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反对?”封鸢挑眉,“这是什么意思。”
“我向主述说了您的存在,并询问祂是否应该保留对您的记忆,”梁鉴秋声音低沉地道,“但是主就仿佛只是接收日常祷告一般回应了我,并未有其他什么指示。”
封鸢想了想,道:“这就是不反对的意思?”
“是的。”
梁鉴秋的神情依旧茫然懵懂,这让封鸢觉得有点好笑,因为平时在两老先生脸上可是很少见到这种表情。
“你们日常祷告的时候,真理一般会做什么样的回应?”封鸢好奇问。
“大部分时候不作回应,”梁鉴秋道,“极其稀少的时候祂会发出预警——譬如‘魔方事件’发生之前,我和其他几l位真理圣徒就都收到了主的提示。”
“也就是说,”封鸢若有所思道,“你向祂汇报了我要保留你对我的记忆的事情,祂没有什么反应,或者说,祂默许了这件事的发生,对吗?”
梁鉴秋面露尴尬之色。
显然,真理之神的这般回应让刚才如临大敌的他显得有点风声鹤唳,可是按照梁鉴秋朴素的认知,一个未知的、堪比神明的存在忽然降临现实维度,这难道还不够炸裂吗?因此他完全不能理解真理之神为何如此反应平淡,因此他才心中茫然无比。
难道……梁鉴秋的心中冒出来一个荒谬而大胆猜测,难道主祂其实,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这么想着,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但这似乎是能说得通的,如果祂已经知道了,那么确实就不需要再对祷告作出什么回应,那么祂的态度其实是,默许了自己保留这部分记忆,并继续和这位未知存在接触?
他这么想着,面上的神情数次变换,却又听见封鸢道:“祂没以后任何回应吗?”
“祂只是没有更加明确的指示,”梁鉴秋道,“但是在灵性相连时,我能倾听到主的叹息。”
他说着又补充了一句:“日常祷告也是这样的。”
封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梁鉴秋能想到的可能性他当然也能想到,真理大概率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所以才这么反应平淡,但祂知道自己来了现实维度后也不做声,看上去似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样子,似乎并不担心自己会对现实维度造成什么毁坏……
封鸢摸了摸下巴,对梁鉴秋道:“看吧,我就说我人畜无害,遵纪守法,你们真理之神都这么觉的。”
梁鉴秋眼角抽了抽,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低下头道:“您说得对。”
但是封鸢却蓦地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他斟酌着开口:“我记得尤弥尔教授之前说过,‘魔方事件’是真理之神近年来最后一次大规模干涉现实维度?”
“确实如此,”梁鉴秋点头,他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神明栖居于神国,超脱于现实维度,虽然祂们在现实维度有无数信众,但祂们是不会轻易和现实纬
度产生联系的,更别说出手干预……”
但是显然,他眼前这位可能是众神明中的一朵奇葩,不论正神邪神,应该都没有谁会像他这样,扮演一个人类扮演得如此惟妙惟肖,还似乎乐在其中,乐此不疲,令人困惑。
高位格的存在不应该干预现实,可是封鸢偷渡现实维度这么久,也没见本地神明出来给他贴罚单,除了有一个疑似无限游戏主神的家伙对他表现出了敌意之外,其余神都安静如鸡。而如今真理圣徒甚至专门祷告向祂汇报这件事,但祂依旧无动于衷。
祂们是真的默许了自己的存在和动作,还是……另有什么别的原因?
封鸢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问梁鉴秋:“那这件事就先这样?我不清除你的记忆,你也不能再向真理之外的任何人泄露我的秘密。”
见梁鉴秋似乎还是欲言又止,封鸢摆摆手道:“我知道你还有很多疑问,但是一切都等我回来再说,我再不回去要被言不栩发现了。”
梁鉴秋:“……好的,谨遵您的意愿。”
“那回见。”
封鸢说着就要下楼,梁鉴秋下意识道:“您,不传送?”
“我得和序列-039打声招呼,”封鸢头也不回地道,“刚才为了追那个入侵物,让它打开最高程度的禁制来着。”
梁鉴秋:“……”
不是,白枫林的超凡物品,什么时候已经都开始听你的命令了?
封鸢去了一楼,对序列-039道:“极光,那个溜进来的家伙解决了,你可以休息了。”
序列-039的光辉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一个柔和的女声道:“您抓住它了?”
“没有,”封鸢无奈地耸了耸肩,“它发现了我留在它身上的一丝灵感印记,然后自我消亡了。”
“它连您的标记都能察觉?”序列-039有些吃惊。
“你这个能消除一切污染,拥有‘绝对’特性的超凡物品甚至都没有察觉它的痕迹,它能发现我的标记,好像也能说得过去。”
序列-039凝重道:“难道,它的位格并不比您低多少?”
“难讲,”封鸢叹了一声,“我遇到它两次,结果连它的来历都没弄清楚。”
他说着如有所感地回头,却见梁鉴秋不知何时已经从楼上下来了,站在升降梯间门前看着他,神色凝滞而有些复杂。
见封鸢看过去,梁鉴秋连忙开口:“您是……在和序列-039交流?”
“对,我在和它聊刚才那个入侵物。”
封鸢刚回答,就听序列-039疑惑道:“老梁这是怎么了,按照人类的身体特征,他现在似乎不是很好?”
封鸢心说那能好吗,有谁意识坠落了又捡起来拼凑上还能好的?
他对梁鉴秋道:“极光说你看上去好像不是很好,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梁鉴秋瞪大眼睛:“它认识我?”
“当然认识,”序列-039嘀咕道,“天
天在我跟前经过,来回几l十年,我又不是意识方舟那种残缺体,这要是还认不出我死了算了。”
封鸢:“……”
他觉得这句话还是不要翻译给梁老先生听了。
“梁老师,”封鸢叫了一声,微微皱眉,“您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不用不用,”梁鉴秋摇头,“我比意识分析师更清楚自己的情况,我只是心绪有些不稳,至于精神体,没有什么大问题。”
说到这里他不禁在心中苦笑,一位神明级别的存在亲自对他的精神意识进行了重塑,这世上还有什么医生能比得上这样高位格的“治疗”?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您不用称呼我为老‘老师’,这让我很是惭愧,而且很惶恐……”
“不用惶恐,”封鸢四平八稳地道,“这是你应得的。”
以后需要你的时候还多着呢,认识了我你可就上了贼船——不是,封鸢觉得不能诋毁自己,但是既然梁老师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那么也算是和他同属一个团伙——也不是,一个团队了,改天带他去《沉睡乡》转转,把系统、CPU还有小咪这动物园三结义介绍给他认识认识,然后高低也得给梁老师举行一个入伙仪式。
“快点回去休息吧。”
“好的,我下来也就是要回去了。”
封鸢想了想,问:“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梁老先生受宠若惊,连忙婉拒:“不了不了,不麻烦您,我自己回去就好。”
“行,”封鸢点头,笑眯眯道,“下次邀请您去我家做客。”
梁鉴秋:“!”
他刚想拒绝二连,可是封鸢回头对序列-039打了声招呼,身影一闪便已经消失不见,留下他在原地怔然良久。
……
封鸢回到千面峡的小旅馆房间里时已经接近凌晨四点,窗外依旧空寂黑沉,但是枪声却仿佛已经停了,封鸢脱掉外套躺回了床上,他知道自己依旧睡不着,可是现在除了躺着好像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干。
就这样一直躺了一会儿,他又实在无聊得不行,便爬起来看电视,随便找了一个电影打开却发现是战争片,电视屏幕里炮火连天,枪声轰鸣,封鸢蓦然觉得这电视印象效果似乎有些过于炸裂了,随即马上就意思到了不对,那不是电视的响声,而是窗外,再一次传来了枪响。
封鸢微微皱眉,他不知道自己不在的这一个多小时枪声状况如何,可是他刚才躺了不到二十分钟枪声又起,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这枪声已经密集到了随处可见的程度。
而就在这时候,枪声略一停顿,门外忽然传来言不栩的询问:“封鸢?”
封鸢起身去开门:“怎么了?”
门口的言不栩穿戴整齐,似乎并未睡觉。
“外面有点危险,老板叫我们去地下室躲躲。”言不栩道。
“啊?”封鸢有讶然,“这么严重。”
“最好还是听他们的,先下去吧。”
封鸢连忙转身去穿上外套,言不栩拎了他的包,两人一起往楼下走去。
“不是荒漠人在外面打吗?”封鸢一不留神把外套拉链扣劈叉了,一边低头重新扣,一边问道,“怎么我们也要躲。”
“战场离得太近了,怕他们用飞弹之类的武器,这样可能就会波及镇上。”
两人一路来到一楼前厅,这里已经聚集了几l个人,那个似乎是旅店老板的姑娘正在焦急地忙进忙出,不一会儿,又有几l人从楼上下来。
封鸢终于扣好了拉链,他从言不栩手里接过自己的包,随口问:“你没睡觉啊?”
“嗯,睡不着,就随便躺了一会儿。”言不栩回过头对他笑了笑,“你不是也没睡——我拿着就好。”
封鸢刚要收回手,目光一瞥,却看到言不栩微露出来的衬衫袖口上,有一颗豆粒大小的殷红污渍。
这红刺目之极,封鸢立刻便想到了鲜血之类……昨天晚上,言不栩和他吃饭的时候是脱掉了外衣的,那时候,他的袖子上还没有这滴疑似血迹的污渍,而在这之后直到来到千面峡,他们都是在一起的。
封鸢瞥了一眼言不栩的面孔,随即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看向他的裤腿,那上面同样沾了一点灰尘,不知是从镜像回廊出来走来千面峡时沾上的还是——不,如果是那时候沾上的,按照言不栩刚才所说自己躺了一会儿,这么点浮尘早就应该被蹭掉了才是,绝不的会留到现在。
封鸢暗自笑了笑,看来大半夜无聊跑出去的,不止他一个人。
只不过他是去救人的,但看言不栩这袖口染血的样子……怎么好像是去杀人的啊?!, ,找书加书可加qq群887805068