眼睛,这事儿就成了!”
楚幼蓉点头:“我都听姑姑的安排。”
孙玉芬站在原地,气得直跺脚。
她啥时候说要把衣服借出去了,这牛婆娘太不要脸了,欺负她是新媳妇不敢反抗!
她站在原地生了一回闷气,沿着小路继续走,她走到了大路上,这里是回村的必经之路。
她站了一小会,一辆牛车就从远处徐徐回来了,车上是三个人,赶车的叶丰顺,还有叶二壮和叶三壮。
孙玉芬连忙站直身体,整理了一下衣领子和头发,脸上露出一丝微微的忧虑,抬眸看着驶来的牛车。
叶二壮最先发现路边的人:“这不是玉柱家的嫂子吗?”
叶丰顺将牛车停下:“玉柱媳妇,在这路边站着干啥子呢?”
孙玉芬开口说道:“丰顺叔好,这不是玉柱让我带一句话给三壮吗。”
“那老三,我就先回去了。”叶二壮让叶丰顺继续赶车,牛车慢慢走远了。
叶三壮站远了两步,目光带着警惕:“玉柱咋不自己来跟我说?”
大槐树枝繁叶茂。
孙玉芬站在树下,一水儿的水红色的新衣,如同绽放的花朵,格外的显眼。
过路的清河村村民,没有不多看两眼的。
她微微抬着下巴,水眸里有浮光,大眼睛扑闪扑闪着,手惴惴不安地捏着衣角。
看到她这幅模样,三壮瞬间想到了那天晚上,父亲给自己的描述场景。
果然,好看的女人是魔鬼。
叶三壮连连后退了几步。
“三壮哥,你咋能跟我生分成这个样子,我的心好痛。”
孙玉芬幽幽开口,声音里满是哀怨。
三壮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有些事情一旦放下了,当初所觉的美好,就会变得很恶心。
他扭过头道:“有什么事情,我去找玉柱说吧。”
“三壮哥!”孙玉芬追上去,“你不是说拿我当妹妹吗,我也一直拿你当哥哥,我有个事情想求你……”
叶三壮的内心瞬间变得极端警惕,离得孙玉芬远远的,“你不会又要跟我借粮食吧?上次借的啥时候还?”
孙玉芬脸色一僵,借粮食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这男人咋还记在心上,这也太斤斤计较了。
她努力平复情绪,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对三壮厌烦,“三壮哥,是这样的,我家玉柱不是也想读书吗?但是我家太穷了,拿不出束脩费,三壮哥,你能不能借点银子给我?你爹刚得了朝廷的赏赐,肯定不在乎这点,一点银子就够用。”
叶三壮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什么玩意?
银子这东西是说借就借的?
你是我家什么人,敢开口借银子?
你公公借我奶家的钱还没还呢!
你一个新妇敢来借钱!?
三壮觉得自己真的变了。
以前孙玉芬找他借粮食的时候,他心疼得要命,担心她饿肚子。
可现在,他只感觉孙玉芬比温老太还可恶。
温老太跟他们有点血缘关系,厚着脸皮抢银子也有个由头。
可孙玉芬,她凭啥一张口就想借走一两银子?
她知道一两银子有多难挣吗?
昨天的银子,堆得跟小山一样,他都没摸一下,爹爹就放起来了。
自己倒是有点私房钱,但是那是留着学武的,自己将来可是要当大将军的,不好好学学武艺怎么成?
孙玉芬从来都是跟自己索取,就从未想过关心自己?
这样的人,凭什么跟自己借钱?
“读书的束脩费给只鸡就够了,要么给十几个铜板,没必要花一两银子,要是连十几文都没有,就别读了。买笔,买纸都不便宜,别人能帮你们一时,帮不了一世。”
三壮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
他回到家,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叶琛。
叶琛忽然发现,一旦暖男觉醒,真的够无情的啊。
当下忍不住夸赞道:“做得好,儿子!不过以后尽量不要单独跟大姑娘,新媳妇说话,被人家看见了,难免说几句闲话!人家闺女的清白无所谓,关键是你还单身呢。”
三壮抱怨道:“二哥这家伙,跑得太快了。”
二壮嘿嘿笑道:“我哪知道她是来借钱的,弟,二哥得说说你,她要借钱,你应该先答应,然后收点手续费,占了便宜再说。”
叶琛冷笑道:“占了便宜后呢?”
二壮不知道爹爹已经发怒,自鸣得意道:“你都占了便宜了,你怕啥?这就跟做了生意一样,她付出了成本,没有回报,她只会选择继续加倍付出,不然前面的努力不是白瞎了?”
“所以你一旦沾了光,好处就会源源不断,今天摸摸小手,她心不甘,但还有所求,明日便是嘿嘿。”
叶琛一顿问号脸,什么玩意?
这是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